20、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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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并非尊贵的女士应当涉足之地。”
仓促之间仅着便服出行，幸而玛丽本人具有超高的辨识度，仅凭一张脸便足以在深夜的军刑务所长驱直入。
甚至不需要摆出大贵族的架子或者依靠上将的威权，执勤的卫兵就会乖乖放行。
此刻拦路的是一位神情稳重的壮年军官。
“安森巴哈准将？”一眼认出这位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心腹，玛丽颇感头痛。
真是不巧。克斯拉日前为她处理领地事务去了，若是在这里被强硬地拦下，以她的身手，几乎没有强行突破的可能。
“深夜出行却未带随从，阁下实在鲁莽了。”
关于这一点，不瞒你说，我有同感。玛丽叹了口气：“……事出突然，可是啊，有些事是不得不管。卿要阻拦我吗？”
“不敢。”看出她意志坚决，安森巴哈摇了摇头，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过，您大概来晚了。”
闻言，玛丽心中陡然一沉，待她来到刑讯室，才发现是自己理解错误：菲尔格尔男爵皮青脸肿地半跪在地上，身后的三个贵族小弟跟班噤若寒蝉，一望即知并未讨到便宜。
与他们对峙的一方，从武力到智力均形成了碾压。
莱因哈特、齐格飞与罗严塔尔。
作为事件主人公的米达麦亚，双手的镣铐亦已除去，随时可以加入己方战斗梯队。
听到门口有动静，罗严塔尔和齐格飞的枪口朝向了声音的方向，以远超常人的快速与精确对着准来者的心脏位置，却又同步以更快的速度移开。
“玛丽小姐？！”齐格飞惊讶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几近冰封的酷烈气氛。
莱因哈特正如冰雕般伫立在菲尔格尔男爵身前，以枪口压制其屈辱地跪下，冰霜覆盖在他白皙的面容上。
而随着他轻轻挑眉的动作，冰霜融化了。
“您，您怎么来了？”菲尔格尔男爵难以置信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竟然落入心上人的眼中，原本充满憎恶与怨毒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慌乱，接着他便看到从玛丽身后转出的男子——“安森巴哈，你来这么做什么，而且和玛丽阁下一起，难道是伯父大人的指示？”
玛丽几乎要为他的愚蠢而肃然起敬了。
“下官是来传达公爵阁下的传话的，与格林美尔斯豪简阁下不过是巧遇。菲尔格尔男爵，公爵阁下希望您略为自重一些。”
希望破灭使得男爵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色，颓然地发现玛丽根本看也不看他，不敢违背伯父的命令，只得沉默着被同伴们搀扶着走出房间，从他离开时的眼神看，在其浅薄的大脑中又在旋转着无数恶毒的主意了吧。
安森巴哈没有理会他，径直向莱因哈特敬礼，以保证米达麦亚在狱中的安全为条件，表示希望能够让此事“到此为止”。
“时机刚刚好，卿真的是刚刚才到的吗？”莱因哈特玩味地露出一丝浅笑，视线掠过已经放松下来，开始打量四周的玛丽时，他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打算，答应了安森巴哈的条件。
“如此，下官失陪了。此地不详，请不要久留。”
安森巴哈准将向玛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房间。
玛丽尚未看清刑讯室内的情况，眼前就是一黑——莱因哈特伸手挡住了她的视线，揽着她的肩膀往门外走去。
“失礼了，不过有些场面还是不看为妙。”不论是沾染了斑斑血迹的墙面、地面，还是黏连着可疑人类组织的刑具，都只会让人徒增不快而已。
意识到是莱因哈特的好意，玛丽没有抗拒地顺着他的意思行动。
殊不知在旁人的视角里，她几乎已完全被金发的年轻人揽在了怀中。
罗严塔尔收起枪，为眼前所见啧了一声。
黑发的女伯爵身着白色的丝绸长裙，外罩墨绿色的外袍，一看便知是在卧榻上接到紧急消息以后没有任何耽搁就赶过来。
头发和裙摆都被打湿了。
她显然错估了连日来的暴风雨对气温产生的影响，穿得有些少了。
“一个人来的？以前可没看出您的性格里还有如此莽撞的成分。”走到门外，莱因哈特就极有风度地放开了玛丽，为她显得比平日苍白的脸色皱眉。他动了动手指，忍住了将人重新拉回来的冲动。
“恩，消息晚了一步，害怕会来不及。万幸，并未真的出事。”玛丽笑了笑，好像这时才注意到外面的温度过低。
这时，身侧递过了一件军官服，却是罗严塔尔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玛丽干脆地道谢、接过。
“是我和罗严塔尔需要感谢您。今夜您愿意伸出援手，实在出乎意料，下官感谢之至。”米达麦亚真诚地敬了一礼。
罗严塔尔亦略略欠身。
若非他请求了缪杰尔上将出手，按照玛丽赶到的时间，极有可能刚好来得及救下米达麦亚的性命。这份情谊，当然应该被铭记于心。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一路上又是暴风骤雨，四位男士都不放心让一看就只是三脚猫身手的女伯爵自己坐车回宅邸。于是玛丽被邀请前往莱因哈特和齐格飞的住所。
这是位于林培尔克.修托勒杰区的一幢房子，距新无忧宫正门北方约三公里远的位置。
虽说是住所，但莱因哈特和齐格飞仅仅是租住者的身份，房屋的主人是一对超过六十岁的老妇人，姐妹两人都是军人的遗孀。
房屋的面积不大，两位未亡人的房间位于一楼，莱因哈特和齐格飞的寝室位于二楼，同一楼层的还有他们二人共用的客厅与浴室。
站在玄关处，玛丽就满脸惊叹地环顾室内温馨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内饰，有一种幼年时期去同学家里玩耍的兴奋感。
莱因哈特与齐格飞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都盈满笑意。
虽然夜已经深了，齐格飞还是一脸歉意地敲响了房东的门。
“一套女性的衣服？！”听到他的来意，房东迷糊的眼神一下子惊醒了。
于是当齐格飞回到二楼时，一脸无奈，两手空空，身后跟了一胖一瘦的两位老妇人。瘦的是姐姐克利希，手上端着一个装满咖啡杯的盘子，胖的是妹妹菲珀，手上拿着一叠干净女性衣物。
“好标志的姑娘，金发先生与红发先生还是头一次带女孩回来呢。”看到玛丽，这对姐妹异口同声地发出质朴的感叹。
“这样吗，那我由衷地感到荣幸”，玛丽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她俏皮地冲着老妇人们眨眨眼，亲切的表情和真挚的语言——“啊，这是我今年喝过的最好的咖啡了”——一下子俘虏了房屋主人的心。
“多么可爱的姑娘，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两位老妇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千万不要拘束，当做自己家里好了……请慢慢聊，待会有好喝的杂菜汤哦。”随意地与男士们打了个招呼，就喜滋滋地下楼忙活去了。
玛丽站在楼梯口笑眯眯地挥手。
“完全看不出是那位鼎鼎有名的格林美尔斯豪简上将阁下。”米达麦亚小声地惊叹道。
罗严塔尔就嘲笑他：“那只能说明你深入交往的女人太少了。”
这是实话。
此刻在场的其他男性，在与女性应对的经验和实力上，三人加起来的都够不到罗严塔尔的百分之一。
有趣的是，在场的唯一女性，恰好也是没心没肺、不擅长与异性相处的类型。
即使是罗严塔尔，实际上也暗自惊诧于身为大贵族的女伯爵的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并非是贵族小姐面对其眼中的下等人时刻意标榜出的平易近人，开开心心地换上平民的旧衣服的玛丽阁下，完全称得上是贵族女性中的异类了吧。
玛丽换了一身米色的碎花长裙。
这是菲珀夫人年轻时的衣服，设计和款式已经老旧了，面料与工艺上更是与玛丽平日的穿着相去甚远。但此刻穿在玛丽身上，却给人一种复古典雅的温润美感。
她从更衣室中走出时，正在谈论着严肃话题的男士们静了静，纷纷坦率地给予了“至高”评价：“很好看”（莱因哈特）、“十分适合”（齐格飞）、“精神焕发”（米达麦亚）。
玛丽坦然受之。
罗严塔尔一手捂脸，倒也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声“阁下穿什么都好看，毫无违和感”。
就是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玛丽见证了罗严塔尔与米达麦亚，在不远的将来会被冠以“帝国双璧”名号的两人，对莱因哈特誓以忠诚。
而当莱因哈特毫无避讳地在两位刚招揽的俊杰面前袒露了他对高登巴姆王朝的真实想法时，自居旁观者身份的玛丽方才恍然大悟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上了贼船。
只要我对高登巴姆王朝还有一丝忠诚心，就应当举报这三个家伙。她转动着勺子，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然而我有吗？果然是没有吧。
“那么，要和我们一起吗，格林美尔斯豪简伯爵？”
面对莱因哈特郑重地伸出的手，玛丽突然明悟她所寻求的命运可能已近在眼前。
“掌握这个国家以后，您有何打算呢？”
“去拿下全宇宙吧。”
原来如此。
玛丽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的，多么简单，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如果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为何不去试一试呢？然而这个答案，除了眼前的金发年轻人，再也没有人能够给出如此确定的回答了吧。
“……可以留下皇帝的性命吗？”
“如果，您希望的话。”
莱因哈特平静的表情之下，有一股欣喜在悄悄膨胀。
至于皇帝，留下他的性命，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一切才是最大的惩罚。
然后，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那么，好的。”
玛丽握住了莱因哈特的手。
盟约，自此成立。
——不得不说，杂菜汤蛮好喝的。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二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