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番外四：余烬（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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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降谷零陷入了沉默。
他一度怀疑凯慕斯是不是说错了，又或者是否是自己理解错了。直到他抬起头，与凯慕斯平静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
那双无机质的浅灰色双眸半阖着，慵懒而神秘。蕴藏在眸底深处的，是某种深邃到完全无法解读的复杂事物。
扑通、扑通……
心脏在此刻不合时宜地丧失了规律节拍，犹如失去缰绳般飞速跃动。
降谷零不是在为凯慕斯过于直白的试探而激动。相反，他对于自己应当如何回应这个“邀请”感到局促无比。
好吧，他得承认……
凯慕斯和他高中时期暗生情愫的那位学长无比相似，这是一张长在他审美点上的完美脸庞。瓷白的皮肤、冷峻的眼眸、淡绯的薄唇……他甚至一度怀疑凯慕斯和那位学长就是一个人。
但是，凯慕斯没有表露出任何与他相识的反应。他展现出的一姿一态都像是在对待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而记忆里，他对那位学长——今泉昇的印象，停留在最后一个信息上：今泉昇已经转学去国外了。
虽然时间一晃过去多年，今泉昇也有早已回到国内的可能。但降谷零潜意识里却无法把二者联系起来，视作同一个人。
他的……“最初的爱意”，怎么可能会误入歧途，在未来成为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清洁工”呢？那个人优秀而上进，说不定正活跃在其他领域，并且早已拥有一番建树。
是的，今泉昇绝无可能成为他的敌人。
那个人远在天边，遥不可及。今泉昇一定生活在阳光之下，自由自在地活着，那是他作为卧底，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美丽地带。
而凯慕斯，只是刚好拥有一张，与他相似的脸。
回避性的自我暗示，使得降谷零缓缓扬起一道近乎完美的微笑。他清楚自己任务傍身，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被视为用来完成任务的工具。
——包括他自己的身体。
于是他压低声线，温和而乖顺地回应：
“乐意效劳。”
* * *
晚上九点半，黑泽阵刚返回住所，刚一进门，就听见衣兜中的手机跟放鞭炮似的一连震了五六次。
他掏起手机，一脸“明天一早就去把发消息的人直接毙了”的不耐烦表情，黑着脸扫向了屏幕。
是凯慕斯。
一分钟给他发了六条消息。
[凯慕斯：危。]
[凯慕斯：危！]
[……]
[……]
[凯慕斯：救命！]
[凯慕斯：救救我！]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消息，沉默了几秒钟，心情勉强舒畅了些许。
真不错。
凯慕斯终于疯了，而且似乎快死了，好事成双。
[凯慕斯：我知道你在看手机。回我消息！]
黑泽阵挑了挑眉，但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碰了下屏幕上的键盘。
[琴酒：1]
[凯慕斯：！你果然在窥屏。准备看我笑话是吧？]
[琴酒：如果你是指眼看着你死掉这件事。那么，是的。]
[凯慕斯：听着琴酒，我刚才脑袋一热问了一个人要不要和我上床。]
[琴酒：你昨天提到的那个人？]
[凯慕斯：……对。然后那家伙答应了。]
[琴酒：哦。]
[凯慕斯：……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忠告？建议？一些经验？]
[琴酒：套。记得戴。]
“…………”今泉昇站在盥洗室里，盯着屏幕上的最后回复，眼前开始发黑。
他发现黑泽阵在气人方面有着别样的天赋。以后黑泽阵可以考虑杀人时不再动刀动枪，上下磨一磨嘴皮子，没准能给人直接气到原地暴毙。子弹不仅省了，连犯罪现场都不用收拾。
今泉昇深吸了一口气。
他其实没想到降谷零会直接答应他。
他原本设想的结果，明明是金发青年像只炸毛猫咪一般落荒而逃，第二天再不情不愿地按下他家的门铃，被迫勤恳地做早餐。那场景应该会又滑稽又可爱，是值得一次次品味的有趣画面……
但他实在是忽视了降谷零作为“卧底”的决心。
真是……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还是褪去衣物打开了淋浴器。
不管今晚会发生什么……他总归要冲个澡。因为在进行考核任务的空隙，他还接到上头的命令，去当了一趟“清洁工”。
要把身上的血腥味洗掉。
一个警察，不会喜欢这种味道。
* * *
冲澡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今泉昇从卧室内的独立盥洗室走出，用毛巾擦拭起湿漉漉的头发。他望向紧闭的大门，心道降谷零这会应该早就洗完澡了。
于是他打开门，走向大厅，果然看见了已经换上一身深色浴袍的青年，正安安分分地背对他坐在沙发上。
今泉昇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书房。
书房的门关着，看不出来降谷零有没有进去过。但他确信自己洗澡的这会功夫，降谷零起码已经把这房子翻腾了一遍。
但可惜，他重要的资料一贯都会妥善保管，要么放在保险柜，要么存在设置了重重密码的计算机。至于不重要的那些……被看见就被看见了。
就当是送给这位警官先生的……一点点“甜头”。
今泉昇朝前迈了两步，金发青年立刻敏锐地回过头。
“凯慕斯先生。”降谷零温和地开口。
他站起身，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连同语调都悠扬舒缓：“您的头发还湿着。需要我帮您吹干吗？”
今泉昇颔首。
他绕到沙发前，直接坐下身。浴袍下两条修长的腿交叠而起，拖鞋松松垮垮地挂在翘起的那只脚上，白皙的脚踝清楚可见。
“我发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他说。
“怎么？以前还‘照顾’过别人？”
“不，怎么会。”降谷零转而从客卫拿出吹风机，恭恭敬敬地：“您是第一个。”
今泉昇弯了下嘴角。
没再说话。
客厅内响彻起吹风机的嗡鸣，今泉昇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人的五指穿梭在他的发间；滚烫的热流缓慢吹来，对方总能在他感到过热之前，就将吹风机口转移到别处；偶尔那只手的指腹会轻轻按压在他头皮的穴道，一日积累下的疲乏简直一扫而空。
明明噪声很大，但今泉昇却莫名地放松下来，几欲昏昏欲睡。
直到吹风机停止运作。
他睁开双眼。
“您的头发已经吹干了。”那道充斥着磁性的声线，近乎是贴着他的耳畔响起的。
今泉昇侧过头，发现降谷零正俯身站在沙发后侧。那张混血感十足的俊逸面庞与他近在咫尺。
他保持着略微扬头的姿势没变，沉默着盯着那双眼尾微垂的眼眸。
——灰蓝色的，像雾霭一般。在客厅的光晕下显得朦胧而迷醉。
这双眼睛里浮现的笑意……
倘若有一丝是真实的，就好了。
鬼使神差的，今泉昇就这么抬起手，轻轻覆在了男人的脸颊。
对方显然因他的举措一惊，但也仅仅只是瞳孔收缩了一瞬。很快的，金发青年重归于温驯的神情，任由那只手向后挪移，慢慢扣住他的后脑。
今泉昇抬起头，压下对方头颅的同时，慢慢将身体前倾……他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脸颊，有些痒。但这种感觉，并不糟糕。
距离被拉得更近。
直至下一刻……唇舌交接。
……
……
后面的事进行的很自然。
今泉昇压根看不出来降谷零是不是新手。总之对方的表现异常自然，不知是一名卧底习惯性地时刻保持装腔作势，还是真的熟稔于心。
他承认他有被爽到，尤其是金发青年半跪在地面，尽心尽力地低头“讨好”他时。他轻抚着对方被汗浸湿的金发，声音却抑制不住地从喉咙流溢。
直到事情该朝下一步，自然而然地推演时……今泉昇恍惚想起了黑泽阵给他发送的最后一条消息。
今泉昇：“…………”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在公寓提前备过此时的“必需品”。
——毕竟他压根没想过会留谁在他的公寓过夜。
妈的。
失策了。
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情况下，很容易弄伤人。再继续下去，他免不得会伤到降谷零，如果对方就此跑掉，以后见他直接绕道走，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安室。”他轻声呼唤。
“是。怎么了，凯慕斯先生？”对方抬起头，唇边还挂着少许半透明的白渍。
“……今天就到这里吧。”今泉昇艰涩地开口。
对方随即站起身，紧绷起来的身体线条反倒舒展了些许。
今泉昇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这一瞬间展露出的“如释重负”。他的视线开始下移，在意识到什么后，那点突然将事情终止的尴尬也跟着一晃而散。
“换我帮你吧，安室君。”他开口道。
青年的双目瞬间瞪大。
“我说过吧。”今泉昇慵懒地哼笑，“我没有苛待下属的习惯。”
……
* * *
总而言之，降谷零就这么在他的公寓住下了。
早餐和晚餐总是被精心烹饪，今泉昇完全挑不出毛病来。连日常出行也被照顾的很到位，有次出门需要穿正装，降谷零还站在门口帮他打了一个漂亮的温莎结。
而午餐时间他大多在外面忙碌，每次忘记吃饭或者随便对付一口的时候，他都禁不住发呆：今晚降谷零会给他做什么呢？
而被告知放假了一周的厨子本想在重新上工的那一日大展身手，结果却被他的雇主告知：以后都不用来了。
厨子欲哭无泪，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好。难道是因为他真的乖乖带薪休假七天，引得雇主不满吗？
其实不是。
厨子做饭虽然香，但耐不过卧底先生除了会做饭还长得好看，尤其会讨人欢心。
而夜里，他们会做情人间才有的事。
尽管往往都是浅尝辄止，停在最后一步之前。今泉昇能看出降谷零其实还没到能接受做到最后的份上，因此并不强求。
他很清楚自己是在身边养了一只故作乖巧的狼。对方即使夹紧尾巴朝他温顺地蹭蹭，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好达成肩负的任务。
如果可以，降谷零说不定会在时机成熟的某一日，毫不留情地一口咬断他的咽喉。
但即使是这样……
今泉昇仍旧享受着这段虚假脆弱的温情关系。
“对了。”
直至一个月后的某天夜晚，坐在沙发看报纸时，今泉昇率先挑起话茬。
在他公寓住了一个月之久的降谷零早已不似初来乍到时那番局促。他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慢慢抬起头，平和地回应：“怎么了，凯慕斯？”
“下周有个任务，我需要个人来协助我。”今泉昇抬起头，目光落向身侧：“你下周跟我一起去，有什么问题吗？”
“有。”他身边的男人回应。
今泉昇挑了下眉。
这个回答倒是一反降谷零常态。他还以为对方会乖乖地回答“没问题”。
于是他放下报刊，抱起双臂，悠悠道：“嗯？什么问题？”
只见金发青年挑起唇角。
他轻扬着头颅，客厅暖色的灯光勾勒着那段清晰优美的下颌线，最后沿顺着脖颈的弧度收束进洁白的衣领。
他笑得甚至有些暧/昧，像是被浸泡在了玉酿中，浑身都散发着令人沉醉的气息。
蓝眸与灰眸四目相对。
青年薄唇轻启：“如果我协助您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您会给予我什么‘奖励’？”
今泉昇一愣，随之轻声发笑。
他发现降谷零似乎很清楚应当如何施展自己的魅力。而他险些就这么溺死在那双迤逦的蓝眸中——若非他在那人的瞳孔深处，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锐。
真是惊喜。
原来铺垫了半天，降谷零是在等这个。
他凑近了一些，青年一如既往地配合，低头回以温和而热切的吻。
第一次接吻时，降谷零的吻技还有些生涩——今泉昇也是。但一个月下来，他们都成为了彼此最佳的练习对象。
降谷零现在无比清楚，究竟要怎么做才让他保持“舒适”。当敏/感的上牙膛被舌尖轻轻划过时，今泉昇扣在沙发的五指不禁揪紧，连同肩膀也不受控地战栗了一瞬。
神经末梢的某一点似乎被挑动，身体仿佛有点电流淌过。空气被点燃，好似下一秒就会迸射出火花。
直至几分钟后，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今泉昇恍惚了半秒，望向对面那张同样在失神的面孔时，又轻舔了一下湿润的嘴角。
“你想要什么？”他淡笑着问。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番外四：余烬（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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