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番外四：余烬（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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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今泉昇的名下有许多套房产。
不过他近期最常住的公寓，是银座的一套大平层。从数百米的高空眺望，可以俯瞰日本最繁华地带的灯火珊阑。只有任务不忙时，他才有闲情逸致享受一点生活中鲜有的情趣。
如果今泉昇没记错，这套房产应该是母亲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市价堪达2亿日元。
他的母亲今泉怜纱，向来不吝啬于给自己的儿子花钱。无论她买什么送给他，今泉昇都会一一收下，绝不多言。
但是在他看来，金钱才是这世上最没价值的东西。
进入玄关后，今泉昇先操控了一下门边的触屏式灯光总控开关。
一瞬间，成排的筒灯和内嵌式灯带逐一亮起，照耀在宽敞时髦的客厅，深灰色的大理石地板被映衬的锃亮大气。
他把外套挂在置物柜，朝身后的人道：“进来吧，架子上有拖鞋，自己拿。”
降谷零换上拖鞋，紧跟其后。他对这满屋子都透着高昂价格的装潢略有震撼，但不忘观察周遭——
一间房子的设计风格可以体现出主人的潜在心理和个人诉求。但前提在于这栋房子是根据主人的意见来装潢的。
这处空间的装修商业风格很浓，虽然奢华高雅，但更像是某间高档酒店的最顶级套房，与凯慕斯本人可谓毫不搭边。
降谷零有理由认为，这套公寓在设计时从未参考凯慕斯的想法，只在一股脑装修好后直接通知了凯慕斯入住。
“这里好大——”降谷零感慨。
这是实话，这等级别的住房在日本并不常见，更何况还坐落在银座。简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但他不忘借着这个话头自然而然地试探：“先生……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叫我凯慕斯。”今泉昇迈向客厅，转而继续道：“就我一个人。定期有清洁工和厨师过来工作，但不会留宿。”
话及至此，他的嘴角轻扬，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还有什么想问的？”
“……不。”降谷零见状立刻低下头，“无意冒犯，失礼了。”
“厨房在你的左手边，设备和工具都是齐的。冰箱里有厨师今早准备的食材，你看着做，我没有忌口。”今泉昇朝他摆了摆手，那一瞬怀着坏心思故意吓唬这位卧底的笑已然消弭。
“去吧，我饿了。”他淡淡道。
“是。”降谷零回应。
他表情恭顺、语调谦和，看起来乖巧讨喜，丝毫不显表演的痕迹。但今泉昇十分清楚，这个男人此刻的一言一行，都不过是经由专业训练后的伪装。
但没关系。
他总有办法剥掉这层虚假的壳子。
今泉昇坐在沙发上，顺手打开了电视。很少被开启的电视随机播放了体育频道，赛事是亚洲杯，日本vs澳大利亚。
他靠在沙发上久违地发了会呆。
远处的厨房里传来了铁铲翻覆锅炉的叮当声响，电视机中日本队恰好进了一球，大半个球场都在为之欢呼。空旷的房屋终于因为这些嘈杂而显露出生活气息。
这样其实挺好的。
今泉昇心想。
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声音了。
十几年前，母亲为了手头连载的运动漫画，每日准时收看着体育直播，而父亲则在厨房中忙碌。他坐在母亲身边看电视，耳边隐约传来父亲切菜时轻哼的愉悦小调。
就像那时一样，是让人安心的声音。
……
……
降谷零很快就做好了晚餐。
他在厨艺上的造诣比今泉昇想象中还要高，当餐桌上出现各式摆盘精致的菜肴时，今泉昇还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哪家高级餐厅消费。
“凯慕斯先生，我不太清楚您的喜好，所以做得多了一些，希望这里能有合乎您口味的菜。”降谷零为他拉开了座椅，完全是秉持着服务的态度。
今泉昇则自然地落座，椅子被降谷零朝前推了推，和餐桌相隔的距离刚刚好。
他看见餐桌上空荡荡的高脚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安室。客厅的电视边有一个酒柜，你从里面随便拿瓶酒出来。”
“好的。”金发青年点头，转而走向客厅。
今泉昇没动餐刀，反而抱着双臂，略有兴味地打量起青年离去的背影——浅灰色的衬衫勾勒出他背脊流畅的线条，最终收束于劲瘦腰身，被一丝不苟地塞进西裤。而两条修长的腿正笔直朝前迈进着。
看降谷零现在毕恭毕敬地装模作样，其实也挺有意思的。虽然脸上挂着谦顺得体的微笑，但说不定正在心里义愤填膺——一个罪犯竟然活得这么奢靡潇洒。
事实还真就是如此。
降谷零拉开酒柜的大门，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各式珍酒，看得他几乎眼花缭乱。
83年的罗曼尼康帝、87年的轩诗尼干邑、91年的斯米诺伏特加……随便瞥去一个，都是贵的不能再贵的珍品。
一个日本普通的上班族每月不过几十万円的工资。他们遵纪守法、勤恳工作，到头来却连一个不法组织成员赚得的零头都比不上。
太讽刺了。
逾越了社会规则的人，却享有社会大多数成员都无法企及的优待。
降谷零皱了皱眉。最后随便抽出了一瓶酒，拿起之后才发现是一瓶威士忌。波本威士忌。
他合上酒柜，捧着酒回到餐桌边。
“波本威士忌可以吗，凯慕斯先生？”他面不改色地询问。
黑发灰眸的青年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示意他直接倒酒。
降谷零动作娴熟地取下酒塞，朝桌边的高脚杯倾倒。琥珀色的酒液很快将杯子添注大半，他收回酒瓶，开始思索自己今晚该如何行动。
他可不是上赶着跑来为凯慕斯献殷勤的。他得想个办法……最好能想个合理的理由留宿下来。
待到夜深人静，凯慕斯入睡，说不定他还有机会从这里探查些情报。
但是，这个“理由”并不好想。
如果因为引发一些意外而提出留宿，说不定还会被凯慕斯划分到愚蠢的那一类人中。未免得不偿失。
沉思之际，降谷零突然听到那阵清冷的男音：“去对面坐，安室。”
他抬眸，有些诧异地看向凯慕斯。
男人已经开动了，正动作优雅地切割着一份煎至五成熟的牛肋排。
“你没吃晚餐吧？”黑发男人朝他一瞥，色泽极浅的灰色眼珠正平静地盯着他，“我没有让下属挨饿的习惯，也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你下次可以别做这么多。”
“……好的。”竟然被教训了。
降谷零转而走向餐桌对面，落座前不忘说一句：“失礼了。”
晚餐的置备，他几乎倾注了这么多年来积累的所有技巧。为了讨得这位考核官喜欢，他甚至超常发挥做出了比以往还要精致的菜肴。
但降谷零现在实在是无心品尝，每一口进入嘴中的食物，他都几乎品不出味道来。
“不好奇吗？”他冷不丁地听到凯慕斯询问。
降谷零愣了愣，随即问：“好奇什么？”
“另一位成员的考核结果。”凯慕斯轻抿了一口酒，懒洋洋地盯着他。
景的结果……
老实说，降谷零的确很好奇。因为他到现在都没能收到诸伏景光的消息，凯慕斯作为考核官现在又在和他共处。而凯慕斯显然没有再出门见其他人的打算了。
难道景他……
“不。”降谷零笃定地摇头，“我为什么要好奇他的结果？我们是竞争关系，我只需要知道我通过了考核就足够了。”
他语调冷漠的就像在谈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而对面的黑发青年反而轻笑起来，眼里闪过的光竟像带着挪揄。
“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凯慕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加重了后面几字的力度。
“虽说你们同一时间在我的手下考核，但实际上你们并非只能一走一留。”他像状若无意地提起这件事似的，“另一位是叫……喔，绿川是吧？他的考核也通过了，任务比你简单一些，所以完成的更快。我前面先去见了他。”
降谷零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尽管他对景光一直没有发消息报平安的事有些疑虑。
他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不是最快的。看来我还需要更努力一些才行。”
凯慕斯弯了下嘴角。
忍住了拆穿他的恶劣想法。
……
……
用餐结束了。
谈完考核的事后凯慕斯没再多说什么，他看起来就是寡言少语的类型。而降谷零清楚自己和凯慕斯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攀谈的关系，因此不曾提起话头，以至于用餐的后半程安静异常。
饭后降谷零负责收拾桌上的餐盘，厨房里有洗碗机，餐具很快就清洗干净了。他故意拖延了会时间，装作勤勤恳恳地擦桌子、拖地板，就为了能多收集点信息。
直到慵懒靠在沙发上看球赛的凯慕斯淡淡开口：“你该回去了，安室。”
“明早七点准时过来准备早餐。”
降谷零顿在原地。
他故作惊异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凯慕斯先生，我的住所不在银座，离这里稍微有点远，可能有些不方便。所以……”
“这附近酒店很多。”黑发青年扭过头，朝他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还是说，你觉得留宿在这更方便？”
这么直白的问法，反倒让降谷零怔愣一瞬。
他有点踌躇。虽然被告知明天还可以来公寓是件喜事，但他并不想就这么一无所获地离开。
他张开唇瓣，犹豫道：“我……”
但凯慕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能在我的公寓留宿的，只有一种人。”
凯慕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那一瞬间——降谷零甚至有种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被尽数洞穿的悚然感。
几秒过后，凯慕斯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结果般，轻轻点了头。
降谷零很清楚，凯慕斯这是在对自己做“评估”。虽然暂时不明他是在评估他的哪一方面，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过关”了。
“如果你是为了方便做饭才想留宿，那我劝你最好赶紧滚蛋。”凯慕斯慢悠悠道。
“但如果你是想以另一种‘身份’留宿……”他拖长了声音，伸手指向不远处——
“浴室在那边。”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番外四：余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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