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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顾意 ...

  •   我入这行是个意外。
      之所以说是意外,是因为我爸本来已经找好了下家要把我卖掉,中途却被人截胡了。

      严格来讲,我爸是个掮客,虽然没什么响亮的名头,但应该算是混得不错的——至少我看别人来家里时,对他都客客气气的。
      这倒是好理解,有些生意只有他能做,别人做不来。就冲这一点,就算是那些打心眼里瞧不上他的,有求于人时也得给他一个面子。
      巧也不巧,他能做成这些生意,其实是因为我。

      买下我的老板姓吴,来找我爸谈价格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保镖。其中一个胖子满脸匪相,另一个穿着帽衫,往旁边一站就开始发呆。
      这三个人和以往那些找上门来的老板不一样,至少看起来……不太露富。
      我跪坐在旁边蒲团上装高深,同时竖起耳朵听他们讨价还价。
      我爸这人颇为油滑,审时度势就想坐地起价,但吴老板态度强硬,压价压得极狠。
      这是相当少见的情况,我身价不低,但几乎没有人还过价。不仅如此,甲方们对待我的态度时常会搞得我有些飘飘然,这也算是我的一个性格缺陷,习惯了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特别不会看气氛。
      然而实际上,不管出场费是六位数还是四位数,一分钱都到不了我手里。不过在吴老板他们眼里,我居然只值五千块,这个事实让我有点不爽。
      看得出我爸比我还不爽,但被帽衫发呆男伸手在肩膀上按了一下,怒吼立刻转成了痛叫。
      胖子趁机从桌上的钞票里拿出两摞,往桌边迅速一磕:“三千块,成交。”
      ……从五千降到三千,我更不爽了。

      我还不知道这些人的路数,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要跟他们走,有点战战兢兢的,不料出了门,他们倒是变了副面孔,看着竟有些和善。
      楼下停着一辆金杯,我比划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抬腿——旗袍真的很不方便活动,尤其是短款,动作稍微一大就容易显得轻浮,但我没有别的衣服穿,可能我爸觉得穿成这样会显得比较专业。
      吴老板从后备箱里摸出一件男式衬衫,随意抖了抖灰就递给我,我不敢怠慢,赶紧接过来系在腰上,不等他吩咐就自觉钻进了车里。
      胖子上车后没着急打火,而是先在驾驶座上扭了扭,然后掏出盒自热米饭递给我。我总觉得他掏盒饭的位置有点可疑,能藏盒饭的地方不是坐垫下面就是脚边。
      无论是哪里,盒饭的味道大概都会变得很奇怪。
      我伸出两根手指,不情不愿地用指甲尖去掐饭盒。胖子脸色当场就变了:“不是我说,天真,他们这些高人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这丫头怎么比丧背儿还难伺候?”
      说完他打开饭盒,用力扒了两口:“胖爷我还能毒死你啊?”
      大概是之前总在甲方面前横着走养成了习惯,而且胖子刚才把我归为“高人”一类,我确实爱听,于是诚恳地提醒他:“你的盒饭盖上,趴过两只蟑螂,一公一母,做了点你可能不会想听的事……”
      “好了你别说了,你不说胖爷还能当不知道,再说就要吐了!”
      吴老板吃着盒饭,在胖子崩溃的骂声中从副驾回过头来看我,笑了一下:“不用理他,我叫吴邪。”
      说着他就把饭盒举得远远的,面不改色道:“我这盒饭上趴过什么,就不麻烦你告诉我了。”
      “我没名字,你们随便叫。”这是实话,我算个黑户,连身份证都没有,反正以前出门的时候,机票火车票从来不用我操心。
      “小哥,张起灵,道上人称哑巴张。”吴邪指了指我身边的帽衫小哥,张起灵被点到名,抬了抬眼皮,波澜不惊地看了我一眼。
      吴邪又拍了拍胖子:“这是王胖子,胖爷。”胖子两指并拢,在眉前一挥。
      我看着胖子正要说话,他像是怕我再提那盒倒霉米饭,赶紧转移话题:“那什么,咱们这儿没五险没公积金,不过包吃包住,户口落在吴山居;不定期团建,短则数月,长则几年。年轻人好好干,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来,他们三千块就把我拉上了贼船,而且只字不提月薪,跟我跳槽之前的待遇好像没什么区别。
      “老板,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我看着吴邪,直觉他们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有意活跃一下气氛,“帮你们检查外卖盒子有没有问题?”
      我听人说话只听字面意思,既然胖子刚才那么说,那我可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果然,胖子脸色一绿,把没吃完的盒饭往袋子里一扔:“嘿你故意吧你?”
      “是啊,为了给老板证明我的工作能力嘛,胖爷您就牺牲一下?”我发现跟胖子斗嘴特别有趣,因此愈发嚣张,“一次性筷子也可以,我什么都能鉴定。”
      “呵,是就好办,能上户口了,”胖子冷笑着重新开了盒自热米饭,“姓顾名意,哎,好名字。”

      到达吴洲时是第二天上午,有太多事情要办,行程紧凑得我差点灵魂出窍。
      据说托了北京那边一位解老板的关系,我的身份证和户口办得相当顺利。
      唯一的问题是拍证件照要露出眉毛,我的刘海儿太长,修剪了半天才符合要求。
      我一时之间很难适应这个长度,只感觉浑身不自在,等到拍完照,我脸都僵了,好在照片上的表情还不算太狰狞。
      吴山居的伙计王盟悄悄问我,户口都上了,是不是快要官宣老板娘了,能给员工涨工资吗。
      路过的坎肩听完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活像只哈士奇,他说盟哥,老板这年纪,都能当顾意她爸爸了。
      我呸完三下,跟他说可千万别,有一个爸就够我心烦了,再来一个我也太惨了吧?
      说完我就看见吴邪他们正往院里走,胖子手里还拎了条鱼,我立刻变脸,义正严辞道:“别败坏老板名誉啊,怎么还背后造谣人家喜当爹呢你?”
      坎肩摊着手,一副想反驳但词穷的懵圈表情,接着就听胖子坏笑着嚷嚷:“可以啊天真,啥时候当爹了?”
      “坎肩说的!”我和王盟整齐划一。
      坎肩又憋屈又委屈,口音都压不住了,干脆抱着吴邪嚎:“老板嗷呜呜呜——”
      吴邪费了半天劲才把这条人型哈士奇从身上摘下来,打发我们去做饭。
      想了想他又把我叫了回来,说是不想某一天听到我在吃饭的时候罗列当天食材碗筷有什么问题,最安全的方式就是不让我沾手。

      我犹豫了一下,没好意思坦白我其实对家务一窍不通——某种程度上我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主要是我爸觉得让我做家务性价比太低,毕竟我工作一次得到的报酬,支付保洁阿姨一年的工资都还有富余。
      吴邪指指他对面的空椅子,示意我别站着:“跟坎肩他们相处的还不错,上过学没?”
      “不能脱离我爸视线,都是找了老师来家里上课。”我老实回答,心说现在才想起来审核学历,是不是晚了点?就我这种资深黑户,显然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胖子了然地一点头,转头撺掇吴邪:“怎么样天真,反正也得给丧背儿托关系上大学,买一送一算了,不能耽误孩子。”
      这两人默契地一击掌,吴邪甩着手看我:“旁边女装店清仓甩卖,你跟着胖爷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回来开饭。”
      “鱼等着我回来下锅啊,天真同志,你可别糟蹋那条鱼,”胖子再三强调,“听见没?小哥你盯着点儿他,那条鱼千万不能落他手里!”
      “快滚,”吴邪笑骂,“你看小哥搭理你吗,快去快回。”
      “走吧丫头,以后天天走进走出的,穿旗袍多不得劲儿啊,”胖子冲我一勾手,“在居委会大妈找我们进行思想教育之前,得给你置办几件新行头,权当给你接风了。”
      我举双手赞同,感慨几位老板真是考虑得相当周到。

      试衣服的过程不重要,总之整个晚饭胖子都在埋汰吴邪眼神不济,没看清隔壁那是家旗袍店,老板娘特热络地跟他套近乎,他一大老爷们儿不好意思一件都不买。
      于是在我本人迫切想要改变着装风格、全程拼命婉拒的前提下,仍然多添了两件旗袍,还都是浅色系,啧。

      吴邪说我这是眼上的功夫,本来应该让我跟着黑爷学,但他下地了暂时联系不上,好在还有位姓刘的高人,耳朵能听见地下亡灵说话,姑且都算能通阴阳的本事,跟我差不多是同一个体系,过几天就回来带我。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是阴阳眼这件事表现出半点惊讶,估计就是冲着这一点才会点名要我的,这么一想我还有些被人认可了专业的得意。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奇人异士,是我之前消息闭塞,从来没担心过别人抢我饭碗。幸亏这位高人比我早进古董行,不然就凭我那点天赋,再被各路大佬压着,估计混不出什么名堂。
      我必须承认,现在我能在吴洲生活,吴邪对我恩同再造。

      吴邪和胖子喝酒喝得高兴,开始载歌载舞,胖子的体重毕竟摆在那里,喝多了压根不配合,坎肩的肌肉就够发达了,居然有点扶不住他。
      最后还是张起灵一个人抓着他俩去屋里睡觉,我愣是从他脸上看出了“不过如此,甚至还能再扛一个”的王之蔑视。

      白天王盟带我去看了住的地方,但我从来没单独出过门,走到哪儿都有我爸寸步不离地跟着,要是接了活儿,到达目的地之前我是要被全程蒙眼的,根本没有自行认路的机会。
      很难说是后天退化还是我本身就在这方面有缺陷,总之我认路能力很差,现在只记得宿舍的位置是在吴山居附近,具体路线全就着饭吃了。
      幸好王盟和坎肩还在后院洗碗,我为了套近乎,说明来意时特意用“咱们”作为主语,结果王盟跟我说他住铺子里,让坎肩带路就行。
      由于他俩极力劝阻我帮忙,我只好蹲在旁边等坎肩忙完一起回宿舍——顺便一说,自从听完他嗷呜嗷呜那两嗓子,我对这个室友不能说不满意,不过总怀疑这个安排是在内涵什么。
      毕竟如果只看面相,坎肩显然更能胜任看门这份工作。

      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我突然想起吴邪说的话,就问他们认识那位耳朵厉害的高人吗,高人好不好相处。
      我只听说高人叫刘丧,还反复确认了几遍是丧失的丧,就感觉这名字起得挺不讲究的,字义含凶带煞,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看他俩的反应,显然是认识的,尤其是坎肩藏不住心理活动,满脸写着一言难尽,给了我一个忠告:就算要骂他也千万别让他听见。
      至于理由,坎肩没说,不过联想到胖子当时是怎么评价丧背儿的,我大概懂了。
      能把这么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凑在一起,吴邪也是个人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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