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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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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思思从洗手间出来后,猜到向亦应该在大堂等她,所以直接穿过长廊,往大堂的方向去。
途中路过电梯口,正好有对着西装礼服的中年夫妇从电梯里走出来。
刚才吃饭的时候听隔壁桌有人说楼上好像在举办什么宴会,想来两人就是刚从那宴会出来的。
出于礼貌,吕思思落后两步,走在了夫妇的后面。
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边走边聊着什么。其中涂着嫣红嘴唇的女人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
只是这长廊上就他们三个人,本就空旷安静,声音再小,吕思思在后面还是听见了。
与其说在交谈,倒不如说只是女人单方面八卦。
内容无非就是一些豪门间的趣闻轶事,诸如李家最近被爆出私生子找上门,梁家和叶家要联姻,黎家的女儿竟然不是亲生的之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花边新闻。
吕思思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无意听人谈资,正想着前面拐角就出去,却突然从两人口中听到了向亦的名字。
“话说向家那个儿子……好像是叫向亦来着,今年也该成年了吧。前几天在赵家老爷子生辰宴上还见过,长得又高又帅的,我瞧着再长些年,怕是比向东远还能祸害小姑娘。”
女人细声说着,许是又想到什么,语气调笑起来:“都说向家人利比情重,手腕狠辣,上回在宴会上见那小伙子温温顺顺的,我还当向家这狼窝里养出了只羔羊呢。”
“结果转眼就听人说,他把向东远带的一小情儿给推泳池里去了,还专门避开监控,要不是有人发现得及时,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听到这话,沉默寡言了一路的男人难得表态,嗤笑一声说:“一个生下来就没人管的孩子,爹风流,妈无情,能温顺到哪去。行了,该回去了。”
说完他搂着女人快步走了。
直到身影消失在视野,吕思思才顿住脚步朝四周环顾了下,发现她一路跟着两人走,竟不知不觉已经到大堂的前台处了。
可还没来得及消化刚才听到的那番话,一抬眼,她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坐在等候区沙发上的向亦,以及……
他对面的向东远。
这应该是吕思思第二次见向东远,第一次是暑假的同学聚会,当时来的人太多,没怎么注意。
现在一看,她算是明白过来刚才女人口中那句祸害小姑娘是什么意思了。
不远处坐姿散漫的男人西装革履,面容柔和,不是刻板印象里的商界大亨那副大腹便便的威严形象,反而很斯文,但这份斯文中又掺杂了几分风流。
倒是有点斯文败类的意味。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生不出戒备,但如果细看会发现,那笑容并不真切。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儿子,那些隐匿眼底的算计也未消分毫。
坐在他对面的向亦下颚线绷得笔直凌厉,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神与看陌生人一般无二。
要不是两人眉眼有着三分相像,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是父子。
向东远对他这态度也不恼,嘴角微扬,问道:“来了怎么不上楼?”
向亦漠然:“不方便。”
向东远双腿交叠倚靠沙发后背上,也没问有什么不方便,只挑了挑眉,语气有些耐人寻味,“怕我看到你的小女朋友?”
向亦背脊微不可察地僵了下,又很快冷静下来,情绪不显,“不是。”
向东远没放过他刚才的神情,眼眸微眯,轻笑了声,“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做什么。”
他看着向亦,笑容不达眼底,“只是别因为谈恋爱就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如果没记错,今天该在学校上课吧,逃课出来的?”
向亦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平静地回视,“明天才正式上课,你记错了。”
“是吗?那看来秦助理办事不力,拿了张错的课表给我。”
男人嗓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令人窒息至极。
向亦这次没再说话,抿着嘴克制内心早已翻涌成浪的暴戾分子。
几秒钟过去,见他还不吭声,向东远面显不耐地皱起了眉。他放下了交叠的腿,同时脸上的笑容如魔术一般转瞬消失。
似乎也懒得再装慈父形象,理着领带站起身,视线从向亦身上冷漠掠过,说道:
“逃课也好,打架也罢,这些我不管,但你下个月还在原地踏步,我会让人安排你提前出国,反正迟早要去……”
“我没说过要出国。”向亦沉声打断。
向东远刚跨出去的脚步顿住。
愣了两秒才转过来,以一个上位者的视角俯视着向亦,眼神划过一丝轻蔑,像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我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永远都是这样。
向亦扯了扯嘴角,只感觉一股无力感涌上来,裹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而这时,向东远不但不在意他的情绪,转而说起另外的事, “对了,你下个月的成人礼我已经让秦助理在筹备了,回头他会找你谈细节,希望这次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不配合的消息。”
本来还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向亦,在听到这话后,突然双目猩红地抬起头,低吼道:“我不是傀儡,我要做什么,我想怎样,决定权都在我自己,你没有权利支配我!”
这一刻,他像个空气已经蓄到承受极限的气球,“啪”的一声,用爆炸的方式来宣泄积攒许久的愤怒。
然而,向东远对他的控诉没有丝毫的动容,风轻云淡地仿佛只是在面对一个因为吃不着糖而哭闹的小孩,甚至还因为他的无理取闹生出点不耐烦。
他睨了向亦一眼,只冷声撂下一句:“等你有能力反抗我的那天,再来找我谈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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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思思站在不远处目睹了全程,她看到向东远离开后,向亦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像个雕塑一样。
走近了才发现——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在颤抖,搭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头,骨节泛白,手背上的皮肤因为用力而抻开,里面的青筋高高突起,仿佛肿胀到极致的血管随时都可能爆裂。
意识到有人靠近,他紧握的拳头一松,下意识撇过头去,胡乱眨着眼,试图逼退已经漫上眼眶的酸涩。
像这样反复几次后,酸意终于被压下。
正要回头,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一顶帽子被人轻柔地扣在了头上。
向亦背脊僵硬,心跳猛地延迟一拍。
他回头去看,却直愣愣地撞进了一双清冷温柔的眼眸。
“一会出去风大,戴着吧。”吕思思含笑看着他,微微压了下帽沿,遮住他泛红的双眼。
向亦整个人愣着,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手无足措地看着吕思思在他身边坐下。
吕思思哭笑不得,“吓着了?”
“没。”向亦摇头,帽檐遮挡下的眼睛看着她,“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吕思思神色坦然,“你希望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怎么,听到这话,向亦紧绷的背脊忽然塌了下去,像是松了口气,“所以姐姐都看到了吧。”
“嗯。”
“也好。”他低头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声,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姐姐想知道我的童年是怎样的吗?”
吕思思没说话,只点了下头,安静听着向亦神色淡然地讲着他的小时候。
他说,别人的童年五颜六色,而他的,是没有生气的白。
当初唐之琳和向东远的丑闻掩盖过去了,但孩子生下来谁也不愿意接手。
唐之琳又是个典型的女强人,事业心极重,觉得孩子是个累赘,铁了心不要,唐家人也一条心,都没打算接去。
而向东远忙着奔赴下一个温柔乡,更是不在乎他。顶多买了栋房子把他安置进去,再找个阿姨照顾他。
他就像个多余的人,夹在中间格格不入。
起初还会时不时地被抱去演个戏,走个过场,后来直接过场都不走了,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就完事。
他们不管他,偏还各种要求他,逼着他学这个,做那个,家教老师也是一个接一个。
他反抗过,第一次把家教老师吓跑后,甚至还幼稚地以为扳回了一场。
结果第二天醒来,就被向东远的保镖锁在房间里。不给吃不给喝,逼着他认错。
偏偏向亦脾气倔,死活不认,就这样被关了两天。
那时候他十岁,向老爷子已经去世半年了,没了庇护,他挣扎不得,接受无能。
自那次教训之后,便乖乖收起獠牙,戴上面具努力扮演起他们想要的那个工具孩子。
然后在该出现的时候就亮个相,比如暑假的那个聚会。
“是不是觉得很可怜?”向亦目光落在吕思思身上,嘴角弯着,仿佛刚才说的那些经历只是别人的故事。
吕思思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这样,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酸疼得厉害。
她今天终于知道为什么总能在向亦身上看到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落寞了,因为也许那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不会。”吕思思看着他,轻轻摇头,“那个勇敢的你很可爱。”
向亦嘴角的笑肉眼可见地僵硬,眼神一暗,铺天盖地的情绪从眼底漫上来,像是决了堤似的。
他极快地偏头掩饰过去,明明想要故作沉静,一开口,嗓音却沙哑得不像话:“姐姐,我今天十八岁了。”
吕思思错愕了,“今天是你生日?”
刚才向东远不是说的下个月吗?
向亦知道她的疑惑,回想起刚才向东远的话,他脸色沉了沉,解释道:“户口簿上写错了月份,他们就以那个为准,只有我自己记得。”
吕思思听得鼻子一酸,对向亦的心疼又添了几分。
“姐姐你怎么了?”
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向亦探头凑过来问,却注意到她眼眶湿漉,当即脸色一变,慌了。
他手忙脚乱地伸手给她擦,但又不知该用手掌还是手背,于是伸出来那只手就那样悬在半空。
吕思思被他的笨拙模样逗得破涕而笑,按下面前的手,“我没事,你干嘛呢?”
“姐姐对不起,我不该把这些说给你听的。”向亦嘴角下垂,委屈巴巴的。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吕思思整理好情绪,抬头的瞬间无意看到落地窗外有几个小孩在玩烟花。
她顿了下,旋即灵光一闪,转身把向亦从沙发上拉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向亦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被她带着走,“去哪?”
吕思思神秘一笑,“去给你补个五颜六色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