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长冬[罪案]》袁梦ing

151、第十九章 黄母

　　丹江看守所。

　　早上晨跑的时候，黄祈飞没跑两圈就喊肚子疼，管教二话不说送他去医务室治疗。

　　在前往医务室的路上，黄祈飞突然从背后偷袭其中一个，抢了他的配枪，并用这个狱警的枪打伤了另一个狱警。

　　然后攀爬到雨棚上，翻过监墙逃了出去。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甚至惊动了省里。

　　看守所所长和副所长就地免职，丹江市发动各单位全力追捕黄祈飞归案。

　　可哪有那么容易？

　　还在看守所里等候审判的张荣兴凭借得天独厚的条件和优势，暗中调查起黄祈飞越狱事件的真相。

　　当时送黄祈飞去医务室的有两个狱警，一个被抢了枪，另一个被中了一枪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整件事怎么看都是那个被抢了枪的狱警嫌疑最大。

　　一个训练有素的狱警居然被一个嫌疑犯枪了自己的配枪。

　　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不仅张荣兴起了疑心，调查组的任杰也对这名被抢了枪的狱警心存疑虑。

　　事情出来不到两个小时，该名狱警就被眼疾手快的调查组带走了。

　　在调查组的讯问室里，狱警一直强调自己当时只是一时走神才被黄祈飞有机可趁。

　　任杰：“走神？如果真是走神，那你就是失职渎职，这碗饭你也不用再吃了。如果不是走神而是其他，那你就是故意放走嫌疑犯。不管哪个都够你受的了。”

　　“我……我真的没有……”狱警自知百口莫辩，心灰意冷、沮丧懊恼。

　　任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小陆，你还年轻。”

　　陆斌已经不会思考和说话了：“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就在讯问最关键时刻，唐忆江听到消息匆匆赶来。

　　“任副组长，阿斌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

　　唐忆江和任杰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流，把当初陆斌是怎么帮助他们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任杰，并一再强调他和陆斌多年同学很了解陆斌的为人，陆斌绝不会出卖组织。

　　任杰看着有些许激动的唐忆江，说：“小唐，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正直很重情义的人，但是当警察不能意气用事，不能因为他是你警校同学就无底线地偏袒。”

　　唐忆江说：“任副组长，你说我偏袒阿斌，那我要问问你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阿斌是故意放走黄祈飞的？老张这样，阿斌也是这样，我现在对你们调查组真的很怀疑，你们到底有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到底知不知道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

　　“唐警官，请注意你的言辞！”

　　“就算我今天得罪你我也要说！老张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被陷害的，你们非但不帮他还踩他几脚。这次阿斌的事，你们根本没有证据就把阿斌扣下了，你们也是警察啊，警察办案不是应该讲证据吗？对其他人如此，对自己人不更该如此吗？”

　　唐忆江算是豁出去了，讲真，近段时间调查组对待自己人的态度令他很失望。

　　尤其是张荣兴的事，调查组不管不顾任由张荣兴坐牢、前途尽毁。

　　任杰看着较真的唐忆江，说：“你是动摇了吗？”

　　“对寻求真相除恶扬善的决心我是绝对不会动摇的，但是对你们调查组，还真的不好说。”

　　任杰忽然笑笑，却什么都没说。

　　这时，一名小民警过来汇报案件进展。

　　“任副组长，我们在陆斌的办公室和寝室找到了他和黄祈飞互通消息的证据。”

　　“给我。小唐，你也一起看看吧。”

　　小民警提交的证据是几张小纸条，纸条上画着难懂的符号和图画。

　　任杰问：“这些都是什么？”

　　小民警说：“这是陆斌和黄祈飞互通消息时用的密码，我们刚刚才破译出来，内容就是策划此次越狱事件。这些纸条上的字迹我们已经比对过了，确实是属于陆斌和黄祈飞两个人了。”

　　唐忆江：“就凭这些纸条就说阿斌帮黄祈飞越狱？有点牵强吧？很重要的一个问题，这些纸条是怎么传送的呢？看守所里都是监控，阿斌难道傻到在监控底下和一个嫌疑犯传纸条？”

　　小民警说：“唐警官你提到监控，那我就把看守所的监控调出来给你看。”

　　说罢真的把相关监控视频调出来给唐忆江看。

　　这是在看守所的大食堂里，犯人们井井有条地打饭、吃饭。

　　镜头突然拉近，黄祈飞吃着吃着左手悄悄地放到桌子底下去了，把一个小纸条粘在了饭桌下面。

　　等犯人们吃完饭离开食堂，陆斌走到黄祈飞坐过的位子，从下面摸出来一个小纸条放进自己的兜里。

　　任杰：“小唐，看清楚了吗？”

　　唐忆江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

　　任杰朝小民警使个眼色，小民警会意，把视频拿走了。

　　“等一下。”唐忆江忽然抓住小民警的手，“让我再看一遍。”

　　任杰点头同意了。

　　小民警又放了一遍，唐忆江死死盯着屏幕，捕捉着视频中的每个细节。

　　“不对，这个视频不对！”唐忆江发现了视频中的破绽。

　　任杰问：“什么不对？”

　　“这个视频是处理过的，一定是处理过的！”

　　任杰说：“小唐，你要接受现实。”

　　唐忆江抓着任杰的手：“这个视频真的有问题！任副组长，我提议对这个视频进行鉴定，而且还要找国内最顶级的鉴定机构！”

　　……

　　谢安的商务车飞速行驶在前往黄家的路上。

　　谢安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车厢里死一样的沉静。

　　前两天可不是这样，大家都有说有笑的。

　　可今天就连最爱说笑的钱胖子都笑不出来了，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止钱胖子，韩冬和蔡童也都忧心忡忡，头顶上顶了一大朵乌云。

　　昨天晚上韩冬接到一个电话，关在丹江看守所的黄祈飞越狱了。

　　惊天大炸雷。

　　看守所那边炸了，他们这边同样也炸了。

　　黄祈飞也就是单无望，他越狱后的行踪还没有被掌握。

　　也就是说，他到底出来要做什么无人知晓。

　　这是一个身上背了多条人命的亡命之徒，多留他一天在外面就对所有人多一份危险。

　　韩冬和蔡童两个人昨晚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就早早起床，并叫醒了谢安和钱胖子。

　　韩冬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蔡童和他有着同样的担忧。

　　所以一群人才火急火燎地出发赶去黄家，唯恐事有变故。

　　黄祈飞身份证上的地址早就没有了，因为原地址拆迁了造了条铁路。原地址上的所有村民都搬迁到了新的地方。

　　韩冬他们赶去的，正是这个新村子——正阳村。

　　他们先去正阳村村委找村书记，向他了解黄家的一些基本情况。

　　有谢安这个当地人的引荐，事情好办得多了。

　　村书记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拿出好茶叶泡给他们喝。

　　听了韩冬他们的来意，村书记有些吃惊：“阿飞那小子是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韩冬笑说：“书记您别多想，我们都是阿飞的朋友，替他来看看他的父母。”

　　“噢，这样啊。”村书记看了看韩冬，一脸的疑惑和不信，“阿飞他爸两年前去世了，阿飞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搞的连爸的葬礼都没来，阿飞那弟弟恨得哟。幸好当时寄来了一大笔钱，不然亲弟弟非跟他断绝关系不可。”

　　韩冬：“他寄给家里一大笔钱？”

　　“我也是听说的，但八九不离十。据说寄了差不多有几十万，全给他弟弟和弟媳花了。这两年他那弟弟一家过得不要太滋润，又是买车子又是在城里买房子，还投资做直播卖货呢。其实呢，阿飞每年都会往家里寄钱，给两个老的过生活。”

　　“每年？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寄钱的？”

　　“这个我就记不清了，很多年了，有差不多十来年了吧。他从体校出来后就出去打工了，说是挣大钱去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十来年不回家，老爸葬礼都不来。我猜啊，十有八九在外面贩*毒或者搞诈骗，所以才不能轻易回家，免得被盯上。”

　　“书记，谢谢您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我们想去黄家看望一下黄母，不知道……”

　　村书记马上说：“我让我们小胡带你们去。路有点绕，我怕你们找不着。”

　　“谢谢您书记，真的太感谢了！”

　　有村委工作人员小胡带路，韩冬他们顺利地找到黄家。

　　村里搬迁的时候统一给造了两层楼的小洋房，可黄家有些与众不同。

　　黄家的小洋房是三层楼再外加一个小阁楼。

　　别家外墙刷漆，黄家的小洋房外墙贴的是大理石。

　　别家没有围墙和小院子，黄家既有围墙和小院子，还装了监控摄像头。

　　蔡童觉得奇怪，问小胡：“为什么黄家可以造成这个样子？搬迁不都是统一的吗？别人没意见？”

　　小胡说：“有钱想造成什么样就什么样。黄祈明那人聪明啊，给村里每家每户都包了红包，所以没人反对他家搞特殊。我们村里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了黄家围墙外。

　　围墙里面挂出来很多树枝，枝条上布满绿苞，只等一夜春风来。

　　像韩冬这样的高个子走在墙边很容易被勾到头发丝。

　　所以，韩冬和谢安都是弓着背、缩着脖子走路的，免得被树枝挂住。

　　隔着围墙，屋里有一男一女高亢激昂的说话声传出来——

　　“家人们，想要的扣三个6！让我看看有多少人想要这款护手霜！”

　　“对啊。我们这个护手霜今天是作为回馈粉丝做的福利价，一支只要九块九毛钱！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福利了，想要的赶紧给直播扣起来！扣多少咱就上多少，多一支都不发噢！”

　　小胡说：“那两口子肯定又在直播了。”

　　说着他上前去敲黄家的大铁门，可门轻轻一碰就推开了。

　　“我们进去吧。”小胡带头走了进去。

　　韩冬等人紧随其后。

　　蔡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家，几十万的豪车、精心打理过的小花园、假山小池绿植……

　　小洋房的一楼大门没关，平时夫妻俩直播就在一楼的这个大客厅里。

　　韩冬等人站在门口往里探望。

　　这客厅装修得无比堂皇，补光灯、手机、手机支架等一应俱全。

　　黄祈明和老婆打扮得花里胡哨，一唱一和，激情澎湃。

　　和这些显得格格不入的是一个趴在地上吃着面条的老人家。

　　老人家穿得很体面，四肢好像残废了，只能靠趴在地上吃东西。

　　啪的一下镜头朝老人家打了过来。

　　黄祈明举着一包面蹲在老人家身边，朝着镜头向粉丝们介绍起来这款面条。

　　“粉丝宝宝们，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我妈，我亲妈。她现在在吃的就是这款红烧牛肉面。你们看，这款面是真的有牛肉的噢！”

　　黄祈明拿起老人家正吃得欢的面碗，给镜头里的粉丝展示碗里的那一大块牛肉，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展示完后又把碗放了过去，老人家继续像狗似的趴着靠嘴巴吃饭。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不适。

　　蔡童义愤填膺地蹦出两个字：“低俗！”

　　钱胖子再补上两个字：“不孝！”

　　韩冬皱着眉头问小胡：“小胡，黄祈飞的妈妈怎么会这样？是天生残疾吗？”

　　小胡说：“哪有？我听村里的老人说，黄家老太太刚来的时候可漂亮呢。可她不安分啊，一天到晚想着跑。所以等生下黄祈飞后黄家老头干脆就把她打残了。”

　　蔡童惊呼：“这是犯罪！你们政府都不管吗？”

　　“那个年代谁管？就算是放在今天，家里内部矛盾就算你报了警也没用啊！警察会跟你说这是家事，他们管不着。”

　　“可以去法院起诉离婚或者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啊！”

　　“有什么用啊？离了还是能把你杀了。最近不是有这样一个新闻吗？哎！说到底还是国民受教育程度和整体素质太低了。”

　　蔡童又说：“看老太太的样子好像几天都没吃饭了。你们也不管管吗？”

　　“怎么没管？村里、妇联都出过面的。教育也教育了，关也关了。现在比从前好多了，至少儿子儿媳肯收留老太太，保证她一日三餐。而且早些年我们村就给老太太办了残疾证和低保，老太太的基本生活是没问题的。”

　　蔡童都快大无语了。

　　天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麻木冷漠到这种地步了吗！

　　从前把生自己养自己的亲生母亲扫地出门，不给住不给吃不给穿。

　　而如今又把生自己养自己的亲生母亲当成直播挣快钱的工具。

　　不由的，她又想起了刚入大学差点被拐卖的事。

　　那次要是没有杜瑶瑶的仗义相助，她的人生也许和这位老太太一样了。

　　不寒而栗。

　　韩冬看看她，搂住了她的肩膀：“没事没事，有我在。”

　　一行人不去打扰人家直播，等啊等，一直等到黄祈明夫妻的第一场直播结束为止。

　　小胡介绍彼此认识，黄家小夫妻对韩冬等人的到访很是不耐烦。

　　蔡童懒得和黄家小夫妻周旋，她独自走到老太太跟前，蹲下身，轻声轻语地对老太太说：“老人家，慢点吃，小心噎着。”

　　老太太听得懂她说的，竟愣在那不吃了，眼中滚下泪珠来了。

　　蔡童心疼地拿纸巾给老太太擦了擦嘴，可就在这个时候，黄祈明的俏老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拍走蔡童手里的纸巾。

　　“你什么人啊！干什么啊！”女人大吼大叫。

　　蔡童站起来身来，毫不畏惧地盯着女人那张浓妆艳抹的画皮，说：“老太太只是四肢残废了，不能走路但是能站起来，为什么不让她站起来而让她趴在地上？”

　　女人说：“关你什么事啊？”

　　黄祈明也过来声援自己老婆：“对啊，关你们什么事啊？我妈她就是愿意趴在地上，你们能怎么着？”

　　蔡童说：“是吗？那我们来问问老太太，她是不是自愿趴在地上的？”

　　黄祈明：“你……”

　　他捏着拳头冲上来，却被韩冬一把拦下，想动都动不了。

　　蔡童重新蹲下身来，对老太太说：“老人家，您想站起来吗？”

　　老太太没反应，只是呜咽着哭泣。

　　“想站起来就点点头，我们帮您。如果您想一辈子趴在地上像狗一样活着，那就当我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忽然点起头来。

　　蔡童朝钱胖子使个眼色，钱胖子应了一声走了过来，和蔡童一道把老太太从地上搀扶到了沙发上。

　　黄祈明和老婆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说什么。这群人来者不善，而且很厉害的样子，还是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蔡童给老太太擦擦吃脏了的嘴巴，回头对黄祈明说：“你可以不当你是她的儿子，但你不能把她当畜生。她是个人，不是你们夫妻俩挣快钱的宠物。”

　　黄祈明说：“你谁啊？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

　　蔡童说：“你以为这是你们的家事国家管不着是吗？但我告诉你，你们涉嫌虐待老人，是要吃官司坐牢的，知道吗？”

　　“少吓唬人！”

　　“你不信啊？不信可以去查啊，刑法第二百六十条，写得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黄祈明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之前那些人也就是给他讲讲大道理得了，可没说他虐待自己老母亲还要进监狱的呀！

　　是个人都不想进去吃国家饭，何况黄祈明的直播事业蒸蒸日上，更不想被抓进去前途尽毁。

　　“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再三思考后，黄祈明决定投降，听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蔡童说：“我们今天来是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问完就给我走，老子还要直播呢。”

　　“你哥哥黄祈飞现在在哪？”

　　黄祈明本来想速战速决的，可当他一听到他哥哥的名字就火冒三丈。

　　“别跟我提这个人！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