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Can Kill》Christabel

3、四~五

　　四

　　Lucio在后台胡乱打理了一下，匆匆回身却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Carl……”
　　Carl没有退后，反而继续步步靠近。Lucio太熟悉他眼神中的暗示.对他而言太常见的戏码，不管是在新奥尔良还是伦敦都是这样.然而他的双手下意识地伸出抵在Carl的胸口。
　　“我……我跟Trevor是一起的。”
　　“傻瓜都能看得出来，”Carl发出一声短促的哂笑，“我想你说的‘一起’是这个意思……”
　　Lucio退缩了。
　　Carl贴身逼近紧紧压迫，用渐渐发热的身体煽动着他的，他微垂了眼仰起下颌。然后那双妖异绿瞳倏然浮现，他猛地睁大了眼将Carl用力推开。
　　“抱歉。”
　　他含混地说着，旋即一头冲出门外。

　　吧台边，Trevor指尖把玩着一杯酒。血腥玛丽。浓郁的红色液体衬着他苍白修长的手指，透过玻璃杯壁折射出片片光晕。他却不急着将它送到嘴边。不知从何时起他便发现随意地吃喝总会造成他的痉挛不适，而就算长时间没有如其他人一般正常进食也只不过令他心底某种黑色的欲望愈发强烈。这该死的饮料只有一股番茄味以及略微的咸涩辛辣，而他怀念真正的鲜血味道。

　　他也痛恨其他的一些东西。比如阳光。明亮的光线会让他那引人惊叹的眼眸暂停运作，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则会带给他晕眩灼痛。从这点来说他的工作相当的适合。他的房间里挂有厚重的窗帘。每天他在夜幕将落时醒来，迎着黄昏渐渐无力的阳光出门，并将自己用黑衣完全裹起。

　　但是即便这样也不会减少人们对他的注目。

　　一拨拨的人向他投过或炽烈或暧昧的眼神，有一些刻意地从他的身侧挤过，并在擦肩而过的刹那回头说“抱歉”，然后在咫尺的距离下瞪着他的面孔微窒。

　　“天啊，看那个人……”
　　有低低的声音自他脑后传来。他微抬起脸，眯起的瞳仁在昏暗光线下仿佛黑夜里某种兽类的眼睛，缓缓扫过四下被染成各种亮色的头发：蓝黑，靛紫，橘，白……紧接着又不自觉地瞥向舞台侧后方那个不起眼的小小入口。

　　Lucio还没有出来。

　　“嗨。”耳旁响起一个略含沙哑的声音。一个女孩侧身倚上吧台，留海挑成鲜红，耳廓上一排发亮的银钉。“双份JD可乐！”她朝吧台里喊了一声，又斜斜瞥一眼Trevor。
　　“一个人？”她问，在高脚凳上缓缓挪动身体。
　　Trevor眨了眨眼，未及回答面前已被放上一杯黑色液体。女孩伸手取过，Trevor看着那两片深红发黑的嘴唇张开合住吸管，在上面留下一片晦暗唇印。
　　“要不要来一点？”
　　饮料被推到面前。Trevor微微犹豫，舌尖在杯口转动，浅浅舔舐。耳边响着女孩的轻轻嗤笑，下一刻Trevor已猛然吸入一大口液体。

　　可乐的甜腻在味蕾上徘徊了一秒，杰克丹尼的香滑瞬间冲鼻。一股烧灼的恐惧自胃部蔓延，渐渐地贯穿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这倏然的渗透中舒展伸张，而后更猛烈地收缩尖叫。
　　是的，又是这种感觉，而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放纵自己的欲望会更好些？至少不必忍受这与自己的身体搏斗的痛苦……唇角溢出了一丝哂笑。酒精的刺激已化成深重的脱力，微弱地抗议Trevor的行为。

　　手指在杯壁上收紧，又无助得好似溺水。女孩的面孔慢慢放大又渐渐模糊，一段血管却蓦然清晰，微青的在一片白皙上跳动。Trevor强迫自己抬头任视线无目的地四下蔓延，却正捕捉到Carl自那扇小门后闪出。

　　Carl沿着舞台边缘飞快地行走，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不断有人试图同他搭话，而他只是抬眼将对方略加打量，又继续低头向门口疾走。
　　很快，酒吧的霓彩被抛在脑后，代之以苍白昏暗的路灯。Carl点了一支烟咬在齿间。四下寂静，人群都还在一墙之隔的室内狂欢。他将烟头扔到脚下踩灭。Lucio只不过是一个固执的傻瓜，他想着，现在时候还早，而像他这样的人只要愿意便不会独自过夜。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了地上被身后路灯拉长的人影。

　　他警觉地回头，发觉那只是Trevor。“嗨。”他随意打着招呼。Trevor却只是静静站着，眼眸深绿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Uh……”Carl揉了揉头发，街上的寒意令他的头脑逐渐清醒。眼前站着的明明只是Trevor，这个与Lucio坐在一起的男孩，他在酒吧里观察了那么久，方才竟会有种陌生的奇怪错觉。一定是他在演出时吞下的□□的效果……他想着，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强行运作起来，试图揣摩他的意图。“Lucio确实不错，你知道。最好……”他的话随着鼻骨的一声脆响断裂——
　　Trevor猛然挥拳击向Carl，看着那张脸先是睁大了双眼然后向一边歪斜。路灯冰冷的白光下溅开了一片猩红，那颜色刺入Trevor的眼底好似燃起了两团火焰。他将沾了一点红色液体的手指放入唇间，深绿的瞳孔霎时扩散。

　　Carl向后仰倒的同时张大了口，未及出声Trevor已再次伸手。这一次他的目标更为明确。咽喉处的薄薄皮肤在他指下轻易裂开，绽出的血口夺目诱人。回忆深处浮起了鲜血的温暖，毛孔大张欢迎着新鲜的血气。Trevor的身体伴着Carl一同倒下，失神的眼瞳直视天穹。而后他猛然翻起，匍匐着向前爬去在Carl身旁跪下。Trevor垂下头用嘴唇轻轻压着Carl的颈侧，那里的皮肤冰凉柔软。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彷徨，然后他深吸了口气将尖牙沉下……

　　五

　　Helena再次见到Lucio已是十多天后。

　　下午四点阳光的斜斜照射下他突然出现在门框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他找到了新的住处。他走进屋去将还未开封的行李一一提出，一边对Helena为这间出租小屋所做的粉饰表示惊叹。
　　Helena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抱着双肘站在门边。她无法相信，来到伦敦短短几天，他就找到了固定的伴侣。
　　“你该死的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咬牙切齿地说。
　　Lucio面上露出微讶，抬头看她一眼然后耸了耸肩。无辜的表情和Brian如出一辙——Helena失控地想着——

　　在Brian死去几年之后她发现了Lucio，和其他人一样惊叹像Brian这样的人也会有儿子——虽然这对他来说很可能只是某一夜神志不清的产物，也从来没有余力给予一丝关心。之后惊人的几年里Lucio迅速成长为了相似的模型，令再见他的Helena措手不及。他们的关系在旁人看来可能微妙，实际却是纯粹的朋友。虽然Helena的期望并不是这样。然而Lucio在这一点上固执得可怕，他可以有五百个情人一转身却又完全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却坚决不愿破坏一段友谊。
　　“因为我喜欢你。”他这样解释着挡开她偶尔失控而渐渐加深的亲吻。
　　而他现在居然要搬去和人同住。

　　她看着他往一辆出租车上搬东西，控制不住地喃喃低念他的名字，“Lucio……”这个名字取自Brian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统，她爱它在舌尖上的美妙旋转。她扑过去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Lucio后退了一步，吻在她的额头。

　　两天后。

　　Helena站在一栋陌生的公寓前，鼓足勇气叩响了门。

　　两天前她坚持将Lucio一直送到这里，直到此刻依然痛恨着自己的行为。Lucio看来并不愿意让她知道他新的住址，这却更激发了她站在这里的理由。
　　她在门前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从心底开始自嘲，然后门扇被突然拉开。
　　浅金色头发的男孩站在门前。他迎着室外明亮的阳光眨了眨眼，一刹那间苍白得仿佛透明。长裤松松挂在胯上，好像是在匆忙中被单手套上。
　　然而吸引她全部注意的仅是一双眼睛。如此摄人的瞳孔，Lucio就是被这吸引了么？Helena的头脑停转了一瞬，似乎连心跳都被夺去一拍。紧接着又有什么东西电光般在脑海深处闪过，未及细想却见那双瞳仁倏忽一转，眼前的人已换了个站姿，以更居高临下地姿态俯视着她。
　　“嗨，”回过神来她顿时尴尬，“Trevor……”
　　碧绿的瞳仁微微眯起。
　　Helena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毫无头绪地解释起来：“是这样，Lucio和我说过……”
　　“嗯……什么事？”
　　另一个半梦半醒的声音插了进来，一双手臂绕过Trevor的前胸勾住他的脖子，然后Lucio乱蓬蓬的脑袋探出了Trevor的肩膀。“Lena？！”
　　Lucio看看Trevor又看看Helena，显然需要时间从睡梦中清醒。“这是我的朋友。”最后他指着Helena向Trevor介绍。
　　“真可爱。”Trevor说，微挑着眼梢打量Helena，一手揽过Lucio的肩膀。

　　他们让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双双并排坐在对面。Lucio对Helena的突然出现依旧一脸迷惑，但他和Trevor一起保持了耐心的沉默。Helena端起咖啡浅啜一口，霎时间苦涩充满了口腔。她注意到刚才Lucio去帮忙倒咖啡时Trevor一口咬在他的肩头。现在他俩仅是并肩而坐，彼此之间的火花却已如此明显，好像无形的纽带缠在一起。

　　“你，嗯……住在这里？”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废话。Trevor则似没有在意，只漫不经心哼了一声。
　　“工作？”
　　“吧台。”
　　“Lena。”Lucio插入了对话，尾调微微挑起，带了一丝质疑。看他的表情却更多的像是不悦她的问询。
　　Helena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终于支撑不住败下阵来。Lucio似乎丝毫感受不到她心底的波涛翻涌。他看上去对她的突然出现并不在意，Helena痛苦地想着。她匆忙找了个借口走出门去，坐在台阶上点燃了一支烟。

　　“Lena？”回头时Lucio已在身边坐下，向她投来探询的目光。猝不及防的近距离下那与Brian如此相似的眼神让她瞬间意志崩溃，伸出手死死扣住Lucio的手腕。
　　“Lucio……跟我走，”她刹那间语无伦次，潜意识里涌起一阵恐惧却不明白是为什么，“离开这里……”
　　Lucio却似更轻易地被在她紧握下凹陷发白的手腕皮肤转移了注意，他的眉头稍稍聚拢，未及开口一个低柔嗓音已轻轻响起。

　　“去哪儿？”

　　Helena倏然回头，只见门框支撑着Trevor的颀长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