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提瓦特旅行日志》涯何

6、提灯人.06

　　“虽然这时候问有些冒昧，但，我想试着记住你们的名字。”
　　名字是简单的代号。短短百年时光如何在不老不死的生命中刻下自己的痕迹，对于人类而言、始终是十分难以回答的问题。我总是记不住他人的名字，若是绰号、我觉得有趣便在不经意间记下了，很多时候，我只记得住那些雷打不动的职位，某个地点，某个永远不会从我的生命中消失的东西。在那些主观意识驱使的时光中，我究竟遗忘了什么，我早已找不出冰山一角。但潜意识里，我还说得出一些记忆里搜刮不出的趣事，这样原本也好，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当我看见想要感谢、建立友谊的人时，张口却不知如何称呼时，我茫然之中选择了短暂的沉默。我知道了我在这些事情背后的心意——一个人、是很寂寞的。不愿再目送他人的离去。
　　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却还记得听说一些感人至深的事情时、内心的动容与羡慕。

　　我曾翻过蒙德城中散落的卷卷《清泉之心》，一卷不过寥寥数百字，整本书也读不上几分钟。
　　你也在为漫长的生命苦恼吗，我用手指抚过书页上漆黑的字体，目光悄然停留在“泉水精灵”几个字上。巨大的寿险差距，总是会让活得更久的人承受离别的后劲，然而死别的痛苦就像出其不意的敌兵、会在意想不到的险境埋伏于我，以至于痛上加痛、刻骨铭心。我忘记了那些早已逝去的生命，可若是有一天大海唤回他们的身影，我一定、还叫得出他们的姓名。
　　我想是这样的，兄长，假如你还能出现在我的面前，结局一定如我所愿。

　　回旅店的路上，我向旅行者说出了这句话。
　　“空，派蒙。这次可一定要记住了。”空指指自己，又指指派蒙。
　　——明明在说“这次可一定要记住”这样强硬的话，表情的温和平静却似乎在说“哪怕你没记住也没关系”。

　　“不如我带你去天使的馈赠转转吧，夜幕降临时、酒馆的客人就会多起来，人多口杂，打听消息也方便一些。”我向空提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吟游诗人吧？他是我们的重点询问对象……要先回旅店换身衣服吗？”
　　空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却不假思索地回答：“没关系，以前也经常这样赶路，跑一会儿就干了。”

　　我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我们并肩走下台阶，路过荣光之风的店门，空只是看了一眼就讳莫如深地挪开了视线，我有些疑惑，空便向我解释，感觉这里的东西都很贵、肯定要很多摩拉。我看了看门口叉腰站着的老板，又看看空，解释，这里的一些商品可以用风之印交换、对他或许很有用处。
　　空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
　　——大多数时候，这个少年都很沉默。甚至很多对话，都是派蒙在说，而他插话的时候少得可怜。但如果认真地和他聊聊天，就会发现，他有些幽默、也有些小小的坏心眼，偶尔会捉弄一下派蒙，提出疑问的时候很真实，看起来确实对这些一无所知。

　　我们拐上另一条与铁匠铺相反的路，花店的老板早已回家休息，花盆里的小灯草明亮，对面的水果摊空无一人，日落果还静静地躺在摊位上、以明亮色彩点缀街道。
　　“这家花店卖的花并不多，小灯草、风车菊、嘟嘟莲、甜甜花和塞西莉亚花都有出售。小灯草大多生长在前往奔狼领的小路旁和低语森林的道路上，如果夜晚前往奔狼领，倒是说不准你到底看到的是狼幽幽的眼睛还是小灯草的花朵。奔狼领和低语森林分于蒙德城两边，你肯定也没办法顺路去两个地方瞧瞧。而风车菊偏爱有风之地，往往在蒙德的七天神像处得见，或许是那里属于风的气息格外突出。嘟嘟莲和金鱼草都喜爱生长在潮湿的湖泊边，有的厨师会特意去湖泊边采摘这些花朵作佐料，调整菜品的味道。嗯、嘟嘟莲花瓣的口感还是不错的。”我瞥见空正观察着面前这几盆花，便顺口向他介绍这些植物，“而相比之下，塞西莉亚花的生长环境苛刻许多。这种白色花朵只喜欢清冷而风高的山崖，大多生长在摘星崖，那里地势高、又靠近大海，很适合塞西莉亚花的生长。而无论是生长环境差了哪一环，塞西莉亚花的寿命都不会长久，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迎来枯萎的命运。若是养家花，何必选择塞西莉亚呢……听说，这种花还有浪子的真情这一种含义，或许是因为它们一样难得。甜甜花就随处可见了，这种花常常被用作提取糖的原料，生命力很顽强，不管是什么样的大环境，似乎都能看见它的身影……不过我应该没有在龙脊雪山上看见过甜甜花。好养活，外观也很好看，养不下去了还能用于提取糖，你既然常常奔波，肯定少有时间照顾娇贵的花，可以试试养甜甜花。”
　　空听得很认真，嘴角带着微弱笑意，过程中也没有打断我的长篇大论。我说完这些话以后才狠狠喘了口气，偏过头看着空、准备等他决定。
　　他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弯起眼睛，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千宫小姐见多识广，感觉会是一个比派蒙更好的向导。”
　　——而派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一边跺脚一边指责空居然这样说，最后愤愤不平地瞪了我一眼、双手环胸、重重哼了一声，头一偏，大有“你不来哄我这件事没办法翻过去”的阵势。
　　我看得一阵好笑。
　　空也双手叉腰、一边点头一边笑弯了眼睛，对派蒙的反应意料之中，甚至，他大概是故意这样说的吧？
　　“喂，不要拿我寻开心！”
　　“好啦好啦，这些事情忙完了以后、我做甜甜花酿鸡请全世界的向导派蒙大人品尝。”
　　“这还差不多。”派蒙忽然出现，又以这种方式忽然消失。

　　我问：“她总是这样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吗？”
　　空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原理。”
　　我识趣地没有追问。
　　“其实，我并不准备养花。”空向我解释，并示意我们一起前往天使的馈赠，“我总是过风吹日晒的日子，花盆里的花肯定没办法经历这样的颠簸。只不过刚才看到路边放了这些花，多看了几眼。”

　　我提着灯的手僵了僵。
　　“你应该没有想把它们摘下来吧？”我问。

　　空没有答话。

　　“你……没有想把它们摘下来吧？”我迟疑了起来。

　　空干笑一声，摆摆手，步履不停地向前走。
　　我无奈地耸耸肩膀，带他踏上台阶，走向这条路尽头的酒馆。

　　酒馆门口的灯光还是常常亮着的，公告栏上贴着刚刚出炉的寻人启事、有线索请联系侦查骑士安柏，而门口的酒桌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招募栏上的内容一成不变、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招到人。
　　推开天使的馈赠的大门，酒香更加浓烈，酒客的喧哗与吟游诗人的低吟浅唱都传入耳畔。
　　酒馆内还是往常那样明亮，高大的酒架子上摆上酒瓶与工具，棕褐色木材打造的桌椅柜墙总能让人回忆起某个酒窖、仿佛闻到渗透于木材中的浓烈酒气。今天的客人没有变少，那位常常在酒馆门口徘徊的男人也并未缺席、借着龙灾絮絮叨叨“希望用自己一辈子不喝酒□□子在灾难中平安”一类的话——他或许是打算趁着这点时间多喝点以防备后半生没得酒喝，然而一旦龙灾过去，他一定会一如既往地爱酒，让人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冒险家们也找了张桌子享受美酒，我对那张桌子上的两个人都有些印象，年轻的想外出冒险、喜欢听年长的那位反复讲他的故事，年长的那位大冒险家也总不厌其烦地讲述自己关于烬寂海的故事。还有水果摊的老板，似乎对苹果和日落果的价格是多少十分纠结。

　　我走向酒馆的招待，向他要了一杯苹果酿。空看着菜单一阵沉默，我看了一眼——他的菜单上只有三种饮品，都是没有酒精的饮料，比如苹果酿、冰钩钩果汁、树莓薄荷饮，各有千秋、但都很受欢迎。
　　空茫然地看看我手里的菜单，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菜单，又看看我，再看看面前的招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看起来没有成年，在天使的馈赠买不到酒是很正常的。”我安慰道，“这些都是清新时尚的无酒精饮品，还算是受欢迎。我点的是苹果酿，有不错的醒酒功效，酒客们常常点一杯作为聚会结束的标志，清甜的苹果配上新鲜薄荷叶的点缀，清香四溢，爽口感十足。而冰钩钩果汁是鲜榨的钩钩果汁中加入冰块加以调制，泛起梦幻般的紫色，外观上和树莓薄荷饮一样讨人喜欢。不过我没有喝过，给不出什么实在有用的评价。树莓薄荷饮是十分提神的饮料，树莓只是用作装饰，散发着雅致的清香，不过我不建议晚上喝。决定了吗，点一杯什么？”

　　空拍拍额头，叹息一声：“苹果酿吧。”
　　金色的饮料被摆到面前，我和空坐在前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问问吧，我居然才从别人那里听说你成了荣誉骑士，你早说不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了吗？”我用指尖点了点玻璃杯，清脆的声音回响，我向空投去无奈的一眼，而他大概并未在意荣誉骑士这个身份、正专心思考着接下来的对话该如何进行。
　　我原本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委婉、不动声色的问法，还期待了一番。
　　最后，我还是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