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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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见山笑了：“行，都依师尊。”
他语气莫名柔软驯顺，像是在哄着蛮不讲理的小孩子。
沈衣岚心中莫名不悦。明明自己才是大萧见山许多岁的长辈，怎么还由着对方哄了？
他冷哼一声：“继续找。”
沈衣岚要寻的那瑞兽原是有名字的，只是他那些年救下的小妖实在太多，时间也过了太久，早就不记得了。
他只能模模糊糊回忆起，它似乎十分胆小，喜欢躲在草丛中。
“小混账。”
沈衣岚刚想让萧见山多盯着便于隐藏的草丛之类，忽见二人不远处的灌木丛不住摇晃，枝叶沙沙作响。
他当即给萧见山使了个眼色，萧见山会意，悄无声息地放出灵气化为绳索，电光火石间便破进草丛，将里面造成响动之人紧紧捆住。
然而，待看清萧见山捉出来的是谁时，沈衣岚眸中期待的光芒尽数熄灭了。
那并非瑞兽，甚至不是妖魔，而是一串被藤蔓捆住手脚的清墟弟子。
他们都被一团干草堵着嘴，浑身都是碎成粉末的草叶，形状狼狈。
萧见山连忙给他们松绑，沈衣岚认出这是浮云端的几个弟子，不禁皱起眉头，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众弟子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自己，惊愕道：“仙尊，萧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又有弟子回答沈衣岚的问题：“我们原本在一同追踪妖物，不小心中了对方的计，忘了那‘行不过百’的规定，落到陷阱中，被狠狠捉弄了一通，扔到了这里。”
他说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显然为自己在仙尊和师兄面前丢脸而感到羞耻。
沈衣岚了然。
千里鸣风卷试炼为时七天，进入千里鸣风卷的弟子或单独或组队，按照规定路线行进，清扫沿途凶兽恶妖，或是清理瘴气，积累下来的晶核会作为积分凭证，回到清墟兑换相应奖励。
看来眼前这些弟子是决定组队通过试炼了。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前世。
萧见山在实力还没有远超同辈时，也会参加千里鸣风卷的试炼。
彼时他每每单独行动，但无论是积累的晶核还是获得的机缘，却总比那些组队弟子所得的加在一起还要多，更遑论掉入这种低劣的陷阱了。
思及此，沈衣岚看着眼前这些弟子，忍不住小小的嫌弃了一下。
他稍稍回忆了一些卷中的细节，正要交代提点一下他们，却见这些人竟率先将萧见山围了起来，询问着萧见山破卷的心得体会。
沈衣岚神色一僵，将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弟子之间本就更热络些，况且仙尊本就不能擅自给予试炼弟子提示。
沈衣岚忍着心中莫名涌动的情感，安稳自己。
萧见山被团团围住，下意识看向沈衣岚，见后者神色晦暗，匆匆交代了几句，拨开人群走到了沈衣岚身侧。
那些弟子对萧见山所言简直视若珍宝，更有甚者甚至拿留音石记了下来。
他们“取到真经”，又过来对沈衣岚道：“仙尊，千里鸣风卷中毕竟危险，你合该待在浮云端休息的。”
沈衣岚想道：你毕竟长着个脑袋，合该记得千里鸣风卷乃是我一手所作。
他忍了忍，改口讽刺道：“我留在浮云端，由着你们几个崽子被妖怪捉弄么。”
说话的那几个弟子面色一僵，明白自己无端戳到了仙尊痛处，神色讪讪。好在萧见山出言让他们离开继续试炼，一伙人登时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萧见山看着沈衣岚，没有说话。沈衣岚也不想出声。
他极不愿意看到的场面还是发生了——人们忘了他曾经名震九州，忘了他绘制千里鸣风卷，忘了他就在不久前还解决了宁安城。他曾有过那么多的骄傲，可人们只看见他尽碎的经脉和无力的双手。
沈衣岚被一群曾经敬仰自己的人当成了只应该活在榻上的废物。
更糟糕的是，他们好像没有错。
他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对，毕竟弟子此言也是好意。纠结之间，不远处传来另一道声音：“阿岚，你怎么了？
裴枢自玉简传音后便朝着沈衣岚的方向赶，眼下却见沈衣岚眉头间隐隐有阴郁之色，温声关怀道：“脸色怎么这样不好？”
他见沈衣岚不答，又轻轻一挑眉梢，看向萧见山：“想来师侄在迷蝶十二境中累坏了，照顾阿岚难免吃力。不如你去休息，我带着阿岚去巫灼妖骨处即可。”
“不关他的事。”
沈衣岚抬手阻拦，他实在没有精力听裴枢和萧见山互相挖苦。
裴枢见沈衣岚维护萧见山，淡淡一笑，岔开了话题：“那不如阿岚稍事休息片刻，天色还早，不急于一时。”
此刻丹药的副作用效果已然积累了许多，沈衣岚的确感觉十分疲累，没再推脱。
他拒绝了二人为他充当靠枕的邀请，兀自去一旁找了棵顺眼的树，靠着闭目凝神。
沈衣岚睡得很快，却不安稳。
他梦中不断地闪回着一些尘封了多年的场景，有他父母双亡一个人被送到清墟，有他与萧见山争执，有他最后那有些狼狈和难堪的死。
起初还是一些真实发生过的事，后来便渐渐虚幻起来，变得越来越可怖。一重重的梦魇凝结成海水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住，沈衣岚感受到了浓重的窒息感。
倏而，一股温热的触感停留在了沈衣岚的眉心，像钩子一样将他从万丈深海钓了上来。
沈衣岚灵台一片清明，悠悠醒转，便看见萧见山那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
萧见山望向沈衣岚的目光格外沉眷，声音也温柔：“师尊，怎么了？”
“无事。”
沈衣岚揉揉眉心。
裴枢紧接着站在了萧见山身侧：“想来靠着树干睡得并不安稳。”
他极为温雅地笑了笑，这笑容若是被他那些追求者看见，恐怕值当传颂许久：“不如靠着师兄肩头睡？”
沈衣岚摇头拒绝。
方才被萧见山触碰、甚至对方仅仅是靠近，沈衣岚那种没由来的不安感都会消失，可他对裴枢并无这种反应——就算有，他也不愿意。
可他更不想靠着萧见山。
因他那十分不成体统的后遗症，萧见山身上淡淡的香气变得挥之不去，他时时发热，异常敏感，根本不适合与人多加接触。
他是长辈，是师尊，理应在关键的时候做好表率，他不愿让萧见山多想。
更为重要的是，他对方才几个弟子的态度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其他人无所谓，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在萧见山面前示弱。
硬撑着吧。
裴枢见沈衣岚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眸光暗了暗，勉强笑道：“师弟即便长大了，就不能依赖师兄了吗？”
沈衣岚发现裴枢对于自己是否“依赖”他似乎格外执着，不知为何，在某个瞬间，沈衣岚竟然想到了同样偏执的巫灼。
他被自己这毫无逻辑的联想吓了一跳，摇了摇头，敷衍道：“师兄多心了。”
萧见山道：“弟子知道师尊不必我帮忙。只是弟子别无所长，难倒还不能给师尊当个靠枕吗？”
他这一句“别无所长”，当真要气煞无数清墟弟子了。偏生萧见山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好像他当真就只想干这么一件事。
虽明知他是哄人的话，可沈衣岚因极度骄傲而难过到有些褶皱的心，竟奇迹般地被熨平了。
沈衣岚为自己的情绪被自己的徒弟轻易调动而感到有些羞耻。
他故意板着脸道：“那你别乱动。”
萧见山显然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眼角眉梢都透出喜色，最后还炫耀似的看了裴枢一眼。
裴枢勉强勾勾唇角：“阿岚与师侄果真……师徒情深。”
沈衣岚靠着萧见山小憩，只觉得他肩膀宽阔坚实，身上气息清冽凝神，再没被梦魇折磨。
等他悠悠醒转，萧见山竟然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而远处已然聚集了几个弟子，在向裴枢汇报着什么。
“禀宗主……五人……消失……”
沈衣岚隐约听得几个字，登时醒神，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裴枢示意弟子自己了解了情况，而后道：“有五名弟子突然失踪了，没有任何线索。”
沈衣岚面色一凝。
那几个前来求助的弟子看见堪称清墟最可靠的三个人都在身边，紧绷的情绪好了些，对沈衣岚道：“既没有遭遇妖魔，也没有违反规定，我们怕有什么情况，没敢再继续走动。”
裴枢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缩小版的千里鸣风卷，上面实时收录着所有参加试炼的弟子的位置和状态。眼下的确有五个弟子的标记化为了黑色，代表不可追踪。
裴枢一边在卷上施术试图了解更多情况，一边对萧见山道：“你联系阿笙。”
萧见山关键时刻还是非常顾大局，没再和裴枢对着干，当即拿出传音玉简。
几许后，司竹笙道：“叫大师兄放心，我已经知晓情况，在查了。”
沈衣岚的眼皮不断地跳着。
他想起了前世在千里鸣风卷试炼时发生的大魔突破封印之事，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师兄，你先去帮阿笙寻找弟子，我这边无事。”
还不待裴枢拒绝，众人视线的尽头骤然爆发出一阵炫目的赤色光芒，伴随着极为强劲的威压冲荡而来，惹得周围草木尽断！
萧见山下意识将沈衣岚护进怀中：“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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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在千里鸣风卷上下区的交汇之地，一个穿着大红衣袍的男人抖了抖身上的凰羽。他从地上爬起来，周身燃烧着的烈红色火焰竟渐渐消退了。
这人双脚赤.裸，走到隔绝上下卷的结界旁边，脚踝上系的金色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看着无损毫厘的屏障，又看了看脚边昏迷的几个清墟弟子，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额角。
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梦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