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破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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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沈衣岚能理解萧见山此刻的心情，但他还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行了，”
沈衣岚佯装恼火地推了推对方，“还没被巫灼弄死，先让你勒得喘不过气了。”
他说罢，极为明显地感受到萧见山的身体不甚自然地紧绷起来。对方好像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慌乱地松开了手：“师尊，弟子……不是有意的。”
沈衣岚没理他。
此时千里鸣风卷短暂开启时散发出的金光已经消失了，方才那光中人金色的剪影也清晰了起来。
那人一身黑紫交叠的清雅长袍，柔顺的墨发披散，手中拿着一把白色的玉笛，正是裴枢。
沈衣岚甫一看见裴枢的身影，便轻轻松了口气。
裴枢境界早至洞虚期，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顶尖高手。
在他们的师尊清虚子傅白怀飞升，沈衣岚修为尽失、经脉寸断后，如若排除掉萧见山的龙族之力，裴枢应当是眼下修真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更何况巫灼维持迷蝶十二境需要耗用很大的灵力，他又已经与萧见山大打过一场，裴枢出手，眼前困境自可迎刃而解。
裴枢的本命法器乃是他手中的白玉笛，名曰守心，有操控灵识之效。如若裴枢愿意，能从修真界的任何一处调动灵植来协助其攻击。
眼下不过短短一刻，这枯骨幻境中就已经有数十根粗壮藤蔓拔地而起。它们枝条极为坚韧，上面生有锋利的尖刺，毫不留情地朝巫灼挥舞而去。
巫灼使刀，本是擅长近战，先受裴枢境界压制，又被受裴枢操控的灵植围攻，实在是顾头难顾尾，不过多时便变得狼狈起来，攻击隐隐显露出疲态。
沈衣岚能清晰地感知到充斥着迷蝶十二境的法力在减弱，因为周围的幻象开始变得模糊且不真实。那些白骨率先化为白色的烟雾，消散在了空中。
因萧见山打碎了全部幻境，通往迷蝶十二境核心的通路长久显现，跟随沈衣岚前来解决宁安城一事的清墟弟子慢慢自四面八方汇聚至此，那些被巫灼掳掠的宁安城百姓也全部被救出，无人伤亡。
他们各个面色惨白，显然对在幻境中看到的场景心有余悸，情不自禁地凑在了萧见山的身侧。
萧见山不动声色地往沈衣岚身边靠了靠，后者则凝神观摩着天上裴枢与巫灼的打斗。
巫灼明显处于劣势，然而，就在一个沈衣岚笃定裴枢能直接将巫灼困住甚至绞杀的关头，裴枢竟反常地停止了攻击。
巫灼浑身是血，衣袍凌乱，却嘴角噙笑，对裴枢说了什么。就因为这句话，裴枢面露惊愕之色，攻势自然而然出现了中断，而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巫灼抽身要逃。
萧见山见状不对，当即化出破暮掷出。黑色的利刃精准地预判了巫灼的路线，刺进了巫灼的左肩，将他直接钉在山石之上！
巫灼低头，面色极为阴沉。可他在眨眼间便已经做出决断，他竟抽出弯刀反手一挥，自断一臂，而后迅速化为万千迷蝶，飞出了幻境。
他的左臂化为枯骨，与破暮一同坠了下去。萧见山不甘地啧了一声，收回破暮就要去追，沈衣岚抬手拦下，制止道：“不必了。你伤得太重……咳，以后从长计议。”
萧见山这才作罢。
这时，有一只极小的迷蝶扑闪着翅膀，落在了沈衣岚耳边。
巫灼虚弱的笑声从傀儡迷蝶中传来，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好冷漠。我有点想咒你此生爱而不得，尝尝我的滋味。”
沈衣岚嗤笑：“那就承你吉言。”
迷蝶静默，几许后化为尘烟，消失在了他的肩头。
裴枢收好守心玉笛，回到沈衣岚身边的瞬间，似乎想说些什么。
然而还未待他开口，迷蝶十二境骤然破碎，天幕与狂野都好似被摔碎的瓷片一般爆裂开来，一阵碎片落地敲击的清脆声响后，众人四望，发现他们竟仍然处于宁安城外的密林当中，半步也没有移动。
城主徐康瞠目结舌道：“这、这……”
沈衣岚松了口气：“出来了。”
这三个字仿佛一记定音锤，将众人紧绷到僵硬的心一下子敲得松软了下来。徐康与一众宁安城百姓霎时间涕泗横流，拱手俯身对萧见山与沈衣岚连声道谢，更有甚者跪地高呼救命恩人，被萧见山拦下。
那些人又去冲着裴枢道谢，一时间空气中都满是劫后余生的啜泣之声。
这时，有人惊惶大叫：“什、什么东西！！？”
众百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都倒抽一口凉气，道什么“又来了”“救命”云云。
只见林中被烧毁的焦土开始渐渐复原，枯木重又逢春，而自土壤之中竟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乳白色灵气。那些灵气汇聚成一处，且还有扩大的趋势。
在场的清墟弟子见状也沸腾起来了，然而他们同凡人的恐慌全然不同，乃是惊喜甚至难以置信。
“是……是聚灵神？！”
“天呐！！”
传说在大量灵气瞬间暴涨之地，会有极小的概率降下一种名为“聚灵神”的机缘。据说聚灵神又分多种，各有功效，但无一不是现世之后能让全修真界抢到头破血流的绝世奇珍。
至于为何是“传说”“据说”，实在是这聚灵神可遇不可求，千百年来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修士有缘得见，更遑论有详细确凿的记载了。
沈衣岚看着那聚灵神逐渐汇聚成形，心中一动。
大量灵气瞬间暴涨……是了。
萧见山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连续破掉十余个幻境，内里用来支撑幻象的灵气全被锁在了迷蝶十二境中，待最外层的壁障破碎之后，大量灵气便瞬间涌入了宁安城的密林，这才会引得聚灵神降世。
沈衣岚刚一意识到这一点，那聚灵神就彻底汇聚成型，幻化为了一只蝴蝶的形状。
与巫灼操控的幽紫迷蝶不同，这蝴蝶翅膀上银红交叠，并无诡谲之气，霎是好看。
只见这聚灵神幻化成的蝴蝶在众人面前慢吞吞地上下翩飞，显然在寻找投缘的主人。众修士也各个眸中发亮，隐隐期待着会选中自己，走一把罕见的奇运。
然而，那银红蝴蝶并未给众人过多遐想的余地，在飞到沈衣岚身后时停顿了一下，径直没入了他后颈的肌肤。
众弟子见状虽然惋惜，但终究是信服的——若他们得到聚灵神赏识是走了大运，那沈仙尊得到至宝实在是实至名归了。
萧见山见师尊得到了聚灵神，显然比沈衣岚还高兴些，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沈衣岚的霜发。
只见那瓷白光洁的肌肤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银色与红色交叠的蝴蝶印记，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萧见山正想收手，目光却忍不住在那方寸霜白之间多流连了片刻，直到沈衣岚出声询问，才恋恋不舍地退到了一旁。
“没想到来到此处竟能得到这样的大机缘，只是不知道有何用处。”
裴枢终于有机会和沈衣岚说上话，他弯眼笑了笑，而后语气里带了点关心式的责备，“我若不强行出卷，阿岚还打算一直瞒着我自己解决吗？”
沈衣岚还想问问他彼时巫灼说了什么，可刚要开口，强烈的不适感便再度袭来，只得改口道：“先回去再说。”
裴枢无可奈何，施展了传送阵法，一干人等转眼间便回到了清墟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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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衣岚被裴枢和萧见山送回浮云端后，又想起了另一桩事——那曾经两次被他听到的、并非出于巫灼的诡异铃声。
他对裴枢道：“师兄强行进入迷蝶十二境时，那声音再度出现，我恐怕有人在打着千里鸣风卷的注意。师兄还是早日回去为妙。”
“千里鸣风卷中才过两日，还有三师弟盯着，不急。”
裴枢语气放得柔缓了些，“再说，阿岚你眼下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离开？”
沈衣岚道：“我这里无事，再如何也有萧见山。”
裴枢的嘴角不甚明显地垂了一下，他低头看向沈衣岚，莞尔道：“师兄与徒弟，终究不还是不一样吗？”
沈衣岚大约听出来了他的意思，没有搭话。
萧见山道：“自然，我被师尊抚养成人，情谊自然比别人深厚，师尊理应多依赖我。”
他双眼上的黑绫尚未摘下，却莫名让人觉得那金瞳之中理应抱有敌意，强调道，“多过师叔一些。”
沈衣岚瞥了萧见山一眼。
这小混账，近期顶撞师兄愈发频繁……怎么说话也变得越来越毒了？
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
然而他此刻实在太过疲累，实在没有精力听他们拌完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等他悠悠醒转，竟看见司竹笙站在一旁。
沈衣岚还当是殿内被暖炉熏得太热，自己头昏眼花了，但紧接着便听到司竹笙那独有的开朗声线聒噪道：
“岚师兄，你担心死我了！听大师兄说，真的是巫灼跑了出来？你不要紧吧？他有没有将你怎样？放心，下次我们再见到他，大师兄定能将他打得满地找头。”
他的话一连串说出来，让沈衣岚无从回起。
好在这时萧见山推门而入，吸引了司竹笙的注意力。沈衣岚瞥了一眼萧见山手上端着的药，问道：“大师兄呢？”
萧见山抢先答道：“宗主有事，先回了千里鸣风卷，让笙师叔出来了。”
沈衣岚又乜了萧见山一眼。
不知是否是他病中多心的错觉，萧见山好像对裴枢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司竹笙道：“大师兄回去，却不放心你自己在这边，我听说岚师兄你病不大好，也不太能坐得住了，这才让我出了卷。”
顿了顿，习惯性地夸赞道：“好在大师兄厉害，千里鸣风卷中他一个人也应付得来！”
这时萧见山将药端了过来，沈衣岚想伸手去接，却惊觉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让四肢听从意志挪动都是问题。
看来是那药丸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去……
啧。
沈衣岚无法，只好就着萧见山的手喝了整碗药。期间司竹笙啰里啰嗦了一大堆，幸而有执事长老来请教他弟子海选的事宜，他便没再久留。
沈衣岚喝了药，嘴里苦的发涩发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才问：“……你没拿蜜饯么。”
萧见山怔了一下：“我见师尊上次颇为嫌弃——”
话未说完，自己先笑了，“我去拿。”
沈衣岚只觉得自己被萧见山娇惯坏了，见他一笑面子上更是挂不住，低声蹙眉道：“有什么好笑的。”
“师尊要蜜饯海棠还是金色蜜枣？”
“……海棠。”
殿门开合的吱嘎声响传来，沈衣岚独自闭眼凝神，却半晌都没有等到萧见山回来。
又过一会儿，隐隐听得窗外不远处有两人说话声，其中一个正是萧见山。
沈衣岚心神一动，强忍着浑身疼痛翻身下榻，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去看。
萧见山手中已经端着蜜饯海棠回来了，却在离沈衣岚寝殿不远处被一个浮云端的女弟子拦下。那女弟子长得甚是标志，平日里也颇受弟子追捧，此刻在萧见山面前却极为紧张和羞涩。
沈衣岚平日虽不醉心情爱，但并非是榆木脑袋，只一眼便知晓这是在干什么。
他瞧那女弟子光明正大地看着萧见山，觉得目光被烫了一下，十分仓皇地收回了视线，想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可沈衣岚想从窗边抽身，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仿佛他要关的不是寝殿简简单单的一扇窗，而是他这可悲人生的棺材板。
沈衣岚咬着牙，豁出去了。
监督徒弟的事儿，总不能算偷看吧？本就是萧见山迟归在先……
他看着殿外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识海中却想起了很多别的事。
他想起了那日萧见山在“神殿”中没头没尾的话，想起了萧见山原本在清墟便是一个极受欢迎的人，想起了曾有许多女弟子私下讨论萧见山的喜好。
沈衣岚还极不情愿地想起，萧见山已经很大了。
他以后或许会有自己的道侣。
沈衣岚从前竟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这百年来，竟然始终理所应当地认为萧见山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但这世上，本来就没谁会永远陪着谁，不是吗？
他或许总有一日会吹灯拔蜡、油尽灯枯，萧见山再如何与他师徒情深，在那之后也会离开。
可沈衣岚还是本能地抗拒着这个事实，且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而感到羞恼。
他强行摁熄了自己这些危险且绝望的想法，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冒着不理智的烟，催得他脸上发热发烫。
昏头了。
沈衣岚正要回头，免得等下被萧见山发现自己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谁知视线刚刚转了个角度，竟正与向窗口张望的萧见山对视了。
沈衣岚：“……”
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破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