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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星回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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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十几个记者围着一幢农村的自建房,对面的阿桥,很不理解。
他支着下巴看着这群人的吵闹,没过多久,他们朝着面馆的方向走来。
“老板来一碗面。”
“老板,炒粉!”
“老板!你们这儿特色是什么?”
“老板,盖浇饭有吗?”
“……”
阿桥看着几人,又回头看看厨房,“没有了。”
“什么叫没有了?”一个记者问。
阿桥说:“我每天压的面都是固定的,卖完了就没了。”
“你是不是故意不想卖给我们的?”一个记者问。
另一个记者赶紧拦住同伴:“没事,没事,他不饿。”
“我哪里不饿了?”
“我叫王阳。”他递过去名片,笑盈盈地说,“我们是新兰电视台的记者,想来这里采访一位画家,她叫花佩念,她是住在这里吧?”
阿桥一边擦着灶台,一边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请问您在这里开了多久的店铺呢?”王阳一边问,一边示意同伴拿起摄像头,对准阿桥。
别的记者看他这样,也纷纷将摄像头对准了阿桥。
阿桥这辈子没面对过这么多的长枪短炮,一时慌了神,“你们这是干嘛!”
“就是顺便了解一下日新月异的新农村。”王阳说。
“这里有什么好了解的?”
王阳:“您说一下对这个村子的印象就好了。”
“……”阿桥转过头去,不看镜头,“我不接受采访。”
“您就当和我们聊聊天。”
“有什么好讲的,你要采访的人在对面,你去采访她。”阿桥说。
王阳问:“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阿桥有些生气:“我都说了,不接受采访!”
王阳:“是这样的,我看这里的农村,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楼房,每一幢别墅都很独特,特别是您对面这幢,非常有个性,请问这是花佩念的家吗?”
阿桥面对狗皮膏药一样的记者,越听越烦,“人家家长啥样,和你什么关系?”
“我听说,她小时候就住在这里,是个混血儿对吗?”王阳问。
“你哪里打听来的?”
“那就是有了,哈哈哈,她生活上有什么特点吗?比如说感情上面?”
阿桥彻底不耐烦了,对着记者一通驱赶,“吵死了,吵死了!我不知道,都不知道!那么无聊打听别人的八卦做什么!山区里还有很多农民没脱贫,吃饱了撑着,问东问西的!”
说着,他将大门一关,周围才安静下来。
他赶紧打了个电话:“你家门口围了一群讨厌的记者,问了很多花花的事情,我没搭理他们。你赶紧过来吧。”
没过半个小时,就见萌兰将车子停在阿桥面馆的后面。
“我知道了,何烨和我说了。”萌兰从后门进入。
“为什么突然采访?什么情况?”阿桥说,“还打听了花花的身世,是找着她父母了?”
萌兰摇摇头,“不是,都是因为我。”
“你?”
“不和你多说了,他们现在还围在家门口吗?”萌兰问。
“差不多。”阿桥说,“不过撑不到晚上吧,他们总要睡觉的吧。”
“嗯,我晚点回去,现在过去不方便。”萌兰垂着头说。
“没事儿,你要留多久我就留多久。”阿桥陪他一起坐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萌兰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闷闷道:“没事。”
阿桥见他这样,双目中全是红血丝,额头都是暴突的青筋,怎么看都不像没事情。不过他不愿意多说,就不问他了。
“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
萌兰将热水一饮而尽,才觉得胃部的翻江倒海好了一些,他刚才开车的时候,胃痉挛地疼。
咬着牙,开了一路。
到了之后,才稍稍松弛一些。
何烨不开门的话,记者也进不去。
他就是担心花花的精神状态,她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从小到大,她就是个自卑的小女孩。
别人拿她取笑,捉弄她。她都憋着不说,所有的情绪都往心里去。
要是她吵着闹着,他还放心一点。最怕什么都不说。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突然,刚才还是白昼,一下子就暗下来。
围在家门口的记者纷纷离去。
“我走了。”萌兰起身。
“哎,你等下,我去炒几份面,你带回去吃。”阿桥说,“圆圆不能出来买菜,家里肯定没饭吃的。”
萌兰内心感动,“谢谢你,阿桥。”
他人真的很好,一直对他们很照顾。当初翻新自建房的时候,阿桥也帮忙好几次。
而且,大家每次没东西吃,都来阿桥这里蹭吃蹭喝,阿桥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反而笑脸相迎的。
“没事儿,多大点事情。”阿桥笑着去了厨房。
萌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把几束面条下入锅中。吃到阿桥煮的面,所有的不愉快都会消失。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阿桥的面,是所有人心头的热汤。
他搓了搓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句心里话,已经很努力了,凡事呢,自己想开一些,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阿桥说。
“我知道。”萌兰哽咽着说。
“多的话,我也不和你讲了,讲多了,你嫌烦。”阿桥笑盈盈地将面一份份打包好装入餐盒里,“你看看,这个玻璃碗还是小七拿来的,每次都在我这里丢三落四,也不知道拿回去。”
萌兰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阿桥看着他离开,若有所思。
几年前,他看着这个孩子和花花,开了一个工作室。
刚开始还是个小画室,经常看到他们半夜三更还亮着灯,想来应该是在画画。
有一回,萌兰问他:“能不能借给他一点钱,他想养殖珍珠。”
虽然村子里很多人都在养珍珠,但是风险还是很大的,养珍珠最大的问题还不是人工、养殖成本,最怕没销路。
没人买,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会儿,他村里的房子还没拆迁,手头不宽裕。
他脾气倒好,说:“没事,就当我没问。”
后来,不知道他想什么办法,又拉来一个同学,三个人注册了公司。
他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小打小闹的,玩不了多久就觉得累了,想放弃。
没想到,会坚持这么久。
开公司九死一生,能强撑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后来,又来了两个人,从养珍珠到加工,从分拣到珍珠等级划分。
过年的时候,何烨来了,这个人专业做市场的,从设计到品牌营销。
还真的让他们从蓝海中厮杀出一条血路来。
上回,听他们说,做了一个两百多万的订单,利润没说。
但看他们的表情,欢呼雀跃,那一定是很可观的数字。
再怎么困难,阿桥觉得,这帮年轻人,肯定能咬咬牙挺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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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萌兰敲了敲门。
七仔赶紧开了一条小缝,还往门外看了看,确定他身后没人,才开大一些,“快点进来!”
“怎么啦!怎么啦!吓死我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意追着他问。
萌兰将手里的面放在桌上,微笑道:“没事啊,如意,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当然紧张,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如意说。
“像不像奥斯卡红毯,咔嚓咔嚓给你拍照。”萌兰说,“多有意思。”
“还有意思?”
“放轻松点,没多大事情。”他转身问,“花花去哪里了?”
“房间里,何烨陪着她,她没多大事儿。”如意说。
“那就好,阿桥那里带过来的面条,你们先吃。”萌兰说着敲了敲门,“何烨,在?”
“在。”
房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小,不会儿见他退出来,“她现在睡着了。”
萌兰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振作一些,“行,知道了,你和我出来下。”
“好。”何烨轻轻地关上门。
他背对着其他几人,悄悄地把事情的梗概说了一下,但他没说和刘小姐的事情。
就说看花花得奖了,有对家想弄他们。
“那个,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过。”萌兰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了起来,“她高中的时候,吃过一段时间的抗抑郁药物。”
何烨抿了抿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难道这件事情,这么严重。
“是在花花的外婆去世的那年,她觉得所有人都抛弃了她,所以,有一段时间想不开。”萌兰说,“她父母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很大。”
“这事情我稍微知道一些,她和我说起过。”何烨说,“但她说得很淡然,好像看淡了。”
萌兰吐出一口烟,缓缓道:“这样才最危险。”他的视线移到何烨的脸上,说:“这群记者,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我怕被他们找到机会,影响到……大家。”
这件事情,好似不像萌兰说的,是对家嫉妒花花,要来黑他们。
更像是别的事情,他暂时没有想到。但觉得事情有些严重,萌兰并不想告诉他真相。
“你想让我怎么做?”何烨闷闷地问,“是不是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才不会多想了?”
萌兰忽而转身,眼神全是疲惫不堪,“你能给我点时间吗?”
何烨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看着让人担心和害怕。
“喂,你还好吧。”
萌兰摇摇头,“我没事,要是这段接下去的这段日子,还是有记者不断地过来,你帮我挡一下,反正别让他们进来就行了。”
他说得无语伦次,何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记者,为什么他们对花花的身世这么感兴趣。黑幕又是什么东西?
“好。”何烨点点头,“他们也不会一直都在这里,采访不到什么实质性内容,自然就散了。”
“对,你讲得对。”萌兰用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如果有记者回去乱写,别相信他们。”
“那是自然。”何烨说。
说完这些话,两人沉默良久。
香烟缭绕在空气里,刺激又呛鼻,但是两人心事重重,都没感觉到。
萌兰抽了太多,以至于浑身烟雾缭绕。
有太多的烦心事,他不想和别人诉苦。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所有人都是因为他的愚蠢和自私,牵连进来的。
“哥们儿,有事儿和我说,别总憋在心里。”
他扔下烟蒂,用脚踩了踩,“没事,难过的事情,就像八月的天气,熬过去……之后就凉快了。”
“是今天去处理的事情?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萌兰捂着脸,沉默半晌才说:“别问了。”
夜色被黑幕笼罩,星星都失去了光泽。
两人一直坐着,烟一根接着一根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