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之爱》小米果

1、上

　　1.

　　“我喜欢闪耀的你。”

　　小巷的角落响起一阵电子女声。

　　我回头看了看，是武富士无人借贷机发出的声音。

　　（又有人去借钱了吗？）

　　机器内站着一个穿长裙的女人。

　　（利率可是有50%啊，这还不如去援O）

　　我以前也有过不靠借钱就活不下去的窘境。

　　但在我打开合同，看到上面的利率后，我立刻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那家借贷公司。

　　（开什么玩笑。）
　　我甩开了跟在身后的借贷公司人员的手，在东京的小巷中狂奔。
　　这是那怕跑断鞋带也不能落入的地狱。

　　（这种利率我是绝对还不起的。）

　　我踢翻巷内的垃圾袋，像只捣乱的猫一样，引来了住在两边公寓居民的一阵阵骂声。

　　（还不起的话···等待我的绝不可能是温柔的笑容。）

　　我跑赢了追击。

　　但现在却有人送上去借贷。

　　自动借贷机一向以最简单的选项和最高的借贷效率为主。

　　在借款人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输入的那串零究竟有多厚重的时候，无人机便迫不及待地吐出了一沓又一沓的钞票，让你没有任何后悔的余韵。

　　我看到了出来的借款人的样子。

　　一名家庭主妇。

　　棕褐色的烫染卷发。

　　长袖、半身裙、腰上还系着一层围裙。

　　她左手的帆布袋里装着几瓶大吟酿，右手则抓着一只可爱的香奈儿粉色皮包。

　　（是在给丈夫买酒的途中吗。）
　　我分析到。

　　那名家庭主妇背过身，又看了看自己刚刚使用过的机器。

　　[武富士无人借贷机]

　　蓝色的荧光灯闪耀着。

　　那名妇人的容貌我无法辨认。

　　但我并不觉得她心中有任何痛苦或迷茫。

　　这次借贷行为对她来说只是一次新鲜的尝试。

　　就像年轻时和男友吃咖啡馆新出的甜品一样，把快乐和愉悦吞到肚子里，便认为这样的幸事在第二天也可以继续发生。

　　在凝视了大约二三秒后，妇人转身，手里提着买到的大吟酿，朝着人多的街上走去了。

　　而我也背着上班后疲惫的心情，早早回家了。

　　2.

　　我的生活是固定的。

　　洗漱，上班，吃堂食，上班，下班，洗漱，睡觉。

　　要说无趣的话，我也认为挺无趣。

　　可人人都是如此生活的。

　　我也曾在老师的要求下发展些爱好，例如电影、画画、写作、田径等等。

　　只要是常人在高中阶段会去尝试的，我都试了个遍。

　　但我发现了自己一文不值的惫懒本性。

　　我只是喜欢观赏这些东西时那一瞬的快感。

　　要让我真的去了解电影如何拍摄、剧本如何编写、线条如何勾勒这些事，我就开始退却。

　　即使强逼着自己去练了两年田径，得到也只有此生再也不去发展爱好的决心和更加瘦削的身材。

　　没有东西能让我产生强烈的兴趣。

　　放弃它的心情，和去尝试它的心情并无二致。

　　更糟糕的是，我发现自己连‘奋斗’、‘拼搏’、‘好胜’的意志也没有。

　　我无法成为那些闪闪发光的人。

　　按理来说，在东京漂泊，曾度过一段难以自豪地给老家人诉说经历的我，应该十分渴望爱情或亲情。

　　但也许是作为第三人的天生的客观视角，难以融入同事间友好氛围的我反而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男人啊···有时候，脆弱的跟女人一样。

　　甚至，他们的刁蛮还胜过女人。

　　我本人已觉得自己是难得一见的失败人类了，要是再遇到一个自己的翻版，和他一同结约度过下半生，我便立刻失去了对生命的兴趣。

　　但至少现在，我还是姑且努力活着。

　　活着至少每天会有一两瞬间的开心。

　　但选择死亡的话，人生就会立刻陷入黑暗，连无趣的感情也生不出来。

　　我想，我的人生，就是为了那一两瞬的开心而活的。

　　3.

　　我无数次路过那件无人借贷机。

　　作为下班途中的必经路，我已见过许多人走进那件机器，又匆匆离去。

　　我不知道他们中有哪些人是穷到没钱买米，又或者是富家人暂时少了几天零花。

　　但他们都成年了。

　　而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4.

　　我是真心实意的将自己视为全日本一等一的失败人类。

　　任何普通人都有对未来的规划。

　　要成为班级第一、考上心意大学、获得公司内定、转职成为正式工、找个心怡的未来伴侣等等。

　　即使可能实现不了，抑或者没有实现的恒心，但人总会去思考未来。

　　在成年后，我从未思考过未来。

　　老天爷像是在我二十岁那年收走了所有的魔法，让我背上了人生的高利贷。

　　我从那一年就明白，自己没有未来可言。

　　自然，也就懒得去思考规划了。

　　我是废物大人。

　　但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没想到只是抽根烟，就会有女学生问我要不要援O。

　　5.

　　说真的，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在逃离家乡的几年来，除了巡逻的警察外，她是第一个向我搭话的人。

　　这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正常的人类。

　　我糟糕的本性还被良好的压在表皮之下，没有被他人察觉。

　　这样很好，只要能被视为正常，我就能继续融入在这个社会中。

　　所以，我熄灭了可能伤害她健康肺部的二手烟，回到：“谢谢，但我不需要。”

　　女学生比我低许多。在仰头看我的时候，她金棕色的杏眼迷人又可爱，圆圆像只叼盆讨食的猫，流转着荧光灯的微弱光线。

　　“你觉得我不可爱吗？”
　　像是从我的脸上读懂了什么一样，她的表情变化成一种故作出来的娇憨。

　　任何一个陌生人做出这种表情都会让我想吐。

　　因为这暗示着我要去付出感情，用我一点也不剩的同情心去安慰我根本不在乎的人。

　　但她的眼睛很可爱，嘴巴也吐着一层亮晶晶的唇釉，黑夜遮住了她脸上可能会有的瑕疵，也让我产生了几分耐心。

　　“不，我只是不需要。”

　　“那为什么不试试呢？这很快乐的。”

　　她纤细的手指点在我裸露的手背上，一点一点的，两指交替，从小臂、手肘、大臂，走到了我的T恤领口处。

　　再往下一点就是我的胸部。

　　“我保证，这一点也不难受。”

　　贴着美甲的指尖轻轻扯开了一点缝隙，在我T恤内侧缓缓的剐蹭。

　　（这算性骚扰吗？）
　　我在原地站着。
　　（不，她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是成年的样子，即使警察来了，也是我被捕。）

　　“不，那很痛，非常痛。”
　　我看着她，手里那只半灭的烟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只要不是出于自身的意愿，就没有比那更恶心的事了。”

　　“我见过做那种事到一半吐出来的人。”
　　我说道。

　　女学生的指尖离开了我的T恤，灌入胸部的冷风也随之停滞。

　　“你要劝我吗？”
　　她轻声道。

　　“没时间。”
　　我说道。
　　“虽然不确定你准确的年龄，但你也过了幻想的年纪了。”

　　“世界上没有好心的大叔或女白领，他们没时间精力去主动询问路边的援O女学生需不需要帮助，他们只会是认为你自甘堕落，打心眼里看不起你。”

　　“他们是正经人，自食其力，所以也不认为有手有脚的人会沦落到靠卖肉活下去的地步。”

　　“他们厌恶只想靠卖肉生活的性病传染源。”

　　“这就是大多普通人的想法。”

　　“而会去和你做生意的人，他们的道德底线已经低到能接受和未成年人苟合，还以此为乐的地步，你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我指尖的烟终于熄灭了。
　　“只是想和我度过一晚，我当然答应，但无论怎么看，你也不是为一晚而来的。”

　　从女学生来找我的第一秒，我就从她的表情读到了一种不妙的未来。

　　而当我说出上面这一大段无礼的暴论后，她也没有发火或揍人后，我更是意识到她不是为援O而来的。

　　女学生仍旧在微笑。

　　这就和销售员的微笑一样，在目的无法达成又毫无办法的时候，也就只有微笑这一个武器可以使用了。

　　“我的确没有和女人的经验。”
　　她说道。

　　“但是，只有你理我了。你是唯一一个理我的人。”

　　“什么？”这理由有些意义不明了。

　　女学生笑容更加灿烂。

　　“在我使用了借贷机的时候，你阻拦了我，不是吗？”

　　“我在那里徘徊了整整三个小时，向我搭话的陌生人，只有你。”

　　“从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你了。”

　　6.

　　完了。

　　我被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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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剃须》这番简直是在扯淡啊！
堕落的人想要在一群人渣中遇到好人，和中彩票的机会差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