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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滴~老年卡。

      “妈,我都说了让您就在家休息,你怎么又跑去买菜了?”桑冶苍老布满细纹的手捧着一台与这个时代不符的老年机。

      听着电话里不咸不淡的话语,她微微笑了笑,没搭腔。而后,视线往公交车尾巴后面挪去,从车头至车尾基乎都是人。

      桑冶将手中提着的布袋稍微往身旁贴了些,她随波逐流往后走了去。

      “老婆婆,你坐这儿吧。”走到车身中间时一个小女孩让了座,桑冶含着谢意坐下了。

      她将布袋放在座位旁边后便坐了下来。

      桑冶透过车窗呆滞的看着外面的冷穆,现在才刚刚入冬,外面便迎来了今年南方冬天的第一场雪。

      街上的人多多少少开始停下忙碌的步伐,观赏着刚苏醒的这座城市的雪。

      桑冶的觉少,无论冬夏,清晨准时会在城北公交车站搭乘八十七路公交车买菜然后又原路返回。

      因为这件事,儿女不知道说了她多少次了。

      桑冶回想了许多的往事,如果不是她记性好,以前的事可能真的要被岁月冲淡了。

      八十七路要途径城北中学,再后是华南服装批发市场,最后再是阳光养老院。

      阳光养老院是八十七路公交车的终点站,也是桑冶要到达的终点站。

      她播开额前凌乱的暮丝,似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激动的东西,她就此脸狠狠的贴在了窗玻璃上。

      “殊…念,殊…”她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

      她的举动对于车外车内的人来说无异是怪异的。

      桑冶紧扶着前面座椅的背扶,颤颤巍巍的撑起身来,“殊…殊…念。”

      这两个字好似有魔力一般,让她立马挪动不稳的步调到了后车门。

      旁边的人抓着她的胳膊道:“老太婆,你干嘛?车还在行驶呢!你这样很危险。”

      桑冶急得大哭,“我看到她了!她没死!她还没死!”,接着裤脚里流出了一些清亮的液体来,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面前这老太婆干了什么。

      那人的女伴阻止着,“快别多管闲事了,待会儿下一步她该躺着赖你了。”

      那人立马将手收回,不再管了。

      桑冶见没法出去,又重新挪回了自己的座位。

      刚坐下她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

      “桑冶。小冶。”

      桑冶用衣角擦干眼泪,偏头靠在了车窗上。她不敢回应这个声音,因为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叫她,她记得似乎自己也姓桑,但名字是不是同后面那个字一样她也一时间分不清楚。

      她只觉得现在很冷,可能是棉裤被尿浸湿了的原因。她本能的缩了一下脖子,但依旧没能缓解身体的寒冷。

      桑冶看着车上的乘客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她慢慢合上那双皮皱的双眼。

      …

      她梦到一个燥热的夏天,一个让她似曾相识的夏天。

      “桑——冶!”一个暴躁的女音从楼底传来。

      桑冶从一个熟悉的房间里醒过来,她猛地从床上弹起。

      她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不是她曾经读书时的房间吗?

      桑冶从床上跳下来,看了看自己房间里贴的邓丽君的海报和各种自己喜欢的明星海报不由得观赏了起来。

      她拇指垫于下巴处感慨道:“嗯…这梦质量真不错啊,连我死了几十年的妈都在里面。”

      “小兔崽子!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这句话刚被她闯进门儿准备叫她起床的母亲听见,说话时嘴里还喷着不明液体,手上还拿着一根鸡毛掸子。

      “诶诶诶,妈!妈!我错了,我错了!”她意识突然一顿:“等等!这不是我梦里嘛?我不想怎么就怎么?”

      说时迟那时快,桑冶空手接过鸡毛掸子,母女两拉扯间不由得对她母亲笑说:“妈,你听我说,我这做梦呢,待会儿你女儿就得回那破养老院了。”

      桑母不由得皱眉:“养老院?什么养老院?你不想去学校也用不着说胡话吓你妈我啊,我可不是吓大的。”

      桑冶立马将头伸了过去,“打吧打吧!反正梦里也不会疼。”

      桑母才不管什么梦不梦的,什么场面她没见过?自己男人出柜她都见过,还怕小兔崽子在家里翻天了不成?

      她揪住桑冶的耳朵下了楼,后者则是疼得直叫唤,挞着一只拖鞋就被拖下了楼。

      “小兔崽子,赶快吃了早饭给我滚去上学。”桑母松开了手,将盛着粥的碗摔在她面前,“你最好别给我在学校又惹事!”

      桑冶摸了摸发疼的脸皮,“知道了知道了。”,接着她坐下来塞了一根油条在嘴里咀嚼着,然后目送着自己母亲离开。

      刚埋下头喝粥的那一刻,桑冶突然抬起头,瞳孔睁得溜圆,她猛然的明白什么来。

      她刚刚能感觉到疼,也就说自己不是在做梦,而且为毛刚刚自己还能越走越快了?

      况且她今年不都八十了嘛?

      桑冶丢下手中的碗筷,立马跑去了卫生间。透过洗浴台的镜子她发觉自己好像年轻了不是一星半点,不应该说是年轻了,应该说自己现在身处于自己上高中那年。

      她又接着跑出去,翻看了挂在墙上的锦鲤日历一九九零年七月三号。

      这年她正在读高二,是整个高中时期学习成绩最差的一学年。

      桑冶从来不是个在乎成绩的人,但她的母亲却与她相反,无论何时何地最重要的永远都是那张成绩单。

      桑冶拿起书包兴奋的跑来学校,她满学校的寻找那个影子,可却是以失望告终。

      她突然意识过来三天之后便是那个让她抱憾终生的日子。

      她印象中总记得有一个人站在海涯,然后用无神的双眼洞穿她,刺穿她的灵魂。

      因为时间太久了,有些事她也不太记得。

      就连高中母校的样子重新浮现在她眼前时,她都带着些惊讶。

      桑冶还是一如既往的翻墙逃课,这次不是因为自己贪玩,而是因为为了宋殊念。

      一个在她眼里有些特别的女生。

      宋殊念给每个人的感觉总是格格不入,在班级群中似有若无,没人在乎她的存在,就像她这个人宛如一股冷空气。

      就连她现在几天没来学校了,在乎的还是因为班主任出于害怕担责任,才出面打了那个所谓关心宋同学的电话。

      班级群分高低,分为高、中、低三个不痛的阶级,所谓的“高中低”是指学生背后家长的“支持力度”,桑冶的妈妈在中级群,而宋殊念在最后一个群。

      但实际上表面是有一个总群,也就是高二十六班的总家长群,汇集了高中低。

      以桑冶的性格万般也是不会注意到像宋殊念这种性格的人的,她们的性格总像是彼此之间的反义词。
      可正是这样,磁铁互相吸引不正好就是因为正反的原因吗。

      但桑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她见过宋殊念与平时不一样的一面。

      那天她放假,却凑巧遇见她妈参加同学聚会。

      她妈嫌带桑冶丢人,桑冶嫌一群中年男女的聚会,于是出了校门就坐公交去了她爸那里。

      桑母去之前交代过,桑冶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能去她死鬼爹那里去。

      下了公交,桑冶理了一下书包带子,许久没见自己父亲了多少还是带着些紧张的。

      她看了一眼手上撕得不规整的纸条上的地址。

      中南街236号。

      这条街以酒吧居多,桑冶见识过但因为学生的身份从未进去过。

      这是她第一次来找她的父亲。

      她再次确认了一下眼前门店的名字。

      S·G酒吧。

      桑冶对上名字后,说了句好土便进去了。

      酒吧看似只有一个门面,但走进来着实把桑冶惊到了,这酒吧只是门小,其实酒吧的面积是进来时门面的双倍之大,这里似乎别有洞天。

      桑冶选了个位置乖乖坐下,呆呆的望着前台的位置。她就看见一个男人穿着黑丝,一身在她来看女人都有可能穿不出的挑身材的深v性感镂空裙,然后正在前面的台架之上围着另一个男人摆弄着他独有的炽热和独属于雄性的魅惑和与之相反的妖媚。

      被围着的男人身头比高于他面前这男人,他的肤色也比他深一个度,有着不止能吸引女性独特的荷尔蒙气息。

      桑冶看傻眼了,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不免看得有着口干舌燥,心里羞愧,于是神色慌乱的颔首。

      “小妹妹?”一个薄荷男音叫她。

      桑冶知道在叫她,因为放眼整个酒吧,很难看到一点“阳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唐僧进了盘丝洞了。

      桑冶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抬头,“叔…爸?”,看清楚脸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往后退了几步。

      桑吉挑眉,愣了许久,然后放食指于唇间:“嘘~叫我妈妈桑。”

      桑冶紧锁眉头:“妈,妈妈……桑?”

      “是的,对了你今天怎么来这儿了?要来一杯吗?小桑果儿~”

      听见他后面的称呼,桑冶抖了个激灵。

      “额……橙汁就行。”桑冶假笑回她。

      “史蒂文!这里一杯果汁。”他转身吩咐前面的调酒师,后者一个欧克的手势表示回复。

      “冶冶,我现在很幸福。能不能请你不要打扰我现在的生活。我这里欢迎你随时来玩儿,但如果你来找我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目的,我想我会很伤心。”桑吉说。

      桑冶摆摆手:“跟她没有关系。”

      她早就练就了一身没心没肺的本领,父亲喜欢男人,母亲忙着再找,如果天天焦虑家庭问题她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坐坐就走,我只是一时间没地方去了。”桑冶暗处捏了捏手心。

      前台的调酒师将果汁放在了吧台上,然后吩咐一个女生端了过来,他还特意指了指桑冶的坐的位置。

      女生个头很高,扎着一头马尾,发丝尾部微卷,眼睫细密,红唇微薄,有个特别之处是她的两耳前带着两个人工助听器。胸口扎着红色的蝴蝶结,一身利落的马甲西装,标准的酒吧服务工作装也被她衬得不那么普通。

      她拿着托盘小心翼翼的将饮料放置于桑冶面前:“你好,你的果汁,慢用。”

      桑冶侧身抬眸,因为她感觉这个声音在学校哪个地方听见过,因为不确定,她半信半疑的抬头。

      真是她脑子里所对应的那个声音。

      这是她的同班同学但又从来没有交际的宋殊念。

      “宋殊念?”桑冶想看看是不是她,那人满脸尴尬:“你认错人了。”

      桑冶干咳了一声,就算在学校里是同学又怎么样,两个人也不认识,认出来确实有些尴尬。

      她也有些难以置信,宋殊念这样在人前内向的性格居然在同性恋酒吧工作。

      宋殊念让同期来的同事帮忙顶了一下班,见她脸色有些难看,同事直接答应了,想着可能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在巷子里缓和一下。

      她从更衣室里摸出来一包烟和一盒火柴,穿越人海径直走了出去,同事撞见笑着摇头,看来是她压力又上来了。

      宋殊念背靠在巷角,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送烟,她很享受这个过程,也是她愿意在这里工作的原因,这里的人跟她在外面见过的都不一样。

      他们自由、热烈、向上,同时又极度的颓靡,在面对所有不公之时,哪怕是非常渺小的可能他们都愿意放手一搏。

      宋殊念长吐一口烟圈,以烟圈掩饰叹气。

      她学东西很快,哪怕是抽烟这种在别人看来有些坏的习惯她也在乎不惜,因为没有人能够轻易的解放自己的灵魂,但抽烟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能把控自己的精神世界。

      抽烟她只看老板桑吉抽了一次就会了,不得不说她在变坏这方面很有天赋。

      宋殊念一手弹着烟灰,另一只手摘下左耳上的助听器,助听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漆面被磨得七七八八。

      看了一眼她又摁了回去,继续刚才的动作。

      “不用偷偷躲着。”宋殊念意指桑冶。

      桑冶踩着积水坑从障碍物里面露出整个身子。“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耳朵不好使吗。”

      宋殊念扭头瞪着她:“我是聋子不是瞎子。”

      桑冶稍作几步上前,做出举手回答问题的姿势,“我有话说。”

      “滚。”宋殊念简单一个字直接回得桑冶哑口无言。

      桑冶摸不透这人的性格,人前的她与现在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既然别人这样说了,那自己也就该识趣的离开。

      “等一下,我问你一个问题。”宋殊念叫住她。

      桑冶收回脚:“什么问题?”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桑冶眨巴眼睛:“这个…”。好像她也不能形容出一个所以然。

      “能请你过来一趟吗?桑同学?”宋殊念的眼睛有一种魔力,邪门儿到桑冶无法忽视她。

      桑冶照做了,虽然她很不喜欢这种被别人呼来喝去的感觉。

      她来到这人面前,这人周围都充斥着一股薄荷味的烟味。

      宋殊念丢掉还未抽完的半支烟而后又补了一脚,彻底将烟头蹂进水坑里。

      她轻轻拿掉左右耳的助听器,随后猛然揪住桑冶的衣领将她抵在墙上。

      两人四目而对,桑冶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宋殊念贴近她耳边:“你想试试唇边开花的滋味吗?”,还没等到桑冶对这话的反应,宋殊念特有的唇珠贴在了桑冶的唇部左侧。

      桑冶瞳孔睁大,脑袋顿时空白。

      吻了近一分钟,宋殊念才撑起身来。

      桑冶心跳加速喘着大气,脸色烫红,她刚刚连呼吸都停了。

      她抹了一把唇角劣质的口红印,“我我我——”,着急得话都捋不清楚了。

      宋殊念呵了一声:“小嘴挺软。”,她还顺带掐了一把桑冶的脸蛋。

      桑冶就是这样跟她有了交际,一种充斥着诡异又那么暧昧的认识。

      桑冶回到了她们高二那年认识的第六个月,那时候的她已经明白自己对宋殊念的感情不在只是局限于朋友,更多的是喜欢。

      桑冶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便是想看见那个人完完整整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有些模糊那时宋殊念每个时期的样子。

      明明宋殊念的脸有天生受欢迎的资本,但老天爷偏偏为她关上了耳朵这扇门。

      她偶尔能听见别人叫她聋子,她生过很多次气,但宋殊念都说习惯了,说她们说的都是事实。

      正主都这样说了,桑冶也就没脾气了。

      在桑冶眼里,宋殊念是个有很多面的人,但无论宋殊念到底有几面,桑冶永远爱她的每一面。

      宋殊念当年送了桑冶一束百合,桑冶为了保存久一些将她们制作成了干花,然后放置于一个密封罐里保存起来。

      就像她的心事被封存着,打开挥发得太快,憋在心里又难受。

      桑冶以为能在当初初见的那个地方找到她,可她好像判断错误了,宋殊念没在她父亲的酒吧工作了。

      宋殊念有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外人看来不合群,内向的性格,却是披着一头羊皮的狼,吃人从来不吐骨头,把桑冶拿捏的死死的。

      酒吧算是宋殊念的第二个家,她只要一放假吃住都在那里,这也是桑吉默许的,算是对着跟拆的一点特殊照顾。

      其实原本有的老员工想同她说S·G酒吧是不包员工的伙食的,但桑吉拦了下来。

      也导致了现在的桑冶一度想要在这个酒吧见到那个令自己遗憾了一辈子的身影。

      桑冶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因为她能够真正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那么真实。

      就仿佛宋殊念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世界,也根本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

      可桑冶回到那个还有一丝印象的地址时,却是未曾看见过任何关于她父亲酒吧的东西。

      桑冶还特意问了旁边相邻的老板们,都摆摆手异口同声的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酒吧的存在。

      桑冶抬起手表看了看眼下的时间,下午两点,距离宋殊念去那个地方还有两天零十小时,而现下她连宋殊念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这时候的桑冶不免开始着急,她围着那条街足足找了那个人一个小时,却还是无果。

      桑冶也不是没想过去宋殊念家里找她,可她并不知晓她家里的具体位置。

      “宋殊念。”她嘴里,含着这个名字。

      桑冶又跑回了学校,翻墙旷课被班主任逮个正着,一回去,教室里齐刷刷的人都死死的盯着她。

      见人回了学校,班主任说:“我已经通知你家长了,这个自习过后你就被学校教开除了。”

      桑冶不理睬她,表情淡漠的回到了座位。

      “这节课上自习。若是有人也想明知故犯,我电话费多的是。”走的时候班主任只撂下这句话。

      这节自习课倒是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节课,大概率大家都明白是因为什么。

      桑冶掩面,她就如同那年一样,在相似的时间里被学校开除学籍,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对得上,可为什么没有那个酒吧?

      她无意间踢了一脚桌腿,一个棕色的本子掉了下来。

      桑冶弯腰捡了起来。

      本子带着些灰尘,桑冶用手拂了拂然后顺手打开扉页。

      ——十七岁的宋殊念。

      桑冶从未见过这个本子,从前没有,未来更没有,她不知道为什么宋殊念

      的日记本会在她的抽屉里。

      “我有一个沉底于心的痛苦秘密,我甚至于不敢大声宣泄。再后来我好像是学会了发泄,我用圆规戳自己,用烟头烫自己,用生理上的疼痛麻木自己。”

      桑冶喉头一直包裹着“秘密”二字。

      她不曾听到宋殊念提起过什么秘密,以前只是会看到她的手臂上莫名的出现一些伤疤。

      她会问她怎么弄的,可宋殊念的性格却从来不会提及一个字。

      就好像有些事用文字编排也难以启齿。

      桑冶翻了第二页。

      “当我认为全世界都是坏人的时候,上天让我遇到了一个好人。一个让我想一直牵手走下去的好人,可那件事不得不让我原地踏步,甚至于留在噩梦里。”

      “如果可以,桑冶,请你一直往前走,不要管我,更不要为我停留,我希望时间捏在你我的手里。”

      “我希望时间捏在你我的手里……”桑冶反复回意这句话。

      在等到她抬头时,一张面孔映入她的眼帘。

      “桑冶?”

      桑冶有些愣的看着周遭的一切和面前这个女生。

      “你是,宋…殊念?”桑冶问。

      女生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不是难道你是啊!傻了吗?”

      桑冶再次看了一下左手上佩戴的手表,“今天就是宋殊念去世的那一日。”

      她猛的覆住宋殊念的胳膊,“你听我说!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要跟一个人出去放烟花!”

      宋殊念轻声嗯了一声。

      她明明就只认识桑冶,就算做什么也不会有任何人邀请她。

      桑冶所说也根本不可能。

      她会心一笑:“好,我答应你。”

      这一整天下来,桑冶都跟个口香糖一样跟着宋殊念。

      今天是大年三十,桑冶妈妈早早就给她打电话说不回家,她也早就习惯了,母亲有自己的生活,她明白。

      今年唯一的是身边多了一个宋殊念。

      过年那天,宋殊念送了她一束百合花,原来是她自己记错时间了,她收到百合花是这一年十七岁。

      桑冶不了解花,只知道看起来很明艳漂亮,倒是和送她的人性格相反。

      她问:“这花叫什么?”

      宋殊念神情有些不自然,“百合。”

      其实无论宋殊念送她什么她都是开心的。
      宋殊念在花束里藏了一张小卡纸,她觉得以桑冶的洞察能力一定能够发现。

      可是她高估了桑冶这个人了,桑冶收到花是有好好保存,甚至于做成了干花,却是从来未曾发现那张卡纸。

      那未曾见光的话语流落于街角的垃圾桶内,那是宋殊念那天下午跟了一路,然后亲眼看见那个背影将花里的卡片丢掉的。

      那天下午,宋殊念跳进垃圾池找了好久。她边哭边翻找着,这辈子的委屈全在这下午的时刻爆发。

      翻找了许久,宋殊念才看见了那纸被糅杂成一团安静的躺在垃圾堆的角落。前面她多希望桑冶扔掉的不是她的卡纸,而是是别的,当她打开看见自己书写的字体时,她心如死灰的又揉了回去。

      纸张慢慢散开,污渍面上带着一行字:

      桑冶,我喜欢你。

      接近黄昏时刻,宋殊念望了望天边橙色的云海,她撇了撇嘴,泪珠悄然划过。

      桑冶进门的时候,手里莫名抱着一束花,这到引起了刚到家的桑母的注意。

      她问:“谁送的?”

      桑冶摇摇头,想了半天说不出对方的名字。

      “你连别人叫什么,你还敢收别人的东西?”

      桑冶放下花,“那你帮我扔掉吧。我也不清楚这花怎么就到我手上了。我记得我没去花店啊?”

      桑母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桑冶一把撇开她母亲的手,刚要进卧室的步子又退了回来,“对了,你叫什么?”

      “什么什么我叫什么?我是你妈!”桑母音色升高。
      她才出去几天,这孩子怎么成这样了?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桑冶疑惑:“难道我应该知道吗?”

      桑母一下子火了,“嘿,小兔崽子,连你妈都不认识了?”

      “妈?”桑冶瞳孔带着些震惊。

      关于她母亲的一切,她早在七十五岁确诊阿尔茨海默症那年就逐渐忘记。

      因为短暂的异样表现,桑冶被自己母亲拖着去了医院。

      “科尔萨科夫综合征,她近期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我个人建议是先吃上一段时间的口服药,慢慢来,这种病着急不得。最重要的是,你要把你觉得最重要的东西都写给她,不然说不定你上一秒才给她说的事情,她下一秒就能忘记。”

      “……”

      医生的话,桑母有一样是一样,全部照做,为桑冶专门写了一个本子。

      上学该怎么坐车,坐几路,下学该做什么,家住在哪个位置,她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病一阵阵的,跟老年痴呆有什么区别。

      桑冶极其痛苦,才做完的事有时候她都会忘记做这件事的意义在哪里,就连因为什么原因做的她也会忘得一干二净。

      就连自己约宋殊念在海边看烟花亦是如此。

      宋殊念以为桑冶约她来海边是想将那天的事情说清楚,她心里也为此做足了准备。

      不然自己来海边的是她,约自己来海边的也是她。
      “桑冶,你为什么约我来海边?”

      “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啊,靠!”

      海风吹起宋殊念鬓前的浅发,打火机的亮光照亮两个人的脸,持着打火机的宋殊念神色有些发愣,“桑冶···我有话对你说。”

      桑冶盯着她:“你说。”

      “你说一朵百合掉地上了,被人肆意践踏,然后她又遇见一个能够给足她阳光和水的人,可偏偏那个人却喜欢玫瑰,百合只是她顺手而为之。”

      “啊?”,桑冶不明白她说的。

      她只记得自己本子上好像写过一件事,便是和眼前这个叫宋殊念的一起看一场烟花。

      应该又是她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惹得别人不开心了。

      桑冶跑到海角边点烟花,身后的宋殊念持着一种沉重的眼色看她的背影。

      桑冶的背影清瘦,穿着宽大的校服更甚,明明是在放寒假,她还是把校服一整套穿来。

      宋殊念发亮的瞳孔印刻着一个人,那个人叫桑冶,正朝着她这边跑来。

      桑冶捂住耳朵看着一束烟花高升起,她冲着一旁的宋殊念笑了笑,继而抬头看着夜空中慢慢散落下来的“繁星”。

      烟花由小变大,最后在海的夜空上灿烂盛放,各式各样的焰火影子像明艳的花朵绽放在两个人的脸庞之上。

      桑冶问宋殊念,“你怎么不捂耳朵啊?”,哪怕她两和烟花桶相隔一定的距离,但烟花的声音还是足够影响一个人的听觉。

      宋殊念看了一眼她,然后取下助听器:“这世界的喧嚣我原来很渴望,但最终想来,是我卑劣的执念而已,这个世界没有谁为我而活,我也不必再为谁而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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