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好》小鱼倒拔垂杨柳

4、侍女

　　门口有两个婆子在守门，见穆元真出门，慌忙站了起来。
　　瘦削些的婆子先一步殷勤着问：“表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

　　穆元真停住脚步：“我去栉风院，你们可识路？”
　　“识得识得，”瘦削婆子忙道，“我为姑娘带路吧。”

　　栉风院是成王府给穆元昭留的院子。
　　穆元真谢她一声，然后使她在前面带路。

　　成王府到底是大周立朝起便建成的王府，端的是恢弘大气，只是因为子孙一代不如一代，所以又处处呈现出凋败之感。

　　去沐风院要先经过另一所院子，匾额上写着“沐雨”，廖婆子笑回：“这是咱们四少爷的院子。”
　　成王府四少爷，成王世子的次子，李明琛。

　　穆元真点点头，带着人踏进栉风院。

　　一进院子穆元真就觉得不对，穆元昭身边向来只有小厮跟着，可院中却站了好几名侍女。
　　孟竹蹲在地上不知在捣鼓什么，抬头看见穆元真，忙起身喊“五姑娘”，侍女们左瞧瞧右看看，也都咬了唇儿，弱弱地喊了声“五姑娘”。

　　穆元真应了，却也皱起了眉，正要继续往里走，穆元昭拎了只小猫迎出来。

　　“芙蕖？你怎么来了？”穆元昭有些惊讶，他捏着小猫的后颈皮，在穆元真面前晃了晃，“要不要？”
　　穆元真下意识将小猫接住，掌中的小猫不停颤抖，她安抚般摸了摸，问道：“哪来的猫儿？”

　　穆元昭拉着穆元真进去，提壶给她倒了杯茶。

　　“郑原在院门口捡来的，看着可怜，便留下了。”穆元昭摸摸猫头，“你要不要养，你要就带回去，我这里的人笨手笨脚的，连花儿都能养死，就别说猫了。”
　　这都是小事。穆元真把猫放在膝上，轻轻指了指外面，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穆元昭这才看向站在外面的侍女们。
　　侍女们也正关注着屋里，见穆元昭看出来，忙捏着帕子站好了，期期艾艾地看过来。

　　穆元昭叹了口气，又挤到穆元真身边逗猫：“进院子看见这些侍女的时候，大表哥的表情倒是比我还难看，我与他说了我这里不需要丫头伺候，待会儿会有嬷嬷来领她们回去。”

　　既然与李明瑾无关，想必就是成亲王或者王妃的主意了。

　　穆元真多没说什么，只道：“我怕你忙不过来，来看看你这里收拾的怎么样了。”
　　说着她看看四周：“郑原呢？怎么不见他。”

　　“哦，大表哥说我这里东西陈设不成套，要给我送套新的，我让郑原带人去搬了。”
　　其实不是不成套，是意图太明显了。穆家进府是成王妃一手操办的，不准别人插手，若不是撞上护国公府的喜事，李明瑾今日都进不来这栉风院。

　　穆元昭说自己不挑剔，李明瑾便使人换了一套，这院子里的形制压根就不是穆元昭现在能用的。

　　这次出门，说是两个人一起分担，但穆元昭明白挑大梁要操心的还是妹妹，他戳戳穆元真的额头：“我这里不用你操心，我有数呢，好容易出来散散心，你也别琢磨太多，小心长不高了。”

　　穆元真伸手就去拧穆元昭的耳朵。
　　穆元真在姐妹中已经算高的了，可穆元昭却还比她要高半个头，明明两个人是双生子。

　　穆元昭笑眯眯地让妹妹拧，反正穆元真也不舍得下重手。
　　果然穆元真很快就松了手。

　　没多久郑原便带着东西回来了，他和穆元真身边的侍女郑采是兄妹，见到妹妹过来也开心，屋里穆元昭穆元真边聊天边逗猫，这两个人也凑在一起说话。

　　除了宅子里的事儿，也没旁的能说的，进了京不比以前在山东，能常常出去闲游。

　　郑原一边和小子们一起搬着桌子柜子，一边跟妹妹撇嘴：“那猫儿，少爷说是我捡的？其实不是，是外面那个穿白玉兰的侍女抱来的，借着送猫差点跌进少爷怀里，吓得少爷险些把人拍出去；还有那个一身青的，少爷一进门她就捧了茶送到少爷手边，想直接喂少爷喝茶，成王府大少爷的脸都黑成炭了……不然按着少爷的好性儿，哪会第一天就赶人？咱毕竟是客人。”

　　郑采跟着咋舌，万想不到京城人行事竟是这么个做派。
　　她转头就把这个告诉了汀兰，和她一起合计着要小心四方斋里那些被安排进来的小丫头们。

　　穆元真在栉风院待了近小半个时辰，她和穆元昭简单交换了一些信息，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管穆元真怎么做，穆元昭都是会配合的，他笑着让穆元真放心。

　　既然穆元昭这里都有数，穆元真便不多待了，恰逢王府的管教嬷嬷来栉风院将丫鬟们领回去，穆元真不太放心，多问了一句，知道这些丫鬟回去之后不会有责罚，只是各回原处，这才稍稍放心。

　　穆元真回到四方斋时，樱桃等人已将名册写好了，穆元真把猫交给银芽，让她回去之后挑两个稳重的人负责养猫。

　　这是穆元真单独吩咐给银芽的第一桩差事，银芽十分严肃地接过小猫，保证一定会将小猫照顾好。

　　穆元真院里的丫鬟都是会写字的，都是穆元真或绿萼教的，文章诗句做不成，但是账本邸报还是读得了的。常跟着穆元真出门的，穆元真还会教她们些拳脚功夫。
　　穆元真的半亩方塘，一向是穆国公府的下人们最想进的地方。

　　今日这名册是荔枝写的，穆元真翻了翻，先笑着夸荔枝的书法见长。
　　荔枝不好意思地笑笑。

　　连翘和银芽都望向荔枝。
　　银芽心里是羡慕，荔枝年纪比她还小呢，竟认识许多字，还会写。成王府相识的丫鬟里，她从没听说哪个是认字的。
　　而连翘的目光则是多了几分深意。

　　穆元真将注意力放在名册上，这名册记得倒清楚，姓名、年龄、等次、是否是家生子，全都写得明明白白。后半程白芷拖了银芽过去，看了一眼便让荔枝多加了个问题：问这些人是从哪里调过来的。

　　樱桃和荔枝年纪还小，万想不到这个，穆元真一看就知道这是白芷的主意。
　　穆元真点点头，笑道：“你们做得很好。”

　　桌上有厨房刚送来的几样甜点心，元真挑了一些让几人回去分着吃，算是这次差事的奖赏。

　　穆元真把名册交给方槐，让她先收起来。
　　她并没想对院中的丫鬟们做些什么，要份名册只为了能有个底儿。

　　房中的布置是方槐按照穆元真的喜好来布置的，虽然地方小一些，但和旧日里半亩方塘的布局也差不了多少，西边是卧房，但穆元真并不困倦，她站起身，往东边布置成书房的房间走去。

　　这间屋子北面也开了大窗，是为着能赏后面的古桂树。
　　北窗旁是供人休憩的罗汉床，南边临窗的地方则放了一张大桌子，穆元真喜欢靠着窗读书画画。再往东的小隔间与退思厅相接，地方虽大但通光却一般，方槐要来一些书架和小桌子，把穆元真不常看的书和诸多账册都放了进去，正好也能让绿萼在这里盘账或者教学。

　　靠窗的桌上已经摆好了穆元真的小颜料盒、她最近在看的书以及几本账本。穆元真出自武家，又跟着孟弗公在符山上念书，看的书杂得很，兵书功法、画技笔法、诗词歌赋，这些掺杂在一起已经够诡异了，如今案上又多了账册。

　　算账穆元真倒不怵，她原是有基础的，而且符山也教算学，更别提穆国公为了历练她和穆元昭，还曾让两个人接手过军需。烦的是后宅的账册涉及太广，又多是些琐碎的小账，所以难免棘手。

　　但是事不做不完，早些理出头绪来后面也好算，穆元真喊了绿萼打算先同她对一对此次的账，刚起了个头，外面小丫头来报：“姑娘，顾娘子来了。”

　　穆元真笔一顿，眉头将皱未皱，她将笔放下，道：“请她进来吧。”

　　顾娘子是穆国公夫人安排来跟着穆元真管事的，她是穆国公夫人身边陪房的孙媳妇，性情如何不论，却是个能干的，如今她就管着外面这些大大小小的管事管事娘子。

　　顾娘子进门先行礼，然后道：“姑娘，成王府各处与京城各家的礼，奴都已按照姑娘的吩咐送去了，有几家已经回了礼，还有些人家送了帖子来，希望姑娘有闲能够一叙。此外还有许多姑娘不曾吩咐过的人家送了礼来，姑娘可要瞧瞧？”

　　穆元真伸手：“可曾回礼了？”
　　顾娘子忙把誊抄好的名册交到穆元真手上：“回过了，都是按照姑娘事先的吩咐，所有回礼一律厚二分。”

　　“你进来了，如今外面可有人盯着？”
　　穆元真接过名册却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先询问顾娘子。

　　顾娘子马上回道：“有的，奴进来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
　　“祖母一向看重你，说你稳重，所以我才放心将外面的事情都交给你，”穆元真瞥了她一眼，“你坐吧。”

　　顾娘子知道穆元真的火气算是暂歇了，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坐在小丫头搬过来的圆凳上：“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