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王子同行》那云千

8、王子受到热烈欢迎

　　如果当初苏格兰人对下榻于臣子家中的君王也能做到日耳曼人这般周到，那么某出著名的悲剧也就不会诞生了。

　　尽管再三申明是纯粹的私人拜访，且不愿意为主人家增添任何麻烦，海因里希仍然受到了与他身份相称的热情款待。

　　城堡里所有的蜡烛都点燃了，新换的蔺草里掺杂了马鞭草和紫罗兰的花瓣，散发出清新的香气。银质的餐具代替了主人们日常使用的铜器和陶器，餐盘与餐盘之间装点着由白月季、延命菊和鼠尾草组成的花束。巨大的银盘上面卧着烤得焦黄的阉猪，猪肚里塞着一只同样油光灿烂的烤孔雀，孔雀肚里则是一只命运相同的天鹅，天鹅的肚里是一只娇嫩的小鹌鹑，可怜那小翅膀还没长开就被涂着蜂蜜烤熟，继而用银刀切开放入王子的盘中。香肠和熏火腿是必不可少的，炖得浓烂再浇上奶油的卷心菜味道颇佳。在木桶里珍藏了10个月的最后几只苹果被切成可爱的月牙形，巧妙地装饰在一大团牛油炸粉团上，上面还按照女主人的吩咐点缀几颗醋栗和蓝浆果。

　　值得一提的是，在海因里希手边有两只高脚水晶杯，一只里满溢的淡啤酒浓度适中，既不会辣得少年皱起眉头，也不至于被人骂作猪尿。另一只里盛着干净的泉水，清甜得足以匹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餐桌。

　　在用过这样一顿充满乡野风味的正餐之后，他又接受邀请，在两位娇媚的巴纳尔伯爵小姐引导下兴致勃勃地参观了这座铭记了两个家族历史的古堡以及鲜花盛开的美丽庭园。

　　当他们离开花圃，两位小姐都面有红晕而目光灼灼。索菲的胸口佩戴着一朵红馥馥的蔷薇，凡奈莎的手指则紧紧握着一枝桃金娘。然而只是一转眼，她们就同许多仆役一起目睹了王子笑容亲切、风度翩翩地走向在草坪上等候多时的巴纳尔伯爵夫人，并奉上了一把刚刚采扎的鲜花和几句让人眉开眼笑的恭维话。这一君臣融洽的场面使两位伯爵小姐同时脸色陡变。不同的是，一个很快恢复了并更加神气活现，另一个则若有所思地沉寂下去。

　　随后，忠实的斐迪南代替王子表示，他希望能有幸参观让巴纳尔伯爵引以为豪的战马和猎鹰。当然，马厩和鹰室不适合女士践足，因此，海因里希真正地希望巴纳尔伯爵夫人以及两位小姐能留在室内好好休息，“毕竟午后的太阳太过火辣，会对娇嫩的花瓣造成令人痛心的损伤。”

　　这句一语双关的体贴之言不仅博得了那母女三人的会心一笑，也让王子和他的扈从得到了自由游览的良机。所以海因里希并不知道，日后在宫廷妇人的茶话会上，竟会传出他在巴纳尔伯爵城堡的家禽棚子里逗留并垂青于一个粗使女仆的闲话。

　　“一个顶普通的姑娘，不过，手段过人——巴纳尔家的女人谁不是手段过人呢？”

　　如果蓓尔听见这句话一定会火冒三丈。倒不是为把她和手段过人的巴纳尔母女相提并论，而是要为自己的容貌大大不平一番。不过眼下，她只是怒气冲冲地盯着那两个高贵倜傥的华服少年，恨不地把手里的麦麸丢一团过去。

　　“既然不信任我，”最后她咬着牙开口，“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们之间的交易终于彻底结束了？是不是应该有个人贩子偷偷地来把我领走，就像把我塞进来时那样？”

　　海因里希露出诧异之色，连忙表示自己是因为不放心她孤身潜入才会毅然前来自己解决问题的。

　　“实在抱歉，因为我自己的一桩私事竟让你如此辛苦。看在上帝的分上，如果当时我没有被父王禁闭在宫中……”他信誓旦旦，双眼蓝如最晴朗的天空。

　　蓓尔盯着他：“呵，殿下真是伟大的骑士呢。”

　　忠实的斐迪南挺身而出：“当初是我谮越而为。不过显然，我同殿下都高估你了，聪明的蓓尔。”

　　“可惜当初的安排没让我混上个客厅女仆。”蓓尔懒洋洋地回答，“无论如何，至少我弄清楚了两件事。第一，索菲和凡奈莎都不可能是鞋子的主人。第二，前任巴纳尔伯爵夫人，也就是那只鞋子曾经的主人梅尔德林特伯爵小姐的死非常神秘。园丁汉斯说，那场火是从马厩先烧起来的，而不是传说中夫人的卧房。另外确实有一个孩子，汉斯记得那位伯爵夫人曾经抱着幼儿在花园里散步——一个可爱的小小的女孩子。不过他说那位小姐应该已随母亲一同葬身火海了，因为火灾之后就再没有人见到她或她的保姆。那场大火烧得非常凶险，不仅夺走了伯爵夫人的性命，还连累几个仆役陪葬，其中包括伯爵的扈从骑士。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幼儿，就睡在母亲的卧房里，应该不大有机会能活下来吧。

　　“至于前任巴纳尔伯爵夫人的衣裳首饰，大部分已经在大火里付之一炬，保存下来的那些也被伤心欲绝的伯爵锁进了库房。库房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伯爵本人手里，另一把由管事的苏施坦提太太掌管，每年只在季节更换的时候开启有限的几次。我想就连伯爵夫人也不能从里面翻出这只鞋子，何况是那两位小姐。”

　　“那么苏施坦提太太可算忠实可靠？”海因里希问。

　　蓓尔撇撇嘴：“简直同忠实的斐迪南一样忠实，而且，她没有一个能去参加舞会的女儿呀。”

　　海因里希不曾想到，他很快就会亲自面对那位忠实的管事太太。当时，他们刚刚离开家禽棚子，漫无目的地走在城堡背后的庭园里。

　　那位身穿灰色绸衣的太太匆匆地从草坪上走过，腰上挂着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身后跟着一个头顶提篮的小厮。看样子她正要去酒窖或是熏肉房为晚餐作准备，不过看见王子和他的扈从之后，她就放缓了脚步，终于在一棵栗树下与他们相逢。

　　“上帝保佑勃兰登堡和它的庇护者。”苏施坦提太太文雅地行了一礼，接着她就像所有小心谨慎的管家那样，询问起王子对居室和正餐的满意程度来。

　　海因里希少不得要露出他那著名的微笑，将一切大大称赞一番，尤其赞美了精心安排这一切的巴纳尔伯爵夫人和她忠实的臂膀。

　　“我特别留意到餐盘间摆放的花束。扎得非常美，同器皿非常和谐，同时又是在那么谦逊地向上帝和国王致意。请相信，这即便是微如尘埃的细节，在我们亲爱的上帝眼里也如肥牛美羊一般重要。”他停住脚步，用一种天真的赞美口气对苏施坦提太太说，“恕我大胆猜测，那些美丽的花束是否正出自夫人你的双手？”

　　苏施坦提太太没有否认。

　　她拍拍那小厮的肩膀，命他先去酒窖候着。

　　海因里希把这视作要求秘密会谈的一个信号。为表公平，他吩咐忠实的斐迪南去附近的树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供消遣的猎物。

　　令他大感失望的是，苏施坦提太太只是用一种过于紧张的口吻就淡啤酒是否合口的问题表示歉意。

　　“敝处的淡啤酒是邻近一个小村子自己酿造的，用的是燕麦。在柏林恐怕用大麦酿造的会更受欢迎。如果可能的话，敝处也希望能为殿下提供如石锤堡或雷神村那样芳香可口的淡啤酒。粗鄙的村酿尽管刻意模仿，从颜色和气味上都能做到非常接近，然而毕竟无法代替王室珍藏的陈酿。”

　　说罢，她深深地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中世纪人民一天两餐，中午的正餐是主要能吃饱肚皮的一顿，晚餐基本就是如宵夜一样意思意思。
因为认为水质是疾病的源头，他们也不太喝水，用淡啤酒取代水作为日常饮料，干净的水比酒珍贵多了……想当初伊丽莎白一世巡视的时候也经常为淡啤酒太辣而苦恼。
本章小海表现出花花公子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