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忧愁的蓓尔和蓓尔的忧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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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巴纳尔伯爵手捏钥匙，从窗户里阴森森往下瞧的时候，一个来自乡间的小巫女正混迹在伯爵城堡新雇用的仆役里，规规矩矩地走在草坪上。
当斐迪南把这个计划通知她时，她曾经强烈反对过：
“这位勋爵老爷，蓓尔只是个挖草药换铜子的乡下女孩儿呀。”她举起双手，无辜地眨着眼睛，“既不会烤面包，又不会纺纱织布……说到洗衣服，你觉得我身上这条裙子有多干净？”
斐迪南厌恶地瞟了眼那条被药草汁液污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裙子，手在剑柄上轻轻按了按。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这不是一个通知而是命令。”蓓尔摇摇头，看向他背后的空旷，“那位伟大的善良的海因里希殿下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每到这种时候，他就像那位圣彼德似的飞天不见了，把迫害人的剑交到你手里？”
不等斐迪南回答，她就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我知道了，那位圣徒的闲事与无知无识的乡下女孩无关。不过，这已经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了，某样东西是不是也应该跟着发生点变化？”
斐迪南眼里的厌恶之色更炽。
“殿下当日留给你的钱袋，已经足够一户农家衣食无忧的过上两三年。”他毫不留情地指出，“别说什么灵力耗尽之类的傻话，你以为除了愚蠢的村妇，这世上真会有人相信水晶会说话？也别试图反抗或者开溜。就算在勃兰登堡这样开明的地方，惩处一个巫师并不比掐死跳蚤需要更多的解释。”
愤怒之色从墨绿色双眸里一闪而过，转瞬变得楚楚可怜。
蓓尔转动着手上的祖母绿指环，垂头丧气地认识道：“哪怕有只指环——一个卖草药的乡下女孩窃取王子的珠宝，那更是罪上加罪。”
于是她就乖乖来到了南内卡河谷，以女仆的身份走进了巴纳尔城堡。由于没有一技之长，管事的苏施坦提太太为难了好半天以后，终于将她指派到家禽棚子。
虽然是拥有众多佃户的贵族，但是在这随时会面临战争，凡事需要自给自足的时代，城堡里有自己的畜栏和家禽棚子是相当重要的。这不仅是餐桌上肉食来源的有力保证，也是贵族之间相互馈赠和炫耀的一项重要资本。巴纳尔城堡的家禽棚子非常气派，里面豢养了大群的鸡、鸭、斑鸠和鸽子，还有几只倨傲的花尾巴孔雀，据说这是伯爵夫人和两位小姐为了装饰帽子特意饲养的。
蓓尔捏着鼻子，将发酵过的麦麸一把把扬进禽舍，引来一阵咕咕叽叽的骚动。鸟儿们吃得越欢，她的叹息就越沉重。
如果她要一直呆在这里喂鸟，清扫羽毛和满地熏人的鸟粪，那要怎样才能找到王子心中的神秘美人？
“有什么烦恼的心事吗？”一个温柔的声音问道。
蓓尔抬起眼看看来人，觉得更忧愁了。
手提木桶，满身灰土的少女已经亲切地挨着她坐下，并从裙子里摸出一只半蔫的苹果。
“吃吧，吃吧。”少女把苹果塞进她手里，被煤烟熏黑的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沃尔特大叔说这是库房里最后一桶了，放了10个月味道会特别甜。他偷偷带给我的，所以蓓尔也千万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哦。”
蓓尔咬了一口苹果，再看看旁边少女又是渴求又是克制又是欣慰的双眼。
“为什么，仙度瑞拉？”她叫着少女的名字，“其实你也没有吃晚餐吧，你自己就不想把这个苹果吃掉吗？”
仙度瑞拉垂下鸽翼般美丽的睫毛，真心实意地说：“是的，我饿。可是蓓尔应该更需要吧。在这座城堡里，我们必须互相帮助，不是吗？”
与其说是互相帮助，不如说……蓓尔一口接一口地咬着苹果，怜悯地看着身边的少女。仙度瑞拉，城堡里的杂役女仆，也是这座城堡里地位最卑下的可怜人。虽然她对每个人都报以这样温柔甜美的微笑，对每个人都竭尽所能的示好，甚至刻意抑制自己的需要，但是就连新雇来的仆役也能像踩蚂蚁似的将她踩在脚下。因为大家都很清楚，城堡女主人巴纳尔伯爵夫人是以折磨这个小女仆为最大乐趣，偏偏仙度瑞拉又生性逆来顺受。
“想过离开这里吗？”蓓尔忍不住问。
仙度瑞拉满脸惊惶：“离开？像我这样的人又能到哪里去呢？”
“回到你父母的农庄，哪怕一年到头只有黑豆粥喝也会比现在快活吧。”据蓓尔猜测，仙度瑞拉也应该如城堡里其他固有仆役一样，是从巴纳尔伯爵封地上招募来的。
仙度瑞拉摇摇头：“我生下来就在巴纳尔家了……所以，除了这儿，我哪儿都去不了。”
说这话时，她的语调甚是凄凉，不过很快就故作轻快起来：“我很高兴蓓尔能在这里。你知道吗？那天苏施坦提太太领着你从楼梯上经过，我正蹲在拐角处擦地板。那时候我一看见你就知道，我们一准儿能成为好伙伴——就像姐妹一样。”
这就是蓓尔忧愁的原因。仙度瑞拉，好脾气的，逆来顺受的仙度如拉就像一只小兔子，无论对谁都会这样不加掩饰的亲热信赖。
也许她是太寂寞了吧，蓓尔想，人在孤苦无依的时候，难道不就是这样急于攀附住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无论是树桩还是石头，或者一个实际上只是居心叵测的陌生人。
这时候仙度瑞拉突然慌慌张张地跳起来，脚边的木桶也骨碌碌地滚得老远。
“圣母在上，我竟然忘记要给宾博少爷梳洗了！”美丽的蓝眼睛泫然欲泣，“怎么办，蓓尔？索菲小姐要我去给她缝帽子上的羽毛，可是我忘记了，凡奈莎小姐早上吩咐过……”
蓓尔花了几分钟，终于从仙度瑞拉语无伦次的抽噎里弄清楚了，宾博少爷是一只双耳油黑的小猎犬，是凡奈莎巴纳尔伯爵小姐的最新爱宠，每天晚上给宾博少爷梳洗是头等大事。不过索菲小姐的帽子也至关重要，特别是明天某侯爵府会有一场盛宴。
“既然这样，”蓓尔浮起一个微笑，“找一个人替你去伺候那位宾博少爷吧，比如，已经喂完这群多嘴婆的我。”
仙度瑞拉泪眼晶莹，又惊又喜地握住蓓尔的手：“真的吗？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哦，蓓尔，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忧愁的蓓尔和蓓尔的忧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