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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谁家玉笛韵偏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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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深夜。
林无忧正在后花园外沿独自散步,此刻将近子时,且下着秋雨,他是睡不着,抑或是有什么他人不知道的原因,才半夜爬起来观赏夜景。后花园大而空旷,往里直走便是七日后即将出嫁的庆家小姐所住的迎香楼,林无忧不时的望向远处的那座精致小楼——楼内一片漆黑,想必是里面的人早已睡下,他手中的扇子开了又合,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微微打了个哈欠,又貌似悠闲的开始踱步。
一阵细微的笛声传来。
林无忧一怔,这笛声清幽婉转,韵律技巧极佳,极似那人所吹……这是忽有听见后面有人轻微的“啊”了一声,他一惊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不觉立了一华服人,仔细一瞅方才认出是柳州刺史府内的赵妄言赵师爷,其人亦在柳州甚有文名,特此前来代表柳州刺史来庆家祝寿,遂羁留于此。林无忧看清后松了一口气,遥遥抱拳轻道:“我道是谁,感情这夜里睡不着的不只我一人那。”
那赵妄言见有他人也是一惊,连连道“惭愧惭愧”步伐不稳的上前几步,人正要往林无忧身上倒,被后者一把扶住,才发现他身上酒味刺鼻,不由得皱眉,心道这赵师爷嗜酒如命,定是半夜起夜找不到茅房,不知怎的稀里糊涂转到了这里来……那赵师爷倒不算醉的太厉害,扶了对方肩膀站稳,确是做出了一副倾听的样子,复言道:“林掌院,刚才你有没有听到笛声?”
林无忧点头,此时笛声又起,两人对视一眼,仿佛都想到了什么,却又都没说,寻声望去,只见右斜方不远处有一小亭,那笛声正是从亭中传来,亭内隐隐约约,仿佛有一人影。赵姜两人复对视了一眼,向着亭子走去,及到亭底,才发现吹笛者背对而坐一身宝蓝深衣,轻纱为罩,长发披肩,手中执一玉笛——竟然是庆家小姐庆晓晓。
赵林二微怔一下,其实庆家女儿素有才名,庆晓晓小姐在庆家排行第五,一手玉笛可以吹出霓裳五彩,全镇皆知。因此二位早有预感,却不知这庆小姐如今深夜,不去睡觉,倒在这里吹笛,想必是有心事?二人正想着,那庆家小姐想必发现有人接近,笛声稍歇,缓缓的,双肩抖动,像是有万种委屈,正在极力忍住一般。
林无忧微一皱眉,想想这庆家小姐很快就是自家媳妇,此时应该尽一尽关怀之情,遂缓步上前鞠躬客气道:“原来是庆小姐,这等深夜,况且雨落寒凉,还是早些歇息……”
他却不知怎的,话说到最后,有了一种非常奇妙的预感,正要抬头,却发现眼前迅速的暗了下去。
他最后的视力,便是那罩着轻纱的宝蓝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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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四更凌晨。
“死莲花!你在吓谁?”
宁静的房间被方多病的一声低吼打破,他这两天与李莲花赖在庆府不走,便被安排在相邻两间房住下,此时四更方多病正迷迷糊糊的出去解手,却瞥见李莲花的房门虚掩,不由得一惊,摸进门去,却见道李莲花盘坐在床上,双眼直直的望向前方,眼神一如扁州婚礼上的那次,深黑而空洞,犹如死人一般。
他不会忘记得那犹如钻进了一只厉鬼似的眼神——他清楚的记得那看见过的第一次,没想到又会一模一样的看见第二次!
方多病楞了三秒钟,随即立刻上前抓住李莲花的肩膀用力摇晃,“李莲花,李莲花!”方多病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快变调了,不由得伸出手去拍打李莲花的面庞,好似这样可以将他拍醒一样……没想到第一掌下去就被一只手隔住,那只手的主人当然是李莲花,对方眨了眨眼睛,目光又恢复了正常:“哦,起的好早……”语调就像通常早上问安一般。
方多病心有余悸的瞪大眼睛看着他,直看了半柱香的时间,李莲花刚开始也一本正经的任他来看,末了终于忍不住问:“我脸上长出了一朵花么?”“没长……”方多病下意识答道:“——不!我是想说,你没事吧?”李莲花微笑着摇了摇头。“真的没事?”“当然没事。”李莲花低头瞄了一眼方多病,“不过……”“不过什么?”“不过方公子还请回去穿好衣裳……咳,此情此景如有人进来可是大大不妙……”
于是我们的多愁公子终于爆发,房内噼里啪啦倒塌东西若干……却也正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极为凄厉的叫喊!
二人一愣,连忙各自回屋,穿好衣服后走出客房,只见如林无喜,燕冰等人亦走出房门,打着哈欠四处张望,只有那捕快关天网看起来眼神更为凌厉,正要跨门而出,远处传来一阵吵杂之声,隐隐听有“后花园……”“快救人……”的断续话语。众人神情皆凛,快步跑到庆府后园,却齐齐呆住。
庆府后花园其实甚是荒凉,具庆老爷前日所言乃是为清空移植新木所用,所以通往迎香楼的路旁只余一座凉亭,此时凉亭里赫然倒卧着两个人——正是林无忧和赵妄言,确是不知死活。
林无喜一见四弟林无忧生死未卜,大吼一声便冲了上去——却被关天网拦住:“现场不得破坏!”他白眼一翻,着实凌厉。再一看地面:因昨日下了雨,泥土上赫然有一行脚印,从迎香楼通向凉亭而止。林无喜却大怒:“我弟弟被人所害,你这个死捕快给我让开!”后者却没听见一般不为所动。正在嘈杂之时,庆家老爷庆余年正带着一些仆役赶来,气喘吁吁,像是分外焦急,离得很远便喊道:“安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附近还有一人,正胡乱从泥土中爬起来,踉跄着向凉亭方向跑,原来那声喊声正是这位安如意大夫发出,他本为当地名医,近日在庆府也不知道是给谁治病,不过以目前他正在背着的药箱来看,十有八九是给那迎香楼里的庆晓晓诊治。安如意面无人色的跑到了众人所站之处,道曰他今日清晨正要入迎香楼为庆晓晓小姐诊治失眠之症,却发现侧面的凉亭里好似有人,他走过去便看见两人倒卧,他大惊,遂测脉搏,发现是中了迷毒之类的药物,说到这里安如意吞了口唾沫:“……我怕出事,于是连给两人服了点解毒之药,应该不会危及性命……”众人听到这里都松了口气,那林无喜更是喜形于色,却间安如意面上又逐渐现出惊恐之色,道:“……然后……然后……”“然后又怎样?”关天网追问道。这时忽然听见凉亭内有这微弱的呻吟声,众人一惊,也未顾其他,直奔凉亭而去。
却是那赵林二人刚刚醒转,眼珠乱动之间,只见林无忧踉踉跄跄转过身便吐的稀里哗啦,狼狈之状不可遏止——赵师爷毫无例外也是一般。林无喜一惊,大怒之下一把揪住了安如意的衣襟:“你给他们吃的是什么药?!”“当然是催吐药,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毒,当然先让他们吐出来再说。”安如意面不改色理直气壮。林无喜快要发疯:“庸医!我兄弟没事又不会寻死,一定是被什么奸人所害,受的是外伤,光吐有什么用!”安如意也急了:“我家世代行医,只不过擅长的不是毒伤一类,你凭什么污我是庸医……”
……那名捕关天网听得头如浆糊,绕过去想查看赵林两人情形,却看见那名身着补丁长衫的年轻人正蹲在两人身旁查看。“不可乱动现……”关天网还未喊完,便见那灰衣人已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枚细细的暗色长针,微笑着上前并放在自己手里。“这便是那毒针,以一种机簧射入人身。”李莲花貌似诚恳的说道。“药性致人昏迷,侵入三经,而呕吐恰好刺激手太阴肺经,使经络由麻痹自我恢复。所以安大夫的催吐药虽没有下对,也不算下错。”众人此时皆知这位是能医死人的莲花楼主,便也都停止了争吵。李莲花此时却无视了倒在地上仍在狼狈呕吐的两位,转过身面向胡子气的连连抖动的安如意大夫,微笑着说:“安大夫,记得你刚才说什么然后……”
听闻此言,安如意的脸上瞬间又转为惊恐:“然后我害怕小姐有危险,沿着拾香小径跑去,就发现……”他吞了口唾沫,“发现了真真正正的死人……”
……
在那条拾香小路旁边,脚印开始出现的地方,躺着一个十余岁摸样的女子,胸前插着一柄短剑,鲜血浸染了雨后的湿地,她睁着眼睛,面部的表情惊骇绝伦。
“这……这是我远房侄女庆平平,半年前因家境破落孤身一人投奔于我,平时就与晓晓住在这小筑之内……”庆余年脸色煞白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