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赋霜》碎梦青灯

4、第二章 天下会武（上）

　　重要的是，夏飞霜为什么要去找周尘封？

　　万岭南一边端着下巴凝思着一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一时太入神，竟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是章玄卿，直到对方那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万兄弟，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做什么？”

　　“啊，章道长！”万岭南被章玄卿吓了一跳，跟着忙恢复到先前的乐天模样，“你这不是也在外面晃啊！”

　　“我看今晚月色不错，就来院子里透透气。你也是？”

　　“呃……是啊！一想着明天就能亲眼见到各路英雄豪杰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月色不错？万岭南实在很怀疑这个章玄卿是不是故作风雅，这月色哪不错了？说皎洁不皎洁，说朦胧不朦胧，说圆不圆，说弯也不弯，活像个被狗啃过的包子。

　　“是啊，我也有些兴奋。还记得五年前的那次天下会武，我输在了一个叫月魄的西域人手上。这次若是能再与那样的绝世高手过招就再好不过了。”

　　章玄卿说着抬头望向那弯被万岭南描述成“狗啃过的包子”的月亮，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银发过腰肤如白玉的绝美少年。章玄卿还记得那个叫月魄的少年有着一双火一般艳丽血一般狰狞的赤色双瞳，凡是看过那双眼睛的人都会不自觉的被蛊惑住，仿佛那是来自地狱的红莲之火，能灼毁人的灵魂。

　　“月魄？”万岭南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只不过上一次的天下会武他没去，所以没见过真人，“就是那个银发血瞳的妖孽么？”

　　“倒也不是什么妖孽，西域人么，可能有些人就长这个样子。”章玄卿似乎不太认同万岭南的说法，“曾经葬月教的教主冷凝情就是一头银发一双赤瞳。”

　　万岭南忽然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盯着章玄卿瞅了半宿，最后道：“我道章道长是个刻板迂腐之人，不会苟同这些妖人异士，原来你也挺开明的嘛！”

　　章玄卿也听出了万岭南言语中的讥讽之意，不由得有些尴尬。万岭南更是觉得有趣，又道：“我听说冷凝情虽然生性残暴，容貌却生得极为夺目，就是天上神仙也及不得他半分。该不会这个叫月魄的西域人也是生得绝尘脱俗，才让章道长你另眼相看吧？”

　　章玄卿闻言又是一阵窘迫，月魄长什么样子江湖上自然早有传闻，万岭南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戏弄一下他。章玄卿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也一度被月魄阴柔的外貌迷惑了，一直到交手的那一刻方知对方绝非人们所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

　　“呃……时候也不早了，万兄弟还是早些睡吧，我也该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起早去拜谒净空方丈。”

　　章玄卿干脆顾左右而言他，回避万岭南的问题。万岭南想想自己明天也还有正事要办，便没再为难章玄卿，点过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

　　话说夏无寒赶走了不速之客，又重新集中精神替周尘封运功打通经脉，一炷香之后终于完事收功，周尘封早已经不省人事。夏无寒揽过周尘封尚有些单薄稚嫩的身子轻轻平放回床上，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又坐在床沿盯着他的睡颜端倪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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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周尘封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爽，想着定是他帮自己打通了经脉才会如此神清气爽，便兴冲冲的跑出去要找夏无寒道谢。这会儿夏无寒正一个人坐在外面大厅里喝茶，见周尘封面色红润一脸发了财的样子朝自己跑来，不禁有些想笑。

　　“夏大哥这么早啊！”

　　周尘封又将“夏公子”改成了“夏大哥”，好似经过昨晚的流汗事件后二人关系就亲密了不少。夏无寒笑着点了点头，相对于周尘封他的脸色要难看得多，只不过因为易过容才不甚明显。

　　“还早啊！不早了！”坐在另一桌的陆仰竹叫嚷起来，“你怎么睡得跟死猪似的，我去叫门都不应！”

　　“咦？陆师兄去叫过我么？”

　　周尘封压根不知道早上有人敲过自己的门。见陆仰竹又要发难，章玄卿忙道：“快点过来吃早饭吧，吃完好去拜见方丈大师。”

　　周尘封于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夏无寒又回章玄卿那桌去了。

　　比周尘封起得更晚的还有一人。章玄卿他们已经吃罢早饭准备动身了，万岭南这才伸着懒腰从自己房里走了出来。虽说习武的人都有早起的习惯，万岭南却是从来都要睡到自然醒的，理由很简单——只有睡眠充足皮肤才会好。熟悉他的人都听过他这番言论。

　　“章道长，你们要上泰山了么？”

　　“是啊，我们要先去拜会净空方丈。先告辞了！”

　　章玄卿一行人道过别便先行离开，万岭南只能无趣的跑到了夏无寒身边坐了下来，一见面就道：“夏兄，气色不大好啊，昨晚睡得不好么？”

　　“万兄气色倒是不错，看来是睡得很好了。”

　　夏无寒依旧语气淡然，一贯谦谦君子形象，不受万岭南撩拨。

　　“一般。我们这种人生得不金贵，给张席子就能睡。”万岭南仍是话中有话，“对了，天下会武下午开始，夏兄打算何时动身？不如我们一起上山？”

　　“荣幸之至。”

　　夏无寒笑着应允，不知为何他对这个油嘴滑舌的年轻男子总有些忌惮，甚至觉得昨晚偷窥自己和周尘封的也是此人。只是此人气息粗浅步履轻浮，并不像是武功高深之人，而昨晚那人竟能避开自己的玄冥针，显然绝非泛泛之辈。若这两人真是同一个人的话……

　　夏无寒不愿意这么往下想，因为一个绝顶高手要故意伪装成一个无名小卒肯定没好事，尤其这个万岭南横竖看来都不是盏省油的灯。

　　“那边的仙姑姐姐，不如我们也一起上路？”

　　万岭南又招呼起昨天的那群道姑，脸皮厚的人最怕的就是寂寞无人陪。

　　“谁要和你们这些臭男人一起！”昨日出言挑衅瑶音派的那个小道姑立刻回应道。

　　万岭南于是故意打了个哆嗦，还是回过来接着和夏无寒说笑：“唉，这些所谓武林正派就是没趣得紧。”

　　“我看你和那个章道长挺有趣的。”

　　夏无寒也难得的打他的趣，这次万岭南竟也难得的语塞了。

　　.

　　吃过早饭稍做休息，夏无寒和万岭南便一起动身上了泰山。这一路上都是从五湖四海赶来参加天下会武的江湖人士，说是说各走各走的，其实还是在一条道上跑。先前嚷嚷着不与邪魔歪道同住的那几个女道姑这会儿也正走在那几个瑶音派女子前面不远，万岭南他们则跟在了瑶音派的后面，这倒正合万岭南的心意。

　　万岭南眼珠子边瞄着前面那几个曼妙身影边问向一旁的夏无寒：“夏兄，你说这瑶音派有没有男人？”

　　“瑶音派虽然历来是由女子执掌门派，但也并未明言禁收男弟子。”

　　“那瑶音派的男弟子岂不逍遥无比，每日都有那么多绝色佳人相伴！”

　　夏无寒瞥了万岭南一眼，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对这男女之事倒是兴致勃勃。”

　　万岭南仍是一脸坏笑：“那可不？女人多好，香香软软，抱起来又舒服！”

　　夏无寒摇了摇头没再搭话，对这种话题似是没什么兴趣。万岭南肚子里又泛起坏水，接着道：“你说这冷情宫宫主是不是也很逍遥啊？听说那里也是女弟子众多，他那么一个大男人当宫主岂不跟住在皇帝后宫一样？”

　　夏无寒闻言果然脸色沉了沉，略有些不悦的道：“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万兄这么风流。”

　　“唉，夏兄此言差矣，男人本性都是风流的，除非你是没吃过肉的和尚，又或者……夏兄莫非有那种癖好？”

　　万岭南故意把“那种癖好”几个字压低了声音，其实就是暗讽夏无寒身在冷情宫这种温柔乡竟不近女色，偏偏半夜去找一个小道士幽会。

　　夏无寒脸色更难看了，自己几番忍让，不料对方反而越来越口无遮拦，索性最后还是选择沉默。而对付无赖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万岭南见夏无寒横竖挑拨不动了，果然也不再白费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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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队人马终于都陆陆续续抵达了少林寺，寺内已经准备好盛大的斋饭招待来人，还没进门就已经见炊烟袅袅，四处饭菜飘香。只不过因为人实在来得太多，众僧人只得把饭堂移到了外面的庭院里，有些连夜赶路没顾得上吃饭的这会儿已经端了个比化缘时还大的饭钵在狼吞虎咽了。这种饕餮阵仗实在百年难见，俨然人间饥荒了，人多不说，还大都是些不拘小节的江湖汉子，不只吃相吓人，各种粗俗举动更是让人一阵恶寒。

　　“师姐，幸好我们带足了干粮……”一个隐山派的女弟子低声嗫嚅道，看到这些人的吃相她都已经没胃口了。于是在下午的会武之前，各路英雄分为了两路，一路坐在大院里吃大食堂，一路自己找个地儿吃干粮。

　　夏无寒和万岭南显然都属于后者，夏无寒也不放过揶揄万岭南的机会，道：“万兄不是说给张席子也能睡么？怎么如今却不屑同这些英雄豪杰们共饮一桌呢？”

　　“呃……我看人多饭少，他们要上擂台比武，当然要多吃点，我就不去分羹了。”万岭南讪笑着解释道。

　　他虽然穿得粗鄙，这可不代表他人也粗鄙，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夏无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眼瞟向了人群。万岭南于是也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就见章玄卿一行人也正坐在人群中很欢畅的吃着斋饭。嗯，他的吃相倒不算太难看，属于普通男人的样子，不，比普通男人要好看点，因为他人长得要好看点……

　　万岭南正乱七八糟的想着些有的没的，再转脸看夏无寒——他也和自己一样看别人吃饭看得入迷了，只不过人家看的好像不是章玄卿，那自然就是那个小道士周尘封了，不由得心道：不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么，夏飞霜真的好这口？那也还是咱章道长好看吧？

　　午饭过后，众人由一个老和尚领入了大雄宝殿。原本是要进千佛殿，一是地方大，二是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任你打得再凶猛，只要拆不了房子基本就没什么损失。只是这天下会武到底是大活动，五年才一次，少林寺也因为这个活动香火远比普通寺庙旺得多，少林方丈自然不能显得太抠门，于是比武大会就被安排在了金碧辉煌佛光四溢的大雄宝殿了。

　　宝殿的里端设了一排座位，是供此次天下会武的仲裁者坐的。目前还空着没人坐，说明大人物尚未就位。一个白胡子老和尚先站到大殿中央宣布例行的比武规则，初次擂台一人必须连胜三局方可入围第二日的比武，输的人直接淘汰。进入第二轮会武的人则在当晚抓阄决定次日对战的对手。

　　“哇，看来这比武规则还挺残酷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章玄卿身后念叨了一句，章玄卿扭头望去，这才发现万岭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窜到了自己身边，当然他身边还站着夏无寒。周尘封也跟着一回头，一见夏无寒又是一脸激动。

　　“万兄弟，你们来了？”

　　章玄卿往一旁让了让，好让个子小些的万岭南插到自己前面来，万岭南也不客气，挤开一旁的陆仰竹就站到了章玄卿旁边。

　　这边老和尚还没把话说完，一个粗汉已经跃跃欲试的冲到殿中央来，怒道：“好了，老和尚！这规则大家早就知道了，不用重复，滚吧！老子第一个上，谁来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