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赋霜》碎梦青灯

14、第四章 讨伐（下）

　　“叶盟主，我们来此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人，只是想让冷情宫给出一个交代。”章玄卿道，“这样打打杀杀并不能解决问题。”

　　叶青枫眯了眯透着寒意的眸子，冷声道：“章道长，现在就连叶某也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与冷情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了。”

　　“叶盟主多心了，我冷情宫虽不是什么武林正派，却从来光明磊落，敢作敢当，又如何来些见不得人的关系？”

　　此时厅外忽然传来另一个低沉幽冷的声音，众人顿时皆扭头朝门外望去，青灯也停下了手中长剑，忙叫了一声“宫主”。门外果然走进一人。那人一袭淡青色罩纱锦袍，黑发如墨，肤白胜雪，一双眼角略微上扬的凤目中冷光荧荧，却是极美，细看来竟与月魄有七分相似，只是要年长许多，气质上也更为温和沉稳。

　　“飞霜，你怎么还是来了？”

　　月魄略有不悦的道了句，众人便知来人才是真正的冷情宫宫主夏飞霜。

　　“想必这位才是真正的夏宫主。”叶青枫收起扇子做了个揖。

　　“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

　　夏飞霜点了点头，身后跟着进来一群婢女，每个婢女手中都捧满了奇珍异宝，五彩缤纷，直扎众人的眼。

　　“叶盟主以及各位武林朋友的来意本宫已经知晓，所以刚刚特意去准备了一些薄礼来。那日少林寺是青灯出手伤人在先，对各位多有得罪。只是……青灯是伴随我多年的侍女，本宫离不了她，还望各位多多包涵。如不嫌弃，这些私藏珍宝算是本宫代青灯对各位的赔礼。”

　　夏飞霜一番和颜悦色的说辞下来，有些人已经气消了大半，有些人则更是被那些值钱的宝贝所收买，一时间众人又鸦雀无声，只是面面相觑。

　　“你这么做算是用金钱收买人心么？”赵漪雨忽然道。跟着也有人点了点头。

　　“那赵掌门希望如何呢？”

　　夏飞霜扫眼瞥向赵漪雨，赵漪雨只觉那眼神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自然是杀人者偿命！”

　　“那敢问在座的各位有谁没有杀过人？”

　　“我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不像你们，只为一时念起而随意杀人！”

　　“该杀之人？”夏飞霜冷笑一声，忽然看向赵漪雨身边的秋亭月，淡淡的道，“照赵掌门这么说，若赵掌门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恰巧是个该杀人，你是不是也会亲手杀了他？”

　　赵漪雨猛地一震，仿佛自己最隐蔽的秘密被人知晓了一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没说得出话来。秋亭月虽然不清楚夏飞霜说的是什么，但她直觉的感到这事与自己有关，不由得有些害怕，她并不希望自己成为谁的把柄，尤其这个人是自己最敬爱的人。

　　赵漪雨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众人自然不知她身边还有什么亲近之人，只道夏飞霜是随口说说。

　　夏飞霜又道：“人一旦有了私心，就不可能再公正的看待每一件事，尤其是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这样的大事，赵掌门你说呢？”

　　赵漪雨仍是沉默，众人也觉出了些蹊跷，皆暗自思忖，连赵漪雨这样的人都能被这冷情宫宫主握到把柄，其他人更是无需多说。只有章玄卿认真的点着头，认为夏飞霜的话说得甚为在理，只是，他觉得这个夏飞霜也好像有些面熟，总觉得在那儿见过。

　　“那好，既然夏宫主如此有诚意，我们也不该再为难宫主。打扰了！告辞！”

　　叶青枫见形势不利于自己，只得就此作罢。众人见叶青枫松了口，也都纷纷收起兵器跟着叶青枫离开，走时也不忘带走那些婢女手中的珍宝。

　　夏飞霜差人送这些人离开后，这才露出了些微疲惫。月魄从方才起就一直没吭声，这下没了外人才道：“你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你就不怕那些人以后再犯到你头上么？”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你落了话柄在人手上？”夏飞霜倒是不在意这点，转身要走。

　　“飞霜！”月魄一把拉住夏飞霜，“你不觉得那个叶青枫有问题么？”

　　“我正是觉得他有问题才如此小心。”

　　夏飞霜叹了口气，总算这个弟弟也不是完全没有警觉。

　　“他是何人？”

　　“这个人我并不熟悉，只知道他十年前因为天下会武一举成名，成为了武林盟主。那映月山庄也是突然出现在世人眼前的，之前都是闻所未闻。他的武功套路就更加奇怪，我都从未见过。”

　　“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月魄听夏飞霜这么一说，心中更是不安起来。

　　“既然如此，你就少给我出去惹事。”夏飞霜趁机告诫道。

　　“那你帮我去拿《天道》？我来中原也是有时限的，过了这个时限等金丝锁发作，你忍心见我受那个苦么？”

　　见月魄又邪邪笑了起来，夏飞霜仍是无语，最后只得道：“我过些日子会去落雁峰，你要答应我留在冷情宫不许外出。”

　　“我就知道哥哥心里还是有我的。”

　　月魄笑得更是得意，正要将整个身子往夏飞霜身上赖去，夏飞霜侧身闪过，头也不回的出去了。月魄这才又收起笑嘻嘻的样子，问向一旁的青灯道：“他去落雁峰是为了找那个孩子么？”

　　“是。”

　　“他难道真的要按夏飞雪说的去做？”

　　“青灯不知。宫主并未提起过此事。”青灯答道。

　　月魄微微眯起一双红色的眼睛，心里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

　　叶青枫领着一行人离开冷情宫以后，一直不言不语神情凝重，似有心事。赵漪雨和秋亭月此刻也是一言不发。相比起来，其他人则对此次冷情宫之行似乎甚为满意，不但见到了冷情宫宫主的真容，还拿了不少财物作为补偿，而自己并未折损一兵一卒。章玄卿更是松了一口气，总算这次声讨没演变成流血事件。

　　“没想到这个冷情宫宫主也挺通情达理的么！”

　　晓城烟此刻是心情大好，尽管方才与青灯交手时受了些轻伤，但比起他平日在外面拼死拼活拿刀生财，这次拿回来那的那一对玉狮就值他挨上好些刀了。

　　“是啊，不止通情达理，连样貌也如此不俗，女子见了只怕也要嫉妒三分！”有人跟着调侃道。

　　众人跟着一阵哄笑，仿佛把之前对冷情宫的成见都一扫而光。

　　“这还要多亏叶盟主啊，”晓城烟也不忘奉承叶青枫几句，“若不是叶盟主将我们领来此地，冷情宫会好心给我们赔礼道歉么？”

　　“说得是！”

　　“晓门主严重了，叶某不过是尽职责本分而已。”

　　叶青枫扯了扯嘴角，渐渐放慢了脚步，等着众人走到自己身前去，忽然双手握紧了手中的折扇，直到指节都泛出白色来。前面的人仍在欢畅的聊着天，没人注意到叶青枫的异样。忽然有人惨叫一声倒了下来，众人一惊，忙朝倒下的那人走去一探究竟，叶青枫松开了手中折扇跟着赶了过去。

　　没等弄清发生什么事，接二连三的又有人陆续倒下了。

　　“晓门主！”

　　一直走在晓城烟旁边的石珀发现他情况也不对，急忙扶住了脸色惨白的晓城烟，却见晓城烟双目圆睁，冷汗涔涔，捧着玉狮的双手紧紧压在自己胸口上，似乎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不消一会儿功夫便全身一软没了气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惊恐起来，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恐慌的气氛顿时笼罩在这名为无间的幽深山谷之中。

　　“各位稍安勿躁！”

　　叶青枫忙安抚着众人，跟着逐个检查那些猝死之人的尸首。众人也不再出声，只是紧张等地叶青枫查的结果。章玄卿、赵漪雨等人也粗略的查探了其中几具尸首，却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剩下的各位还有谁有受内伤么？”叶青枫忽然问道。

　　众人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

　　“叶盟主是不是看出了什么问题？”石珀忙问。

　　“这些死者都是因为受了内伤导致内脏出血而死。”

　　“这怎么可能，他们看样子并没有受很重的内伤，怎么会内脏出血这么严重？”赵漪雨质疑道。

　　“赵掌门可曾听说过一种叫‘伤心欲绝’的毒香？”

　　“‘伤心欲绝’？贫道未曾听说，还请叶盟主指教。”

　　“叶某也是曾游访西域时知道这种毒香的。此香对常人无害，但是一遇上受了内伤的人便会即刻侵入人受伤的脏腑让其流血不止，最终置人于死地。”

　　众人闻言都大为惊悚，同时又有些侥幸，总算自己没有受伤保住了小命。

　　“叶盟主为何如此断定他们是死于‘伤心欲绝’？”

　　石珀仍有些疑惑，虽然事出突然，却并无道理。何人会下毒害他们，又为何只下这种只对受内伤的人有用的毒？

　　“其一是我们活下来的人都没有受伤，而死去的人身上皆有伤；其二，我在冷情宫时有闻到这种香味，只是叶某当时一时未能记起这种香味的名字。这也怪叶某太疏忽了，否则不至于……”叶青枫说着很是自责的摇了摇头。

　　“你是说是冷情宫故意下毒害我们？”赵漪雨道。

　　“不见得他们是有心害我们，或许只是因为冷情宫早有点这种香的习惯。”

　　“谁会有习惯点这种毒香！这冷情宫分明不安好心！”有人怒道。

　　接着众人也开始怀疑起之前种种，心想冷情宫到底是个十分邪气古怪的门派，的确不该这么好心就这么打发了自己。

　　章玄卿仍觉得此事蹊跷，道：“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我想以刚才那三人的武功，就是要杀了我们在场所有的人也不是难事，他们又何须下毒？”

　　“章玄卿，你到现在还在袒护冷情宫！你分明就是和他们串通好了的！”

　　“可不是，方才你还临阵倒戈，这次我们所有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

　　章玄卿的疑虑反而招致更多人的指责，只是这次却没有人再站出来替他说话。章玄卿自知自己人心尽失，便也不再多作辩解。

　　“叶盟主，我们不妨现在就将这个叛徒杀了，也好为这些枉死的兄弟报仇！”

　　“各位，章道长怎么说都是林真人的弟子，我会将此事说与林真人，我想他自会处理。我们此刻不宜再乱，以免再遭冷情宫暗算。”叶青枫虽不再维护章玄卿，却也不打算对他动手。

　　“叶盟主说得对，各位现在先不要内乱了。”石珀也跟着劝道。

　　章玄卿此刻也只能咬咬牙，暗暗发誓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好还自己一个清白。

　　“怪只怪叶某太贸然行事，没事先了解清楚冷情宫的脾性，愧对了各位！这次回去叶某定会辞去武林盟主一职，让各位另举贤能。”叶青枫仍是自责不已。

　　“叶盟主千万别这么说，”石珀忙道，“你也是为了能替我们大家讨回一个公道而已，谁知冷情宫的人会是这等阴险之辈。”

　　“叶某早知冷情宫本就非善类，却没有好好提防……”

　　“叶盟主，既然冷情宫都是些奸邪小人，自然也就防不胜防，你也无需太过自责。”赵漪雨也开口宽慰道。

　　“不管如何，还请各位先帮我将这几位朋友的尸首送回他们自己门中安葬，其余的再从长计议。”

　　“这个自然。”

　　如今也不可能再回过头去找冷情宫，以免再遭受更大损失，剩下的人只得抬着几具尸体继续往无间谷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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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雁峰，寒清殿——

　　自章玄卿走后，万俟令楠也乐得没人整天守着自己，刚好有机会在寒清殿四处溜达，熟悉环境，以备到时行动之便。这寒清殿倒并不大，路也还好认，就是每日活动的人太多，万俟令楠出去散个步一路上都要打好几次招呼，几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看到他，如果要白天行肯定难以得手，况且他现在重伤未愈，多有不便。

　　“万俟兄，这么好的雅兴又在散步啊？”

　　“哦，是啊，陆道长，你也是散步？”

　　万俟令楠最不愿碰上的就是陆仰竹，这个人对他疑心最重，平日里自己就算什么都没干也会要被他盘查一番。

　　“我可没有万俟兄那么闲，萧师叔就快回来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为他接风洗尘。”

　　“萧师叔？你说萧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