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赋霜》碎梦青灯

11、第四章 讨伐（上）

　　章玄卿被脸上痒痒的感觉弄醒了，一睁眼就见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正愣愣的看着自己，月色在那双黑眸中泛出异样温柔的光彩，美丽得就像一个古老的神话。

　　“你……醒了？”

　　懵了半晌章玄卿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正看着自己浅笑不语的人是谁，一时间竟忘记了惊喜，只是傻愣愣的回望着对方。

　　“章大哥！”

　　万岭南甜甜的轻轻的叫了一声。章玄卿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万岭南的手，激动的道：“万兄弟，你终于醒了！”

　　万岭南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低低叹息了一声，道：“不要叫我万兄弟了！”

　　这个叫法实在煞风景，他好歹是瑶音派堂堂第一美男子，被人兄弟长兄弟短的叫，怎么听怎么老土粗俗。

　　“呃，那……叫你万贤弟？”章玄卿真的很没有美感。

　　“我不叫万岭南，”万岭南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他，“我复姓万俟（注：音同‘墨其’，不是‘万四’哦~），我叫万俟令楠。章大哥不妨就叫我令楠。”

　　这还是他第一次允许别人叫他的名讳，就是有琴谷主也只叫他的姓氏。

　　“令楠？你为何要用假名？”

　　“人在江湖漂，时常换个假名也是很正常的啊！”

　　“那……这么说你也不是岭南人了？”

　　章玄卿终于开始对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起了些戒心。

　　“名字是假的，身份自然也可以是假的。我的确不是岭南人。其实我是……”

　　万俟令楠忽然神色有些黯然下来，虽然月光下看太不清楚，但从光声音也听得出他此刻的纠结情绪。

　　“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也直管说吧，章大哥也没把你当外人看了。”

　　章玄卿一见万俟令楠那欲语还休的伤感模样，立时就心软了下来。

　　“章大哥，其实我……”

　　万俟令楠一面仍故作痛苦状，一面却在心里念叨：我要是告诉你我是瑶音派头号妖孽紫楠毒圣，你不把我当外人看才怪！

　　“其实我本是一户大户人家家里的下人，因为不小心打碎了老爷最心爱的翡翠花瓶，老爷扬言要砍掉我的双手双脚，我这才连夜逃了出来……”

　　“那，你就这么逃了出来，你的家人呢？”

　　“我十二岁那年就签了卖身契被卖到了那户人家家里，哪里还有什么家人，他们早就不管我了。”

　　“原来如此。”章玄卿听完点了点头，跟着也长叹了一声，道，“如今真是恶霸横行，民不聊生啊！”

　　万俟令楠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诌的一段“身世”这么容易就把章玄卿糊弄过去了，弄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怎么可以编一个这么没水准的谎言去骗一个这么单纯的人？

　　“令楠，你告诉章大哥，那户恶霸是谁，我帮你去教训他们！”

　　“唉，别！那户人家有钱有势，连当地县衙都要忌他们三分，你这么做也只图得一时之快而已，到时反而还要惹上官司，得不偿失啊。”

　　万俟令楠也不知章玄卿是不是在试探自己，虽说硬要说出这么一户人家也不难，这样的恶霸多了去了，只是实在没这个必要去横生这个枝节。

　　“也是。”章玄卿转而又笑道，“我这人真是少根筋。”

　　他其实不是少根筋，只是一想到万俟令楠曾在那户大户人家家里定受过不少欺侮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章大哥你只是心肠太好，喜欢打抱不平。”

　　万俟令楠跟着笑道，当然他心里说的是“你的确少根筋”。

　　“对了，你过了这么久才醒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就是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

　　“这是自然，你身上的经脉都断了，幸亏有芙蓉医仙的七夜长生散才救得你一命，你的伤还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才行。”

　　“那……章大哥你会不会一直照顾我，直到我伤好？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法自己谋生。”

　　万俟令楠等的就是章玄卿的肯定回答，只要他答应了自己就能顺理成章混进落雁峰去了。

　　“这个自然，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落雁峰。”章玄卿十分笃定的道。

　　“谢谢你，章大哥！”谢谢你，大笨牛！

　　“不说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嗯。”

　　.

　　第二天一早，章玄卿神清气爽抱着自己的万俟令楠出现在人前，周尘封宋祈见万俟令楠醒过来了自然十分欣慰，不枉他们一路上辛苦，只有陆仰竹横竖高兴不起来，尤其见章玄卿跟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一副新婚小夫妻的甜蜜模样，他感觉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章师兄一定是中什么蛊了，不然怎么会对一个大男人这般殷勤？况且这男人实在不算……等等！陆仰竹将目光打量到万俟令楠身上，这才诧异的发觉这小子相貌不俗，即使面色苍白满脸病容，那清丽脱俗的姿容愣是遮也遮不住。他就纳闷了，自己为什么一开没发现？他明明记得这小子只是个油腔滑调的小流氓的。

　　“陆道长，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万俟令楠虽然早已习惯了众人惊艳的目光，但也不是在吃饭的时候。

　　“呃，没，万兄弟，你脸色很差，多吃点东西补补。”

　　“陆师弟，以后叫他……”

　　“叫我‘万俟’就好了！”

　　章玄卿正要纠正陆仰竹的称谓，万俟令楠忙插道，他可不想再让第二个人叫自己叫得这么亲热。

　　“万俟？”周尘封疑惑道，“原来万大哥姓万俟么？”

　　“原来尘封小道兄听过这个姓氏。我本名万俟令楠，万岭南只是个假名，骗了各位这么久，实在对不住。”万俟令楠道。

　　幸好他的真名江湖上听过的人少之又少，至多只听过“紫楠毒圣”这个名号。

　　“令楠也是因为有他的苦衷才会隐姓埋名。”章玄卿忙帮着解释。

　　“是么？是什么苦衷？”陆仰竹追问。

　　章玄卿于是又把万俟令楠编的那个故事说了一通，陆仰竹自然不信，又问那恶霸姓甚名谁，章玄卿再又把万俟令楠打发自己的那番话说给陆仰竹听，最后道：“这些事也过去了，没必要再追究，只要令楠没受什么伤害就是好的。”

　　宋祈和周尘封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陆仰竹更诧异了，章师兄受了这小子蛊惑就算了，为什么其他两人也对他一点戒心都没？这个叫万俟令楠的怎么看怎么不简单啊！碍于自己孤掌难鸣，陆仰竹也不再多说，只不过他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预感到，带万俟令楠回落雁峰绝对是个错误！

　　“尘封，你最近几日好像吃的很多啊！”宋祈忽然道。

　　周尘封这会儿仍在忙不迭的往自己碗里夹菜，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在使劲嚼着，听到宋祈这么一说，忙使劲咽下口中的食物，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吃不饱，容易饿。”

　　“是要蹿个儿了吧？男孩子到这个年纪都会这样的。”万俟令楠笑道，他现在大概知道夏飞霜那晚找周尘封是干什么了。

　　“既然如此，那就要多吃点。”章玄卿又往周尘封碗里添了些菜过去。陆仰竹忙道：“章师兄你别老惯着他，我们的盘缠都快被他吃光了。”

　　“看你这话说的，人家长身体还能少吃不成？”章玄卿骂道。

　　“是啊，仰竹，你也别对尘封太苛刻了。”宋祈也跟着说情。

　　“这……”

　　陆仰竹于是彻底无语。他其实很想说，周尘封这小子现在每顿能吃五碗，照这么下去估计还没回到落雁峰他们几人就都要跟着他挨饿了。

　　周尘封有了章玄卿的袒护自然吃得更加肆无忌惮，一会儿吃完他还得回房间练功。自从夏无寒帮他打通经脉之后他练功果然没再小腹痛，他现在很肯定那套落叶剑法自己已经耍得比其他师兄弟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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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叶青枫在少林寺承诺要声讨冷情宫一事之后，便广发英雄帖邀请各大门派的人参与此事，这也是自十七年前葬月教之后再次以多对寡的声讨活动。叶青枫事前刻意了解了那天被青灯所伤的那些人的门派，他的英雄帖除了发到寒松、苍霞、龙皇、隐山等大门派，也发给了那些受害的小门派手中，一则表示关心小门派，二则那些门派应邀前往的可能性更大。

　　苍霞山，玄德观——

　　梅若雪领着几名弟子刚从泰山回来，众人便急着围过来问起此次天下会武的情况。五年前的天下会武便是由苍霞派掌门赵漪雨出战，只因赵漪雨在最后一战中输给了寒松派大弟子章玄卿，从此苍霞派的名声渐渐屈居于寒松之下。

　　“告诉你们，梅师姐可厉害了，她一个人连胜十二战七大门派！”

　　秋亭月得意的在众弟子中炫耀着梅若雪的战绩，梅若雪自己却是脸色不佳，一则重伤未愈，二则自己输给了邪派瑶音，不仅未能挽回苍霞的声誉，反而更使苍霞屈居瑶音之下。

　　“亭月，天下会武好玩么？”

　　一名三十多岁面容清冷凌厉的道姑执着拂尘出现在众弟子中，众弟子急忙垂首让开路来，梅若雪这下更是面色惨白，忙跪下身来道：“若雪无能，输给了瑶音派妖女，请掌门师叔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