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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迅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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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北迅速结阵,抵御丰玉的第一次冲营。步卒高举着盾牌抵挡鬼弓的箭雨,但是鬼弓的箭镞是精钢所制,一般的盾牌根本无法抵御。箭镞透过盾牌刺入皮肉发出沉闷的浊响,转眼尸体堆积成一线。目睹前排步卒以血肉之躯抵抗鬼弓,后排的骑兵胆战心惊无法跃马向前。
流川冷冷注视着第一阵的旗本,按照阵型,这个旗本应该是第一个冲出的。
现在他只是哀哀地看着前方,握紧缰绳的手在哆嗦。
前面就是地狱,没有人肯潇潇洒洒二话不说直接走向地狱的。
可是,流川已经拨令下去了:“阵前退者,斩。”
照理说,流川现在应该军法下去了,但他没有,他想起了三井,一时开始犹豫。那个假正经又心软的混蛋,前两天刚刚因为安田的事情跟他大吵。
正当流川犹豫的间隙,一道乌光刮着劲风从身后袭来,当他回过神来,那名旗本已经一声不吭地栽下马去了。
三井纵马向前一步,高声说道:“阵前退者,斩!”
手腕上缠着黑线,曲卷着缩进袖口。
他压低声音对流川说:“你中邪了么,怎么一动不动?”
流川心里忽然轻松,侧目看着三井面无表情的脸,轻声说道:“谢谢你帮我动手。”
三井朝前方努了努嘴:“发令吧。”
流川举天扬起龙切。
“墨!”湘北弓队望天举弓,墨指勾下。
“背!”弓弦拉满,指肚压紧箭尾。
“精!”临撒弦之时,指根一紧为瞄准之精。
“攻!”撒弦放箭。
一时间,漫天箭雨飞向丰玉阵地。
第二队的旗本策马而上,骑军发出如雷的吼声,冲向前去!
大风凄厉,它从极寒的朔北之地吹过来,刺得人眼泪直流。
藤真因为有伤被留在后营。他却仍然穿着一身武装到牙齿的重铠,似乎随时准备上阵。
牧绅一微笑地看着他:“你累不累啊?”
藤真笑了笑:“只是做好万全之策而已,我还没跟南烈好好算总账呢!”
阿牧从那张优雅自若的表情中隐隐看到这个藤美人的嚣张,被南烈射穿肩胛还能嚣张成这样,不得不说,嚣张是这家伙血液里的因子,完全无法掩饰。
阿神走了进来,汇报:“袭击津久武和常诚的是陵南的军队,领兵的是鱼住纯。现在丰玉分两侧在攻击湘北和爱知。爱知受到的只是箭阵,似乎在阻止他们调兵救援湘北。”
藤真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阿牧叫住他:“你先得把情况听完了再走不迟吧。”
阿神点点头:“现在看下来,丰玉的攻击意图相当明显。用陵南拖住我们两翼,主力攻击湘北试图打开缺口,挨到我们中帐大军一动,就发出讯号。丰玉的重骑和陵南的散射骑就会划一道弯弧,从湘北侧后扑击海南疾风营,翔阳的铁骑只要绕过两翼去救湘北露出中军的间隙,正好与两骑相合,直接劈在海南的脸上。”
阿牧开始咬牙:“看样子南烈认准了只有海南疾风营才是他们的对手,只要切开了疾风营,对他来说就是胜利的曙光。所以说人啊不能偏执,一偏执就会出问题……”
藤真皱眉打断领导讲话:“怎么?你的意思是不让翔阳去解围湘北,去救两翼的津久武或者常诚?”
“我悄悄地带一队海南骑军,从滨松关门口走,蛮子肯定想不到。至于藤真殿下,我劝您还是注意自己的伤势多休息吧,不要凭一时悍勇,搭上无谓性命。”
神宗一郎笑得温文而无辜,仿佛主动请缨的人不是他。
阿牧心里纵有一百个不愿意,此时也只好说道:“藤真,阿神是我最信任的家臣,让他出马肯定没问题。”
藤真沉吟半晌:“你说得没错,若是翔阳调拨了,闪出的位置正好是海南的咽喉。”他转身看着阿神,眼睛里好像有一点火星: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阿神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走掉。
当湘北的骑军冲出来时,整个丰玉的锋甲阵忽的散开了,连后面的鬼弓手们也都抛弃了长弓,直接开始近搏战。
流川远远地望见将胄标志的人。
一只眼睛亮如星辰,另一只眼睛的位置上则是一道狰狞的伤痕。他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君王般地俯视着由他一手造就的修罗场。
流川在发抖,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黑色的战马犹如一枚离弦之箭,掀起滚滚尘土直插丰玉的甲阵。
片刻之间就从三井的眼皮底下消失了。三井猛一回头,差点疯掉。
如果翻译一下三井此时的心声,那就是——曾经有个真挚的猪头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当我失去他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上天给我一个机会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这个猪头说三个字:“拷一起!”如果非要加一个限制的话,我希望是:一万把手铐!
所有人被流川冲锋的气势震撼了,流星般的马速和无所顾忌的进攻气势使得他一路毫无羁绊,挥起的龙切让敌兵像秋收的庄稼一般躺倒。当他的战马越过了最后的射骑阵线,丰玉的步卒想要回头追上流川已经是痴心妄想。
南烈不动声色地等着。他带着模糊的笑意,从箭囊里摸出三枚穿甲箭,对着弓弦呵了一口白气,将一张八石鬼弓稳稳地拉满一个弧,精确地瞄准了愈来愈近的流川。
这是他最拿手的连珠箭。
空中仿佛有琴声铮铮,流川瞪大双眼。
三支钢矢。
侧身,躲过第一支,举剑,打飞第二支。
第三支破空而来,避无可避。
流川死死瞪大了眼睛。
侧后有一枚羽箭尖鸣而来,那只是普通一支羽箭,箭头击撞在钢矢的獠牙箭镞一刹那,那支羽箭被碾为粉末。
三井把箭壶里最后一枚箭放了出去。
但是已经足够了,到底削弱了钢矢的蛮力,改变了飞行方向。
南烈吃惊得向前走了一步,他看到流川杀气腾腾的面孔,咬着第三支钢矢,嘴角挂着一行鲜血。
南烈在心里说:难道是比藤真更加难缠的对手吗?
忍不住笑了,轻慢地对流川勾了勾小指。
故意激怒,然后寻找破绽,一击必杀。
出乎他的意料,流川却放慢了马速。
干什么?
风沙中,一个浅黑色的影子鬼魅般地闪了进来。伴随着阵阵哀嚎,本来埋伏在南烈前面的鬼弓武士纷纷捂着颈中飞溅的鲜血倒了下去。
三井大口喘着气,从风沙中出现,手中的黑线由于此时阴霾罩日,若隐若现。
他大声抱怨着流川:“我追得好苦!”
流川有些许笑意到了唇边,却不很明显:“本就应该我冲锋,你在后啊。”
流川的力量和速度,三井的精准和敏捷,在湘北骑军不要命的冲锋掩护下,完美地制造了一起直切对方主帅的行动。
南烈眯起眼睛,吹起一个尾音绵长的口哨。
四周围上来十来个鬼弓武士。
南烈笑容可掬地说:“我最不喜欢单打独斗了。”
他缓缓抽出蛇牙黄金刀,刀身散发出渴血的光芒。
流川和三井背靠着背,站定。
“流川,小心。”
凰月的烈响,伴随着龙切的清啸。
翻涌的火焰从滚烫的心里汩汩流出。
流川用剑尖点了点最靠近的武士: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