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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丰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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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这个冗长啰嗦的战争故事中第一反派大BOSS,南烈同学有必要花一定笔墨交代一下自己的来龙去脉。南烈跟牧绅一不同,他不是世子出身(牧绅一有充分理由感谢自己的母亲没有把自己生成牧绅二牧绅三牧绅四),所以,能登上丰玉国主之位,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顺。
南烈少时便负恶名,为人处事执拗偏激,性子又孤僻桀骜,与兄长的关系处得不好,也不得父亲喜爱,与他终日玩在一起的,只有自己的表亲岸本实理。
除了有一手好箭法,这个终日沉默和冷硬的孩子几乎被自己父亲所遗忘。在互换质子的时候,父亲终于想起这个儿子了,于是点名让十四岁的南烈前往山王做质子。不幸的是,这位蛮族少主很讨厌山王。山王这个地方太繁华了。他尤其不喜欢山王宫殿那些高耸的城墙和鳞次栉比的亭台楼宇,遮挡了视线,甚至连天边的浮云都看不见,让人心里有如压石。他无比怀念站在马背上一眼可以望见草原尽头感觉,怀念从小就开始养的那头海东青,在他响亮的唿哨中常常腾起白色翼梢,孤独地在天空盘旋。
这种思乡之情实在太沉重了,南烈终于忍不住,在一个晚上偷了匹马奔逃回家。拼着父亲的杖责甚至是杀罪,他也想回到丰玉。
没有人杖责他,也没有人问罪,那个晚上,老国主死于一场宫廷政变。
他事先倒是留下了遗诏,让自己无能的大儿子继任国主之位。
汗王们对遗诏相当不满,而世子显然也意识到自己不能服众,这个懦弱的人居然出了一步昏招,他没有想着要去请求汗王们的支持,而是密谋解除他们的兵权。
于是汗王一党起事,新国主上任未满三天便人间蒸发,随后迎立十四子为新王。可笑的是,十四子被抱上王座的时候,还是个在吃手指的奶娃娃。
这个时候,本故事中的第一大反派大BOSS南烈同学出现了。
掌印大僚北野,也就是南烈的恩师替他打开的殿门。
汗王们大声辱骂恐吓,希望能把这个提一把杀气腾腾的蛇牙黄金刀,看上去眼神阴郁冰冷的少主吓跑。
迎接他们的是相当干脆的九箭连珠。
汗王们用自己的脑浆和鲜血祭祀了新国主的登基盛典。
匆匆赶来的近禁军鬼弓们目睹此情此景吓得呆住。南烈缓缓转身,横刀于前,那是一场真正的以一敌百,瘦而冷硬的少主古怪地微笑着,浑身散发着渴望杀戮的气息。
近禁军鬼弓首领单膝跪倒,宣誓效忠。
北野跪倒,宣誓效忠。
臣子们纷纷跪倒,宣誓效忠。
然而南烈却对着国主的虎皮大椅怆然跪倒,哭道:“父亲!你英魂若在,请你回来!儿子不孝,只能报仇到这步!”
谁也没发觉,他的嘴角悄悄地挽起一个冷笑的弧度。
这个时候的南烈,已经具备了一个优秀国主的素质,或者说,是演技。
汗王们的鲜血顺着台阶流淌,渗进地上的驼绒地毯上,暗红得触目惊心。
南烈的人生规则就在那个时候定下了。
成王败寇。
胜利,需要不择手段。
平利十二年初冬。
牧绅一在出征前跟高头力做告别。
高头力微笑道:“时至今日,我也没什么好教导你的了。你已经成长,此行小心。你要记住,明天你面对的就是屠场般的世界,懦弱和胆怯是无法生存的。”
牧绅一毕恭毕敬地行礼:“谨遵老师教诲。”
“老师,我还有一个不解。”
“请讲。”
“湘北会是我们的绊脚石吗?”
在一旁听着的神宗一郎忍不住眨了眨大眼睛,唔,原来阿牧你的安全感也不是那么强嘛,简直是毫无安全感的人啊,刚从藤真那里回来开始担忧新的敌手了么。
高头力微笑:“湘北的安西与我是故交,不过他已经退居很久了。现在掌握政权的是湘北各族长老,军权则由暗部把持。据说这次他们也派军参加六国联盟了?我猜,领兵的应该是赤木刚宪吧?”
“不,据报,是流川枫。”
高头力微微扼手,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阿牧,你见过流川枫吗?”
“前不久在战场上远远见过一面。单单从战场的表现来看,很厉害的角色,勇猛而锐利,杀敌时瞳子黑白分明,视瞻不转。”
“勇猛锐利者,敢断决也;瞳子白黑分明者,见事明也;视瞻不转者,执志强也。阿牧,当心此人。”
牧绅一犹豫一下,又问道:“藤真健司难道不足为惧了吗?”
高头力道:“据说,他为了个宠臣把翔阳闹的鸡犬不宁,让湘北趁机独立了?”
牧绅一囧,暂且可以这么说吧。
高头力摇头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牧绅一心里突地一跳。
微微黯然。
千里之外被议论的无辜的藤真健司打了个喷嚏。
他揩了揩鼻子,心想,不会是三井寿在想我呢吧。
想到这里,忍不住就想起那个清甜美好的吻,想到揽他入睡的那个美好夜晚。
嗯,用什么来形容和三井寿在一起的感觉呢,一半是蜜糖,一半是花香。
夏日里芬芳青草气,对方唇齿娇嫩的触感,发丝在细长光线里乱糟糟地飞扬。
花形透走了进来,打断他美好的思绪:
“殿下,集结完毕。”
藤真微笑,在花形肩上拍了拍:
“清风明月,这样出征好雅兴。”
目光如炬,清亮又坚定,笑容有一种振奋人心的魔力。
花形知道国主是在勉励自己,心头一震,用力点头。
“殿下,长谷川已经从姊妹川出发了,预计两日就能与我们会合。”
“好极了。”
花形小心道:“殿下,那个南烈所带鬼弓厉害,我们是不是应该避开长野原的正道呢……”
藤真脸上的所有神情忽然都消失了,只剩下霜雪般的冷漠。
“花形,真正的翔阳武士,不仅仅只是杀一人,而是要震天下。”
“你来啦。”
竹帘后苍老的声音说。
三井恭敬地跪下,磕头,然后盘坐在庭阶之下。
“安西老师。”
“手腕又伤了?”
“不要紧,小事,三五天就好。不会影响出征。”
安西微微动容。
那个骄蛮又善良的小孩子,长大后看起来温和许多。成熟的外表,克制的言行,真的改变了原来那个核吗?核里面呢,那个骄蛮锋利的小子,困在渐渐成长的蚕茧里,孤独地浸泡在不良情绪酿成的液汁里,但是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没有变,他的眼神能带给人温暧,安全与信心。我没能竭尽全力地看护着他的成长,可是他的成长出乎我的意料。
“我是你的老师,”安西低声说,“但是其实我并没有详细指导过你。你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你所学的一切的一切,只有靠在战场上去体会。一旦踏上战场,你的所学,就不再是纸上谈兵,镜中练剑,你沉积下来的领悟,你的杀气,你的兵法,你的悍勇,必须像破堤而出的洪水,刹那间就能汹涌成河。不允许犯错误,只要犯一次错误,你就会失去一切。”
三井点头:“是。学生明白。”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还不够狠绝。”
三井吃惊地抬头,这句话太耳熟了,跟“妇人之仁迟早会害死一切”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要记住,刀出鞘,总是要饮血的。”
“是,学生明白!”
三井在心里叹息,我讨厌血,任何人的。
“凰月带来了么?”
三井从腰上解下凰月,递上。
安西微笑:“你拿着,上阵。”
“是。”
良久,竹帘后的声音有些喑哑。
“这把刀,和流川枫的龙切剑是一对,你可知道?”
三井霍然抬头。
“凰月是龙切的辅刀,上古时候的铸剑师打造这一对刀剑,龙切杀前,凰月补后。你和流川拿的都是不祥的利器,里面寄宿着无数被斩的咆哮的灵魂。”
三井听得呆了。
“所以,这次出征,三井,请你为龙切补后。平安回来。”
三井提刀而起,庄严地行宣誓军礼。
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流川。
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