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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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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命星,才是井鬼。”
天空中轰隆一声闷响,这个夏季的第一场雷雨到来了。
然而落下的却是萧萧疏疏的细雨,几乎听不见任何声息。
初夏的夜风,带着氤氲的水汽,各种草木的味道和熏香一齐蒸了,弥漫了整间屋子。
藤真却不动声色地直直站着,碧色琉璃的眼眸中反射出剑一样的森然银光。
“湘北暗部的人?你等得还真有耐心呀!”
流川缓缓拔出龙切剑。
“再见。”他说。
三井寿抱着脑袋趴在床底下。
当流川枫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懵了,处于重度失忆状态。
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的脚怎么这么贱啊?要跑进来。
我的耳朵怎么这么贱啊?要听到这么多让不该听的东西。
我的手怎么这么贱啊?还死死抓着凰月刀不放。
……
流川枫却没能举剑进攻。
藤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是湘北暗部派来的第三十七个大傻瓜。”
他柔声说:“你捕猎之前怎么不打听清楚猎物的来历呢?藤真家族的血统,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呀。”
他的碧色眼眸在暗黑中熠熠闪光,就像在等着猎物奔逃时好扑上捕猎一般。
流川的身体完全被控,盯着那双碧眼,无法挪动一丝半毫。
他哑着嗓子道:“瞳术?”
他只知道藤真家族的血统并不一般,却不知道这个家族遗传的是天生的破眩之瞳。
藤真的笑容如同春风一般的懒洋洋: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再见。”
这时候,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鸣。
“流川要死了?”
三井寿的手指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快救他,快救他。
一声声从心底发出来的尖叫越来越大,响彻心肺。
我不要你死,流川枫,我不想看到你死。
三井寿终于忍耐不住了,手脚并用地从床底下爬出来。
他看到的却不是藤真刀逼流川枫的情景。
他看到的是流川正举剑刺向藤真。
三井拼命揉了揉眼睛。
他却不知道,藤真的破眩之瞳需要绝对的心神集中,方才那声巨大的鹰鸣扰乱了一寸心神。这个微弱的破绽却被流川抓住,他闭上了眼睛。
只要没有对视,瞳术就不会起作用。
流川听风辨位,一剑就伤了藤真。
一股浓艳的血沿着面颊流下,划过长长的睫毛,在颚尖凝聚成珠,滴坠。
瞳术不能沾血,沾血即破。
藤真喘着气想:
井鬼。
我碰到的果然是我的克星。
他们俩同时看到从床底下爬出来一个人。这个人还非常眼熟。
藤真跌倒在地上,失声叫道:“三井!”
流川只是微微瞥了一眼,手却不停,向藤真斩去。
龙切尖啸着,一瞬间就要刺穿对方的喉咙。
乒的一声,龙切剑被凰月刀架住。
流川冷冷地盯着那双黑眸。
“三井寿,你挡了我的路。”
“不要杀他。”三井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怎么会成这样,我想救的人是你啊!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三井寿。”
流川枫从来没有用这样森冷的语气讲过话。
三井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里剜了一刀,有一种近乎窒息的痛感。
他手上却加紧了劲道,用一种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声音说:
“不要杀他。否则我宰了你。”
龙切和凰月,这对刀剑在碰撞上的一刹那就在不停地鸣响着,震动着。就像是无数冰雹敲打着脆钢的声音。
两把都是天下闻名的利器,封印着无数的亡魂和孤鬼。此时无数的亡魂和孤鬼都在刀剑中呻吟和低语着,缥缈远去。
杀气弥漫。双方斗得已经不是刀剑,而是敌意。
雨打着深竹嫩叶,雾蒙蒙如谜语一般。
祢坂街一家小酒馆内,彩子站在窗前焦急地等待着。
“约好的这个时候一道回湘北,怎么还不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强颜欢笑道:“晴子,你别着急,流川这家伙总是不守时。”
被称作晴子的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看起来相当天真娇憨的少女模样,如同白色的生绢不染一丝灰尘。但是此时她明珠般娇柔的脸庞上却满是焦虑的表情:“彩子姐姐,流川他,他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怎么可能?哈哈,谁都会出事情,只有他不可能。”
彩子拼命安慰。
她叹了口气。赤木晴子对流川枫的一往情深,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次听说流川要回湘北了,死缠着一定要来迎接他。
“宫城良田这小子说是出去看看,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彩子试着转移话题。
“是啊,宫城大哥跑到哪里去了?”晴子果然上当。
“这个混蛋……”彩子嘀咕着,唇角却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这个时候,宫城良田正撑着一把黑色篾竹油伞慢悠悠地走在祢坂街。
他走得非常非常地慢,简直有愧他“电光火石”的外号。
他其实心里在想,这个比自己还低一个等级的小鬼究竟有什么好,值得出动了三个暗部的人窝在一家小酒馆里等他。
尤其这三个人是两个大美女和一个英俊潇洒玉树凌风的未婚男青年。这个男青年还是二番队的队长。
他脚步突然顿住了,伞差点歪下来。
面前出现的人,应该是流川枫。
只是几乎认不出他来。
全身都被淋湿了,黑色额发一缕一缕紧贴着惨白的面颊,瞳子里仿佛流淌着熊熊的光焰。
这还是原来那个颜如冰雪,色如墨画的流川枫吗?
看上去分明就像个炼狱里出来的修罗嘛。
宫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把伞收起来,递过去:
“我们等你很久了。”
流川枫沉默地点点头,把伞推到一边,径自走在雨里。
三井费力地扶起藤真,后者微微睁开眼睛,勉强咳出几丝鲜血。
三井有点慌,说道:“我去叫花形他们来。”
藤真却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不要走。”
“你受伤了,我去叫人。”
“不许走。”
三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快疯了,他不知道流川枫会不会去而复返,他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会不会再咳两下就一命呜呼,到时候抱着尸体的他怎么向破门而入的花形他们交代。
“三井,你做得很好,你又救了我一命。”
藤真轻轻地说。
他想起了那一幕,三井扬起他黑而秀气的长眉,挡在他面前,举起那把凰月。
这个人带着一道阳光照进了他的生活。这道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无法睁眼。
三井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结结巴巴地说:
“殿下,还是让臣还是去叫人吧,你出血了啊……”
这个蠢猪简直一点情趣都没有!
枉我装出一副伤重不治的样子,还拼了老命咳出两滴血,这笨蛋傻乎乎地就会重复“殿下我要去叫人”。
藤真脸色阴沉了下来。
“三井大人,你能解释一下你为何躲在我的床底下吗?”
三井顿时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解释啊?
他甚至都不能解释为什么第二次要救他。
三井此刻心里涕泪交流,恨不得时光倒流,他宁可老死在床底下,也不要出来趟这次浑水。
藤真注视着三井寿呆滞的神情,突然笑了。
他伸手去抚摸三井的脸,细长的手指从眉骨一直拂过鼻梁,直到唇角。
他哑哑地呢喃道:“你不必害怕,总有一天,我会换一张大一点的床的。”
三井只觉得有凝若脂玉一般的手指从脸上滑过。
然后他听到藤真讲的话。
五。雷。轰。顶。
他就像被一道闪电劈过那样焦头黑面。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他不敢往那里去想,确切地说,他强迫自己不要往那里去想。
藤真的眼睛里满是晶亮的笑意。黏贴着整个季节和窗外的湿润的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