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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瑟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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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
满身污泥的骏马在泥泞的草原上奔跑,溅起朵朵泥浆。
“再往西走,过了莫愁谷谷口,就到了湘北之境了。”花形透在心里默默地说,“再加把劲,应该就可以摆脱掉丰玉的鬼弓队,顺利回到翔阳了!”
他忽然勒住了自己的战马。
四百步远处,对鬼弓而言只有一箭的射程。
一匹马,一个人。
花形心里咯噔一声,难道鬼弓队的人追到前面去了?
马是雄壮的姜枣马,人是火红色乱发的人。
看起来十分年轻,脸上的线条就跟刀斧凿出来似的,穿着一套红漆扎紫具足,神气活现的表情像一头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花形心微微放下,这个年轻人手里拎着一把沉重的大左文字太刀,没有鬼弓。
可是,鬼弓们马上是要追上来的。
他心里有些发急,只好出声问了:
“来者何人?”
红发青年仰天长笑: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为了防止湘北被破坏,为了维护神奈川的和平,樱木花道,我是穿梭在丰玉和湘北间的武士之刀,美好的明天在等待着我们。喵。”
一滴汗挂在花形的脸上。
这个人是不是刚从大夫那里跑出来的?
很快这个疑问就被他忘干净了。
红发武士一刀迎头劈下,刀光如匹练。
花形抖开新月十字枪迎上。
“好重的刀!”花形整个胳膊都被震麻了。
“果然是新月十字枪,晴子说的一点没错!喂,来比一比吧,你赢了,就让你过去,你输了——”
“怎样?”
“你输了,就把你的脑袋留在这里!”
“狂妄!”花形大怒,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出言不逊。
武器相交,火星四溅。
樱木花道边打边笑:“可惜晴子不在这里,不能看到我怎么把这家伙打趴下!”
花形透凝神接招,他毕竟老辣,很快发现红发武士拼斗只凭一股蛮力,刀路上却平淡无奇,而自己的新月十字枪飘逸灵动,专门捅进对手的空挡。
“原来是个只会老三招的门外汉!”花形冷笑。
“死!”他终于抓住一个破绽,大喝一声,举枪斜斜刺进。
在十字枪刚沾到红发武士面门时,手持巨刀的武士忽然弹起。一股刀风纵劈而下,带着开山劈石的勇劲。
花形弃马,就地一滚。
马头被蛮力斩断,腥浓的血泼洒了一地。
“居然能跳那么高!这小子是人吗?”花形忍不住失声问。
此时他发现了一个更可怖的事实。
不远处,一字排开的鬼弓队!
丰玉的国主,鬼弓队队长南烈。
这个年轻人即使在微笑的时候看上去也带着阴冷的表情,一只眼睛亮如星辰,另一只眼睛的位置上则是一道狰狞的伤痕。一只海东青站在他的左肩上,混黄色眼珠子四处张望。
他和他身边的鬼弓们装束一样,甲胄上装饰着豺豹的皮毛,护胸皮甲上烫印了暗红色的剑齿虎头纹,背着巨大的新月形鬼弓和插得密密麻麻的箭囊,唯一的区别是腰上还别着一把又细又尖,蛇牙一样的黄金短刀。
“花形透,既然来了我的地盘,怎么不喝一杯薄酒再走?”
他的声音却非常温和,带着一丝冬日暖阳的味道。
花形透深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多么可怕,他退后两步,刚想答话,却发现那个红发的武士显然比他更喜欢在大家面前发言:
“喂喂,哥们你的造型很拉轰啊!那头老鹰也不错,比我们家养的看起来要凶恶很多!”
南烈笑了:“有意思的家伙,你是谁?花形的同伙吗?”
“同伙?你不能既侮辱我的人格,又侮辱我的档次。我可是湘北的救世主,神奈川最强的武士!”红头发严肃地说。
“哎?”南烈前一秒笑着,后一秒种突然沉下脸来 “你既然不是跟他一道的,就快点滚远点,不要碍事。”
“你又是谁?你怎么不滚远点?不要碍我的事。”
鬼弓们吃惊得纷纷引弓作响:
“红脑壳你活得不耐烦了!”
“啰嗦什么一箭钉死他算了!”
“敢口出狂言?”
……
花形看着南烈脸上越来越阴沉的神色,心知不好。
他想提醒这个湘北武士鬼弓的厉害,但是又犹豫着是否可以借此机会逃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看来你不认识我们丰玉么,那让你见识见识好了。”
丰玉的鬼弓之所以出名,一方面是因为弓弦是熊筋和鲛鳔拧成的,射程极远,更重要的是它的箭,精钢打造,箭镞生有数根倒刺,一旦射入皮肉再难拔出。
南烈摘下鬼弓,捻起一支长箭。
红发的武士却上前一步,把巨大的太刀横于胸前:
“来呀!”
南烈的瞳孔瞬间放大。
他征战无数,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武士!
毁灭他!
毁灭一切强大的东西!
他眼里那块阴冷的东西越来越扩散,似乎都融进了眼白里。
身体里嗜血的心魔再次苏醒了。
突然草原上起了大雾。
乳白色的大雾似乎是瞬间从地底蒸腾出来的,无声无息地侵蚀了整个战场。
“妖瘴!这是妖瘴!”
莫名间失去了视力的鬼弓们乱作一团。
“原地待命!”
浓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大雾中,传来南烈清晰而稳定的命令:
“原地待命!不得喧哗!”
喧哗声瞬间消失了,连战马的响鼻声都听不见,白茫茫一片死寂。
南烈侧耳凝神。
“该死!看来两个都给跑掉了!”
他咬紧了牙关,恨恨地嘀咕。
山谷内。
“木暮你为啥要插一脚弄什么雾啊,我还要跟那个混蛋大战三百回合呢!”
“樱木你不要那么冲动嘛,我理解你的好胜心,但是那个人可是鬼弓队队长南烈啊……”
“什么南烈北烈的关我屁事,我就要跟他打,喂你不要死命地拽我的手啊我的新衣服都被你扯破了你赔得起吗这是晴子小姐给我织补的……”
“就是晴子小姐叫我过来的,她,她,她说让你早点回去……”
“真的?哇哈哈哈哈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去吧!”
(真好骗……)
“木暮你那是什么表情?”
“哦哦,我在想这次的任务没有完成啊,让花形那家伙跑掉了。”
“不要紧,有我这个天才救世主在,区区一个花形不在话下!”
“可是,可是那个家伙已经跑掉了啊……”
“这个……反正本来是要问他具体情报啦,以我们暗部文章首领木暮兄的本领,探出翔阳与丰玉之间的具体情况不在话下!”
“不要给我戴高帽子,这次行动失败,我还是要告诉你们武章的首领的……”
“啊啊不要啊小木,大猩猩会捶死我的!”
海南。
牧绅一问道:“三浦台的村雨死了?”
神宗一郎点头:“嗯,清田信长八百里加急发来的消息。”
“又是八百里加急发来的消息,怎么有那么多八百里……下次跟他说声辛苦了,为了搜集情报满世界地乱跑。”
“国主真是宽恤待人,英明神武!”
“得了得了,我们一块儿穿开裆裤长大的,你这种虚伪的客套话就表讲了。再说了,我最恨别人说我英明神武,自从小时候被骗了去什么斧头帮……”
“啊殿下,丢人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说得也是——既然藤真把村雨干掉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表示呢?”
“殿下,现在三浦台和翔阳都是我们的藩属国,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那么手心打了手背,做脑袋的应该怎么惩罚呢?”
“脑袋应该撞墙去吧?”
“阿神,我在很严肃地问你话。”
“是,殿下。微臣以为,既然木已成舟,翔阳又刚刚归属,我们不可动他一丝半毫……”
“不必兜圈子了,你的意思就这么算了,对吧?”
“国主英明神……啊,仙。”
“嗯,跟我想得一样。”
“殿下也觉得暂时不可妄动翔阳?”
“没错。我早就看那个村雨不顺眼了!满脸横肉,有损国威!”
“……”
“阿神,你怎么了?”
“殿下,微臣只是稍有点头晕。对了,丰玉的掌印大僚北野先生还在大殿里候着呢。”
“前脚刚走了一只小狐狸,后脚又来了一只老狐狸。”
“殿下,最重要的是这两只狐狸不久前刚刚结盟了呢。”
“嗯……清田信长给我的密报上是这么写的:跟丰玉的人讲信用,还不如跟妓女讲贞操——看来这小子整天在外面瞎混,学识和阅历都见长啊!”
“殿下,微臣又头晕了……”
深桐苑的夜色有些朦胧,草虫们开始歌唱,莲池中有金鱼唼喋,却没有睡莲。七年前那场变故之后,藤真健司下令将深桐苑莲池中所有的睡莲都连根拔掉,从此莲池再也不现当年密密匝匝的花繁叶藏之景了。
藤真站在莲池边上,背影看起来很萧索。
“花形,你辛苦了。从鬼弓手下逃出生天,真是不容易呢。”
“殿下言重,花形透愿为殿下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你还是留着完整的身体吧,那样对我比较有用——北野去了海南?”
“是。属下探知这个消息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在哨所被鬼弓发觉。”
“幸亏我同时去了海南一趟,不然真的与海南重燃战火,丰玉这头饿狼说不定根本不顾同盟之约,在后面咬我们一口呢。”
“属下听说,殿下前往海南的途中受到三浦台的攻击?”
“嗯,不过不要紧。长谷川受了点伤,彦一受了点惊吓。”
“那三井寿……”
“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了?”
“殿下还打算把他留在身边?那样太危险了!”
“不要紧的,多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