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喝豆奶的狼

3、高中

　　十五岁的棠梨是个十分内向的女生。
　　父母亡于幼时，家里仅剩姥爷一人相依为命。

　　老头子干了一辈子的中医，退休后开了家摆烂似的医馆，靠着丰厚的退休工资和医馆补贴，跟自己唯一的外孙女一起过得还算富足。

　　棠梨的初中就着医馆附近，没在本校上，高中后老爷子觉得得去念个重点，所以一拍大腿就把棠梨给送远了些。

　　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最开始棠梨挺不适应的。

　　她不爱说话，不喜欢热闹，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又非常渴望可以拥有朋友。
　　所以在开学前一天，她是做好了要主动与新同学开口说话的心理准备。

　　只是好死不死，遇到了沈惊弦。

　　少年的出现可以算得上是惊艳，棠梨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生。
　　单看外表显得肤浅，相处下来就会发现沈惊弦其实是个非常温和优秀的人。

　　只是即便如此，棠梨每次都很紧张，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会害怕自己的声线太沉太糙，说话又粗鲁没有礼貌。

　　沈惊弦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刚认识的时候礼貌性地说上一点，当发现棠梨似乎没什么兴趣与他继续对话后就默默闭嘴，没有必要一般也不开口。

　　因此，两人同桌的那两个月里统共就没说过几句话。就算有那也只是简单的交流，比如“老师讲到第几页了”，或者“明早我们值日”之类的。

　　棠梨很喜欢沈惊弦上课走神时偏头问她课本页数，少年的影子浅淡，发顶毛绒绒的一圈，投在她的课桌一角，或者放在桌边的那截藕臂上。

　　她会告诉对方页数，声音细细的小小的，也轻轻把身子往旁边歪一歪，离那块影子也更近了一点。

　　至于值日，就更开心了。

　　班里前后四个人一组，女孩子擦黑板擦窗户，男生就扫地和拖地。
　　棠梨干活利索，干完自己的活还能去帮别人干一些，骆笑那时候就坐她前面，每次值日的时候两个姑娘都能多多少少说上几句话。

　　骆笑是棠梨高中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但是骆笑性格开朗人缘好，身边不止棠梨一个人，所以棠梨也就在值日的时候说一说，平时就又缩回课桌那一角，没事翻翻课本，也不看书，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

　　-

　　开学一个多月，年级里有女生传十月份是沈惊弦的生日。

　　棠梨还是在厕所里听到这个消息的，隔壁两个女生正在闲聊，说道着对方喜欢什么东西。
　　声音不像是自己班里的人，应该是同一年级的。

　　也就经这么一遭，棠梨才发现原来沈惊弦原来这么受女孩欢迎，很多女生私下里都在悄悄讨论他，讨论他优异的成绩和帅气的样貌。

　　棠梨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微妙的别扭，再看向身边的沈惊弦时仿佛带上了一些柔光滤镜。
　　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对方不过就是个上课也会走神会睡觉的普通男孩子，只不过长得好看了一些，说话礼貌一些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棠梨还是悄悄给沈惊弦准备了一把折扇。

　　那会儿家里的老爷子在倒腾鲜竹沥，小小的院子里堆了很多青竹。姥爷闲来无事给自己孙女做了把竹扇玩，棠梨看见后很是喜欢，就跟着也做了一把。

　　纸糊的扇面，上面画了翠竹和兰花。
　　棠梨的水墨画还算过关，就是磨扇骨时磨红了十根手指，她做的急，做完了专门用棉布缝了个扇包，小心翼翼的放在书包最里层。

　　那天，沈惊弦没提自己生日的事，或许提了她也不好意思拿出来。
　　但对方收到了不少礼物，棠梨坐他身边，悄悄看了几眼，大部分都是包装精致的礼盒，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有几个用了透明的包装袋，好像是巧克力，还有附带着的情书。

　　粉蓝粉红色的包装纸，上面点缀着丝带抽成的花。
　　看起来就很贵，阳光一照bulingbuling的。

　　棠梨有点庆幸自己有自知之明，不然她那一把折扇在其中格格不入，就像是误入高级聚会的山村野夫。

　　看着就让人皱眉。

　　她想了想，还是在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豪华礼物中把自己灰扑扑的扇子拿了出来。
　　沈惊弦应该……不会喜欢。

　　不过也有人喜欢，那就是骆笑。

　　说实话，收到骆笑生日聚会的时候，棠梨犹豫了两三天决定要不要去。

　　因为骆笑基本上把班里所有同学都邀请了一遍，甚至还有其他班的，少说都得近百人。

　　一大群人吃饭唱k，棠梨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她在网上搜了些礼物清单，认真地替对方选了条连衣裙。
　　裙子价格不菲，由姥爷赞助，庆祝自己孙女有了新朋友。

　　这个年纪的女生喜欢裙子，喜欢口红，喜欢精致的首饰，但是棠梨喜欢花草，喜欢香料和中药。
　　她喜欢的东西好像和别人都不一样，送出去的东西或许也不尽人意。

　　可是棠梨还是给骆笑准备了一份别样的礼物。
　　她连着熬了三个晚上，用树脂滴胶给骆笑做了一副中草药图鉴。

　　几百味草药，棠梨掏光了家里的中药柜，甚至还专门去野外摘了新鲜的回来做成标本。

　　正方体的树脂小块晶莹剔透，被棠梨按照药性一一排列，最后用亚克力板粘接固定。
　　一平方米的板子，粘好之后她搬着都吃力。

　　本来担心骆笑会不喜欢，都没好意思在生日当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送给对方。棠梨挑了一个放学的晚间，把放在自己桌子下面罩着画布的亚克力板送给骆笑。

　　骆笑看到之后就是一个大惊呼，兴冲冲地问她在哪买的，在得知是亲手做的之后，她抱着棠梨朝她脸上吧唧使劲亲了一口。

　　刚巧此时沈惊弦路过窗边，看着她们两个女生愣了那么一秒。

　　棠梨觉得这大概就是沈惊弦对自己的所有关注了吧。

　　后来，班里的座位变动，棠梨调去了前排。
　　她的个头不高，老师强行让她过去，说实话她有点舍不得，收拾东西都慢慢吞吞的。

　　一根水笔滴溜溜滑去了沈惊弦的桌上，被对方捡起来递回棠梨手边。

　　她闷声说了句“谢谢”，沈惊弦回了句“不客气”。

　　恰到好处的疏离，同桌时期的确也没什么交集。棠梨轻轻叹了口气，一直没有抬眸，就这么抱着书包离开了。

　　新同桌是个废话很多的男生，上课时和前桌唠唠跟后桌唠唠，一圈唠完了，再跟棠梨唠唠。
　　棠梨觉得对方开口了自己不回应也不好，于是就有一搭没一搭的也跟他说上几句。但是她又是个乖巧的女孩子，上课说话影响别人，说多了指不定还要被老师点名批评。

　　久而久之她又不想和对方说话了。

　　男生皮得很，棠梨不理他他就扯人小姑娘的辫子，一来二去熟络起来，棠梨也会气恼的捶他两拳。

　　少男少女间的互动总有那么几分不清不楚的暧昧，后来两人一说话，班里就总有人在笑。

　　棠梨一开始还没在意那些，直到骆笑一勾她的脖颈：“你在跟方羽谈恋爱啊？”

　　棠梨：“？”
　　什么鬼。

　　从那以后，棠梨就没在和方羽闹来闹去，反倒是沈惊弦，他的桃花开得正旺盛。
　　今天三班的女生等他放学，明天五班的姑娘送他情书。反正别人都是在班里搞一搞，他是走出班门，在全年级大肆暧昧。

　　而后来的春季运动会，高中组的一场篮球赛更是打开沈惊弦的知名度。

　　少年身体灵活，动作利落，过三人抢篮板，突然爆起的弹跳力惊得人群都倒抽一口气。
　　黑白球衣款式简单，背后印着沈惊弦的名字和编号，碎发被发带束起，和护腕是一套。

　　36:25，高一一班赢了。

　　人群爆发出剧烈的欢呼，棠梨挤在最前面，手指紧紧握着一瓶矿泉水，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惊弦。
　　他流了很多汗，正在场内和队友击掌碰肩。汗水挂在脸上，就抓起衣领低头擦一把，被风一吹露出腹部青涩的肌肉纹路。

　　棠梨的眼球仿佛被灼了一下，赶紧把头低下。

　　“下场了，”骆笑在旁边推她一把，“快去送水。”
　　“我、我送什么水啊…”棠梨尴尬地直理头发，下意识地就把身子往后缩。
　　“给沈惊弦送水啊！”骆笑又把人给按了回去，“他往你这走呢！”

　　棠梨吓了一跳，赶紧悄咪咪看过去一眼。已经有个女孩子等不及冲进场内给他递水，沈惊弦挺不好意思地朝她点了下头，是拒绝的意思。

　　棠梨忙不迭地把双手背过去，直到沈惊弦擦着她的身侧离开，也没把水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