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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下一年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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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误会他了。
叶喃倒吸了口气,她抬起下颚,目光对上于莲,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面前的神女忽然又开口讥讽:“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死心?还想让我们帮你?”
她这里的“帮”是在说些什么叶喃立马就明白了,她脸色变得有些僵硬:“我在这里工作。”
因着于莲挑出这段尴尬的话,叶喃所有的耐心告罄,连带着方才对裴凛的那点儿歉意也荡然无存。
她不想在这儿多呆,恰巧这时候手机来了电话。
是她叫的网约车到了。
她想要离开这里,面具被揭开,最深的伤口暴露了出来。她绷直着背脊,像逃一般地转身离开,甚至都没跟在场的人打声招呼。
回到住所收拾东西的时候,钱婉婷忽然出现了。
叶喃放下床单,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回去看看他,要去很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钱婉婷就是之前那群女鬼嘴里说的大姐,她订婚那天出了车祸,因为不舍家人和未婚夫逗留人间。这次她是听说了未婚夫要结婚了才想着回去看看。
许是生前一直被爱裹挟,顺风顺水多了,死后也没什么戾气,在叶喃看来,钱婉婷的性格温柔大方,与她是截然相反。
见叶喃在忙碌,钱婉婷环顾四周,去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坐下,她笑了下:“我看了他们的婚礼,他现在很幸福。婚后他们要去度蜜月,新婚夫妇正是相爱,我跟过去不好,便提前回来了。”
叶喃弯腰继续整理着被褥,她拉扯着床单,诧异看向钱婉婷,“你就不伤心吗?”
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曾经多么多么相爱,这才过去过久就变得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与叶喃反应截然相反,钱婉婷坐在那儿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我出了事后,他花了八年时间才走出来,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互相喜欢的人,我还是希望他以后可以好好生活。”
钱婉婷就是这样,心里总会有一个角落为别人着想。
叶喃听后点了点头,铺完床后还有些衣服没整理,她将衣服从行李箱里倒出,挨个挂在衣柜里。
她能理解钱婉婷的这种想法,看她状态还不错,她便没再多说些什么。
跟叶喃相处片刻,钱婉婷便察觉到她身上的低气压,便问道:“你不会是因为神使他们来了,所以这段时间都郁郁寡欢的吧?”
钱婉婷刚一回南港就听伙伴们说最近发生的事情了,这个时间段,南港来了三位神,其中一位神女性格乖戾跋扈,刚到南港便重创了叶喃给了她个下马威。
还有一位神使行为举止怪异,经常围绕在叶喃的身边关注着她,让鬼魂们不敢靠近。
衣服挂完,叶喃把行李箱合了起来。周围静悄悄的,只有窗户边发出风的微小呼啸声,她半耷着眼皮,很是低落:“嗯,我讨厌他们。”
讨厌他们。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将她的梦想重复的撕裂,更是因为她的母亲是死在这些道义盎然的神明手上。
就在梦想被这些神毫无顾忌地,一年又一年地撕碎之后,叶喃陷入一个自我怀疑的阶段。
彼时叶喃年纪尚小,不能凑到神的面前侍奉,那她什么忙都不能帮到家里。
那些诅咒嫌弃的话一说,让她越发地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什么都做不了,还平白无故的让姐姐担心她。
偏偏在她远离那些神使的时候,还有一些途听八卦过的神会主动来寻她,而后再一次数落她。
就在她深夜蜷在被窝里痛哭流涕的时候,钱婉婷出现了。
钱婉婷之前听一位阿飘婆婆说:现在的神使都很坏,他们是冰冷的,他们不仅会将鬼魂们打得魂飞魄散,还会伤害侍奉他们的人类。
阿飘婆婆说她曾亲眼看见神使出手害死了个孕妈妈。
只是因为那位人类和鬼交往亲昵,鬼气侵蚀着孕妇的身体,给她带来无比的痛苦,承受不住疼痛的她向那年的神使求饶,求他们帮帮她。
但那位神一脸高傲的站在孕妇面前,他漠视着孕妇哀嚎,伸手指着面前的女人冷声道:“不应该存在的人。”
阿婆婆婆被这一声镇吓,生怕这位强大的神掉头指着她说“你也不该存在”。
她立马逃走了,等隔天她再想去探探究竟的时候,那位孕妇已经没了气,孕妇的魂魄直接消散,只留下了个多病残喘的女娃娃。
那个女娃娃便是叶喃。
所以叶喃讨厌神,讨厌每年神来的日子。
神只会索取,玩乐,他们傲慢无礼,自大,张扬,冷血,没有温度。无一例外,所有的神都是这幅鬼样子。
什么是万物生存法则,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个世界所有的神和坏人一起死掉。
但是今天,她见到小辉的家庭氛围,非常非常的羡慕,她没有和母亲生活一起的经验,所以她无比想念母亲。
曾经叶喃数次幻想着自己和姐姐,母亲一起生活的画面。
幻想与现实两者间有着天与地的差别,所以在自己地盘的时候,寂与静裹挟着叶喃,她现在特别低落。
叶喃抬眼看向钱婉婷,又在后面补充了句话,她强调道:“非常讨厌。”
钱婉婷和她交朋友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心结。
她生前就是个乐天派,这会儿宽慰叶喃:“可是宝贝,你又打不过他们,讨厌他们会徒增你的烦恼 ,你把他们当空气的话,心里肯定会好过一点的。”
当空气?
叶喃吐出一口气纾解情绪,她也想把他们当空气,但那个叫裴凛的神几次的示好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让她心慌,让她眉头紧皱。
接下来的几天,裴凛再没有出现在叶喃身边。
也就是说他第一次和第二次来找叶喃都是因为想弥补于莲给她带来的伤害,而第三次他们的相见时真的意外。
得下来这个结论之后叶喃之前沉上去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连带着夜晚都睡了个好觉。
翌日,她心情很好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鬼是不需要睡觉休息的,钱婉婷看着她精神状态很好,便出声打探:“你今天要去约会么?那么开心。”
叶喃接水漱去口中泡沫,她摇了摇头,“不是,今天要去郊区的孤儿院。”
是她们的寒假小组作业。
因为自己没有父母疼爱,所以叶喃觉得孤儿院里的孩子们特别亲切。
和小组同学集合,叶喃她们一行人来到郊外的那个孤儿院里。
孤儿院有些老旧了,围栏常年失修,但是占地面积却是很大。园长看起来很慈祥,在得知他们是来完成寒假社会实践作业后轻易松口让他们进来。
叶喃他们前俩天买好了礼物,今天上午又去超市补办了些零食,准备在今天分发给在这里生活的小朋友。
组长陆西给叶喃分配的任务是整理物资,叶喃拎着装东西的袋子走进一个空旷的教室。
这间教室是园长临时腾给他们用的,叶喃跟着小组里的同学一起给小朋友们送上小零食,之后是做游戏的环节。
小朋友们眼神怯怯的,但感受到大哥哥大姐姐们的善意之后的开心却是藏也藏不住。
一组大学生们在教室里面给小朋友发放着零食,过来拿到东西的小朋友会在名单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叶喃站在桌前清点着东西,她抬头看了眼前方的小队伍,还剩下三个小朋友站在后面乖乖的排队。
但是,签名表上空出来的位置却是多出一个的。
叶喃皱着眉环视了下四周,察觉这屋里没有在排队的孩子们都是一些熟面孔。
思忖再三,女孩儿扭过头去询问站在旁边的园长阿姨,“园长您好,我数了下名单上好像还有一个孩子不在,想问一下是小朋友没到还是名单上多了个名字呢?”
园长阿姨的视线原本正和蔼地看着班上的孩子,听叶喃这么一说,她走到课桌那边去看桌上的表格。
就在叶喃跟园长沟通的这点儿时间,排着前面的那位小姑娘一笔一画地将自己名字写好,名单瞬间空下两个名字。
园长环视了四周,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是江夏没来。”
也许这是个问题学生,园长阿姨露出愁容和歉意,“这孩子性格比较怪,很有自己的想法,这会儿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我去找找看。”
叶喃看了眼教室内的进度,给小朋友们发放完零食之后是做活动项目。
既然是要来做寒假实践活动的,自然是要叫上所有的小朋友才行,叶喃跟组长简述了下情况,让大家先进行着项目,她跟着园长一起外出寻找那个叫江夏的小朋友。
下午的阳光透过云层,给破旧的孤儿院带来一束光。
叶喃刚踏出空调房便倒吸了口气。
在这依旧寒冷的季节里,叶喃的手指、鼻头、脸颊泛着红,身体内经脉又一次像是被针尖刺过一样传来刺刺的疼。她忍下所有的不适,举着相机继续拍摄照片。
隆冬时节,南港难得停了几天雪。
太阳照射出无数道光洒落大地,叶喃偷偷伸出手指去阻挡住光照。
光却透过她手上的皮肤继续发光发热,将她的骨血照的红透。女孩儿拉起黑色羽绒服上的帽子紧紧套在头上,企图保住一些温度。
少女几步追上园长询问:“小朋友平时都喜欢呆在哪里呀?我帮您一起找吧。”
园长被冻得呼出一口白气,眼前的太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她语气有些惆怅:“江夏才来孤儿院没多久,可能是还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吧,我先问问老师们有没有看到她。”
这个意思,就是也不确定江夏能去的地方有多少。
他们刚来的时候园长就下了通知让老师们把院里所有学生带来,现在突然少了个学生,肯定是自己偷偷掉队了。
眼下也没辙,只能满盲找,叶喃抿了下唇,指着左手边的方位说道:“那我去那边找找,您这边要是找到小朋友了的话给我打电话。”
园长一脸感激地说:“行行,谢谢你了。”
冬天的太阳存续很短,天色隐隐发阴,叶喃跑了好几栋楼,一边叫着江夏的名字,一边挨个开着房们去找,但都一无所获。
陆西见她久久未归便打了电话过来,叶喃得知还没找到江夏后便说道:“你们先跟进实践报告的活动吧,我再帮园长找一找小朋友。”
就是一个拍照写报告的活动,很快就能完成的项目。
陆西道:“我们这边结束了。孤儿院这么大,我们出来一起帮园长找找,你这有消息记得同步一下。”
“好。”
电话刚刚挂断,叶喃面前忽然出现了许久未见的云嬅。
本来以为上次拒绝帮助她伤到了她的心,所以她才不愿意再出现在叶喃眼前。叶喃忍住身上骨血里传来的痛意将手机放到羽绒服口袋里,正要开口破冰的时候,忽然听见云嬅开口道:“你们是在找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子么?”
她率先开口询问肯定是有线索,叶喃动了动唇,有些惊喜:“你知道她在哪?”
云嬅努了努嘴,随意答道:“我刚才来找你的时候经过一个烂尾楼,看见那边有个小孩爬到楼顶哭。”
她语气顿了下,突然变得惊悚了起来,语气神经兮兮:“而且,我还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
说完她拍了拍胸腹,宛如捡回了小命一般松了口气:“吓得我立马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