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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镜中乐园3 ...

  •   灯把黑夜烫出一个微小的洞口,射出的光线笞着灯下人的心。

      韩年疯狂地翻阅着一楼区域的书籍资料。

      知道和亲身见到,到底是不同的。纸页刀锋刃着观者的心。了解真相后引起的愤怒如烈火烹油,撕扯着她,擂向她最疼的一记是人性捉摸不透的恶。

      真相面前,拳拳之下,击的她满目凄惶,泪水盈眶。

      正如人皮说推测的,不同的房间代表着不同的群体。

      她们打开了一号两个三角形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而墙上,是满墙壁的男孩的照片。

      “牙医在拔牙前,似乎都对他们拍过照片存档。”人皮站在满墙壁的男孩们面前。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声音发着颤,麻木的身体埋在可怕的绝地,逼着她不得不合上双目。

      那些孩子哭丧着脸,悲伤地望着她们。

      旁边是一把牙医专用的椅子。

      韩年低下了头,好似走进了毫无人性的奥斯维辛,一口吞下腐朽人命蚀锈灵魂的熔炉。

      接着,挂着螺旋线条的二号房间,也是满墙面的照片,是比男孩更小的男婴。

      这些孩子可能连牙齿都没长齐。

      婴儿被捧在手里,澄澈的眼里没有情绪。

      在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他们似乎圣洁到毫不知情。

      韩年脑子炸雷般的嗡鸣,眼前如蒙头打拳似的,阵阵恶心发晕。

      “畜生。”

      每个字都像锯子割着牙齿,磨出一口牙釉质,她不可遏制地感受到自己的拳头硬了。

      她几乎是怀着恨意,憋着浊气去打开三号的房间的。

      这个酷似雪糕品牌的房间,连内部结构都异常的符合少女儿童的心。

      然而少女儿童们并不开心。

      摄像机在她们面前,完全地定格住了她们赤裸裸的恐惧。

      她们站在那,局促,拘谨,赤裸,狼狈,无助。

      像麦茬上参差的青苗,曝于灼热如烈日的注目之下。

      魔鬼。

      每开一扇门,就好像经过一次炼狱,她仓皇地看见了魔鬼对孩子的无情的蹂躏。
      魔鬼甚至捂住了她们的嘴,扼住她们的脖子,掐断一点声息。

      每个房间都放置了一张牙医椅。

      最后一间也不例外。

      韩年在铺满整个视野的照片墙扫过,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房情根,和站在她身旁的男孩。

      看起来都是一样的青涩稚嫩。

      却挂着比哭还丑的笑脸。

      浮雕男说,约翰曾是一名记者,他曝光了大榆树福利院的丑闻。

      韩年找到那份报纸。

      新闻里写着,“牙医会联合慈善家,以开聚会的理由邀请福利院被选定的孩子来自己家中做客。他们会打扮孩子,让孩子穿上可爱的礼服,甚至会请顶级的大师来现场演奏音乐。他们给孩子准备甜品点心,还怂恿孩子们玩一起吃的游戏,谁玩得越积极,得到的奖励就会越多。有时候吃的是冰淇淋,有时候是酒。”

      “他们会被带到牙医给他们准备的房间里。牙医会给他们拍照治病。”

      “大多数的福利院孩子拍完人生的第一张照片,他就没有机会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他们被牙医混着饲料一起,喂给地下室豢养的猪。”

      触目的文字,每一行都让人齿冷,让人心惊。语言这个介质无力描述人类那支离破碎的过去,连命运都不忍心,拼凑还原那个可怜的魂灵。

      温莎把她放在正中央的壁橱上,那本该是最显眼的位置。

      她本可以更早发现这座古堡的不对劲的。受了刺激的韩年低下头哽咽起来。

      她多想抱一抱,那些已不在人世的孩子。

      旁观故事的人自责自己没能早点知晓,可实施犯罪的人却自赏着自己的犯罪成果,甚至把那些战利品贴了满墙。

      ——“每一位进入这里小孩都会被拍照,照片挂在二楼四个房间里。温莎小时候长得平平无奇,再加上是亚洲人,不符合他们的要求,还是个比较幸运的。”

      韩年想起了浮雕男说的话,那些话轻乎,却淡薄。

      她看着新闻报道旁边附上的记者的脸。

      褪去了照片青涩的,独角兽的脸。

      不幸牺牲的记者。

      档案里,另一篇新闻里交代了这个记者的后续,他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而自杀了。

      “……自杀?”韩年觉得荒谬。

      老鼠精转生的心里早已有七十二个转轴。

      人皮垂着头,发梢挡着乌黑的眸。她一直没抬头,碎光掩盖在发下。

      她站在一旁,轻撩起韩年的落发别在耳边,冷笑出声:“约翰当然没有自杀。”

      她又轻轻拉过韩年的手,那么冰,又那么凉。

      单薄的衣物裹在年轻女孩们身上,直直的垂感像顺流而下的眼泪。

      十指交扣。

      精神体的异能又一次发动,裹着冷冽风霜的记忆刮了过来。

      那个温莎其实内心是清楚的,她知道自己的独角兽已经死了,捅死她的男友是她自己。

      在他们还未分手前,她就知道,约翰对幼时的遭遇耿耿于怀。

      这些她都一清二楚。可她怕了,她知道,一旦将丑恶暴露在阳光之下,必然会找到黑暗最大的反扑。身边无数的新闻例子在告诉她,如果扯下这块可怕的遮羞布,恶魔也许连人都不愿意伪装。他们甚至会把约翰爆头,绞死或者切碎,像牙医对待那些孩子一样,然后冠以“精神压力”的噱头。

      她既害怕曝光的丑闻受害者名单有自己就伤害自己前途,又害怕她最爱的人遭遇不幸而波及自己。

      于是,软弱的受害者放弃了对正义的追求,她对约翰说了分手。

      也是从那天起,她开始害怕,精神的紧张让她患上了抑郁,开始埋下了想整容的种子。

      她为自己的脸存放在牙医的房间而羞愧,那是何等的丑陋,像耳光打在脸上火辣辣赤条条地袒露她受到的屈辱。

      她想和过去告别。

      和伤害告别。

      就在她提出了分手的时候,她不知道,她的独角兽已经为此决定赴汤蹈火。

      他保存了一份视频给她。

      他撒了谎。

      他在视频里微笑祝福着。

      “这么多年,我已经放下,他们也许不是好人,至少我们如今都还活着。

      “就像你说的,要大度,要原谅加害者。我这么多年一事无成,一直没办法给你很多。

      “你比我小很多,我以为,我能一直陪你到成年。我还幻想过,将来我们一起去结婚生子,在夕阳下遛狗,在海滩边放风筝。

      “我知道,你值得更好的人,未来一定有更好的人出现,陪伴你,支持你,鼓励你,和你走过难熬的岁月,就像我们当初一样。那些日子,不说也罢。幸好,我们都挺了过来。”

      和平分手的他们各奔东西,走向两条截然不同的路途。

      温莎整了容,曾经畏惧镜头的她成为了靠镜头为生的模特,认识了新的男友厨师。

      约翰辞了职,不停地为了收集证据东奔西跑,没日没夜地为出版公布罪行而奔波。

      他们都以为长夜将明,他们将会迎来一个光明的未来。

      她没想到,他揭发了教会对神父慈善家的包庇和遮掩,他曝光了牙医对慈善家的作势与添翼。

      他也没想到,她的新男友也是来自淤泥中的恶魔,甚至连骨血都出自那猖獗至今的邪恶群体。

      当他的出版物出现在市场上的第八天,温莎就再也找不到她的约翰了。

      警察判定这位记者是自杀。

      最后,她收到了一份包裹。

      原来疯女人并不是完全因为自己整容失败而失常。

      她收到的那袋猪饲料,是勇敢的约翰的终处。

      她抱着那袋包裹嚎啕大哭。

      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糊涂,没能和他站在一起。

      绷带渗着血,眼泪怎么止不住。

      那个高傲自负的厨师刚做完手术,躺在床上,他结果女人递到床前刚削好的水果,虽虚弱却十分得意,见那双泪汪汪的眼哭得红肿,嘲笑起她:“人不人鬼不鬼的,那种人的结局说明蜉蝣撼树,不自量力,哭的样子和那个记者死时一样丑陋。”

      她惊讶地抬头:“你死前见过他?”

      男人啃一口苹果,自得地挑眉,然后发出了一声叹。

      女人猛地站起,抓着她的衣领摇:“你见过他啊?”

      那一刻,她在那瞳孔里看到噩鬼上身夜叉降世的自己,男人咧着嘴的表情已经说出了答案:“你见过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声如凌迟的天鹅。

      她一刀了结了他。

      男人甚至没有时间反应,瞪大眼,眼睁睁看着大量温热的液体猛地泼洒出来,溅落而下,淌了满地。

      剖开他喉管的那一下,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尖叫着,是可怖的世道发了疯。

      只听到耳边传来阵阵魔鬼的狞笑声。

      牢笼即开,天使堕落。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是我害了他。”

      那时,精神病女人在树下抬头看着茂密的叶,叹着气,言语道不尽的温柔:“这是我们定情的地方。倘若有机会,命运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人皮就像看着摄像机画面没有感情的导演,撕破了这场温情的戏码。

      韩年沉默了,这只全靠嘴支棱的啄木鸟,她难受得说不出话。

      一楼的老式座钟也敲了起来。

      沉重的钟声如鸦群里蹁跹掠过的白鸽,盲目失明的人们什么也看不清,只好循着声音陷入沉静。

      古堡设计的顶部尤于过高,整座建筑自配上混响,即使只是轻轻呢喃的私语,也如空谷里撩拨起阵阵回声。走廊宽敞,但光线不清,不稳的电压线忽明忽暗,显得格外阴森。

      晚上七点整。

      她们远远就听到了二楼传来的咯咯的笑声,如怨如诉,似鬼若仙。

      浮雕叹了口气:“太吵了。”

      四个房间充斥在一片断电似的漆黑里,人像都在笑,听得人备受煎熬。

      表演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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