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67、第六十七章 初恋

　　江樊在这种靠运气的游戏里面从来都是吃大亏的那一伙，幸运的钟摆似乎从来都不会摇向他这边。
　　“有没有暗恋的对象，如果有，对方的特征是什么？”章嘉翻开一张牌，问道。
　　江樊大脑瞬间空白了一阵，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他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好巧不巧的左眼皮还跳了两下。
　　三巨头在翻到这张牌时目光瞬间起死回生——时间已经挺晚的了，而他们还要“被迫”和章嘉玩这个缺德游戏，此刻都已经是哈欠连天，包括章嘉本人。
　　他们几乎都忘了最开始玩着游戏的目的了，因为抽到的问题实在无聊，就说陆白霜吧，她已经做了两遍朝窗外大喊这种大冒险了，她真的很担心自己会被投诉扰民。
　　赵无眠本来也很无聊，他轮到了一次真心话，还是“喜欢什么颜色，为什么？”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
　　不过江樊也还是竖起了耳朵，听得仔仔细细。
　　如今终于轮到点好玩的了，大家都不免被勾起了兴致，赵无眠放下了自己的杯子，直了直身子——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天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有。”江樊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给出了真心话的答案：“长头发，长得，嗯......很漂亮？”说话间他目光一直盯在桌上的那杯橙汁上。
　　他只能在心里想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模样。
　　他怕自己会露出马脚。
　　陆白霜的雷达飞快扫描了一下，以茶几为圆心，沙发为半径进行了一遍浅层排查，
　　彭彦彬没那么多过程，只觉得江樊这就差点名道姓地告诉赵无眠“我喜欢你”了。
　　其实长头发，长得很漂亮这种形容实在是模棱两可，比如说章嘉就还在想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彭彦彬就和他完全相反，他一直是以“江樊喜欢赵无眠”这个大前提之下去思考江樊说的话的，所以就导致他能够把这两个特征完全扣紧在赵无眠身上。
　　陆白霜挑了下眉，持保留意见。

　　赵无眠在听到答案的一瞬间竟生出一种没来由的失落感，这感觉太玄妙了，就像是踩空了一阶台阶，喝水呛到了鼻子一样。
　　无伤大雅却难以描述。
　　他借由拿起杯子这个动作瞥了一眼江樊，轻轻叹了口气。

　　彭彦彬抽到一张真心话。
　　“谈过恋爱吗？如果谈过，那么和初恋对象时怎么认识的？”赵无眠念着卡牌。
　　“嘿嘿，这个你们还不清楚吗？我都快讲烂啦。”彭彦彬刮了刮鼻子，满脸骄傲地讲着：“我和好姐那真是.......额......总之就是很甜蜜的！我第一次谈恋爱，她也是，我俩都没什么经验，最开始在一起还假假乎乎地问要不要试一试，现在想想还真是，不过还好我对她表白了！咳咳，偏题了，怎么认识的？就是缘分到了吧，谁让那天下大雨呢，没想到偶像剧的剧情居然会降临在我自己身上，感谢老天爷，感谢那场大暴雨，感谢报考时没离开港青的我自己。”

　　这些话他们几个都听过无数遍了，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不过彭彦彬这人就有一点比较厉害，别看他没怎么学习，但夸起陈好来那是次次不重样，总之就是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遇见她是彭彦彬积了八辈子的德。

　　陈好打了个喷嚏，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感冒了。

　　听彭彦彬十分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他与陈好的天定良缘之后这轮才算过去，还是陆白霜硬拦下来的，要不然按他这么说下去，可能今天之前都玩不完。

　　章嘉猛灌了三大杯酒，膀胱一时间有点不堪重负，但他这轮不能去卫生间。

　　“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恋爱经历......”陆白霜念着，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忙把牌扣过去，想要跳过这一轮。
　　彭彦彬和章嘉也注意到了这张牌的内容，江樊也跟着皱了下眉。
　　“没什么不能说的。”赵无眠冲陆白霜笑了笑：“愿赌服输嘛，临阵脱逃算什么大将军？”
　　陆白霜的意思仍然是跳过这张牌。
　　“没事的。白霜。”
　　陆白霜皱了皱眉，但也不好继续推辞，于是翻开那张牌，读全了问题：“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恋爱经历是什么？给现在的你造成了什么影响？”
　　气氛瞬间降了下来，江樊下意识把目光尽数放在了赵无眠的身上。
　　三巨头皆是沉默不言。
　　虽然说着和江樊是没有什么隔阂，但对于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他们仍然是有意识的在避开江樊的。
　　“别紧张别紧张，游戏不就是要开心的吗？”赵无眠注意到了氛围的紧张感，随意打了两句哈哈：“这有什么的？人也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刻骨铭心啊......这个词真的好贴切，我能联想到的也只有一个人，李文生，他对我造成的影响？其实也没什么吧，就是偶尔想到他会恶心的想吐。”
　　陆白霜听出了赵无眠这话里面的避重就轻，但她没想到赵无眠居然可以这样平静的将话语精练总结下来。
　　陆白霜放松了眉头，眼神在江樊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人不可能在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另一个人面前这样放松地谈论令自己痛苦的过去，除非说。
　　除非说这“另一个人”已经取得了这个人绝对的信任。
　　江樊是怎么做到的？

　　游戏以章嘉去了厕所为结束点。
　　最后的一张真心话抽给了陆白霜，问题为“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
　　“和家里人出柜，毫不掩饰地告诉爸妈仇翎是我女朋友，就算不领证也要结婚的那种。”她说这话时尾巴都要翘上天，江樊灌了一口冰橙汁，思绪却仍然在上一轮的问答中。
　　其实还有很多牌都是没抽到的，但时间真的太晚了，明天江樊还要去学校，所以大家也就不好继续。
　　等到章嘉彭彦彬和赵无眠一起收拾的时候，陆白霜将江樊叫到了一边。
　　陆白霜很少有这种感觉，她向来都不太想做这种既矫情又奇怪的事，这会让她难受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
　　陆白霜看着江樊的眼睛，不由得分了神——真好看啊。
　　江樊还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只见陆白霜伸出手紧紧抱了一下江樊，大有拜把子那架势。
　　她笑了笑，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江樊，说了句：“谢谢你。”

　　可能十几二十年之后陆白霜怎么都不会想明白为什么要有这个举动，但是此刻她完全受感性支配。
　　是“谢谢你”而不是“谢谢”。
　　她招呼一声，跟着一起打扫去了。
　　留江樊一个人在那思索意味。

　　赵无眠看着手机屏幕，眼睛有些发酸，正要撂下手机，就接到了江樊的微信。
　　【明天中午十二点，可以来学校接我吗？】
　　赵无眠几乎没有犹豫。
　　【好。】

　　江樊看着聊天框，退出去又倒回来。
　　最后给钱贺之发了消息。
　　【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他继续看着张海乔他们临时组建的群聊，想着那条问答，觉得心中堵的有些难受。
　　江樊扣下了手机，迫使自己陷入睡眠。

　　正午的阳光显得十分虚假，明明高高照着，却起不到一丝丝暖和的作用，张海乔离得好远就看见了付诚，跑过来时还差点滑了一跤。
　　考试之前大家都陆续将书本拿回了家，所以就算作业再多一个书包也是足够挑起大任的。
　　江樊和付诚一路走出来，苏无量说临时有事就不去了。
　　遭到了张海乔同志颁发的“鸽子精”称号。
　　其实江樊听到的原因是苏无量要去打工。

　　赵无眠被雪晃得眯起了眼，看见了江樊朝他挥了挥手。
　　“你朋友？”张海乔怪稀奇的问道，毕竟他今天也是特意打扮过的，但是在赵无眠面前却总显得逊色一筹。
　　“嗯。”江樊应道，看着赵无眠，发现他没有系围巾，却没有把那句“不冷吗？”给问出来。
　　太奇怪了！
　　由于赵无眠比这群高中生的海拔都要高，就不由得给张海乔带来了压力，整段路程都强撑着气场，心想一定不要败给这个人。
　　而赵无眠则是和江樊认认真真地在研究导航路线。

　　那间密室离得不算远，主要得益于商业街的地理优势，于是一行人抄了最近的路。
　　他们选的主题介于恐怖与奇幻中间，是星宿主题。
　　进入密室之前工作人员给他们发了眼罩，要求他们一个搭着一个走进去。
　　因为人数不够，还有两个人和他们一起拼房。
　　江樊在站位上特意选择了倒数第二——这样就能确保赵无眠搭着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确实是有私心在，不过更大的原因在于他不想让赵无眠难堪。

　　第一个房间就是很普通的样子，通过位置与拼图开启下一间的门。

　　但是第二间就有些奇怪了。
　　打开门后和第一间的明显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屋子的整体以漆黑为主，中间是一口巨大的棺材，周围布置了很多鬼片的常见元素，包括但不限于一整个人体骨架，断掉的手指以及悬在半空的头。
　　江樊下意识去握赵无眠的手。
　　但又突然觉得这样好像很怪，于是只停留了一秒就松开了。
　　赵无眠感受着那一瞬间双手的触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江樊的手握在了自己手里。
　　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黑暗，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举动。
　　赵无眠捏了捏江樊的骨节。

　　房间规则是要派出一个人绕着棺材顺时针走三圈，逆时针走三圈。
　　为了彰显自己男子汉气概，张海乔自告奋勇。赵无眠和江樊在这期间去看了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机关。
　　张海乔就是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其实他怕黑的要死，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
　　六圈结束后，挂在墙上的镜子映出一张人脸，并启动了音效，张海乔“嗷”的一声差点蹦的三尺高，迅速把付诚半包围起来，颤颤巍巍地说“别......别害怕.......”
　　付诚：“我没害怕。”
　　说着还拍了拍张海乔的后背。
　　这一拍简直是火上浇油，张海乔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
　　动静把江樊和赵无眠招了过来，两个路人在一旁研究着锁头的机关。
　　赵无眠仍然握着江樊的手，与镜子对话结束后，棺材的盖子突然划开，张海乔险些两眼一翻西天取经。
　　“嗯......这个意思是，要有一个人进去躺三十秒......”赵无眠巡视一圈，首先，那两个路人都是女孩子，出于礼貌也不能让人家躺。
　　其次，就这位......张同学的反应，好像也不太合适。
　　他的女朋友，嗯......如果她愿意的话。
　　“所以有人要来吗？”
　　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张海乔虽然爱做这种出风头的事，但是他也是真害怕。
　　江樊看着那口棺材，中间放了玻璃隔板，下面躺着一个假人模特。
　　赵无眠也注意到了，于是只能将压力给到他和江樊这边。
　　“那就只有我们两个了，谁来？”赵无眠又捏了捏江樊的指节。
　　“我，我来吧。”江樊说道。
　　江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所以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好。”赵无眠倒也没推脱，将这份大任送给了小樊同学。
　　手上还有两人刚松开时有些发凉的感觉。
　　江樊长腿一跨，进入了棺材，这个规则是要合上盖子——当然是赵无眠来执行。
　　江樊躺在其中，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寂静。
　　这三十秒里他回想了好多。
　　【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钱贺之给他的回答是。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久之前我很喜欢一个人，我对未来的期盼全部都与他有关。】
　　江樊半懂半不懂的。
　　他又想到，第一次见到赵无眠的时候。
　　他好漂亮，声音好冷。
　　他还想到，第一次看到赵无眠哭的时候。
　　他觉得好慌张。

　　这是什么感觉呢。

　　三十秒过后，隔板下面的灯光亮起，赵无眠将盖子打开，扶着江樊跨出来。紫色的灯光给假人平添了一种诡异之感，她的手里握着一张纸条，沿着纸条的线索，路人们打开了装有图纸的柜子。
　　机关声响起。

　　江樊在黑暗中确定着赵无眠的位置。
　　他轻轻将手送到赵无眠的掌心，却突然发现他的手好凉。
　　记忆猛然灌入江樊的大脑。
　　是啊，赵无眠他怕黑来着。

　　所以在那三十秒里，感受到寂静的，不只是江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