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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相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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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江樊感觉赵无眠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才松了松手臂拥抱的力度。赵无眠仍是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处,可能是出于人的本能,让他在受到伤害时有意识地想要寻找一个能够躲避的地方。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很坚强的人。赵无眠想。
江樊揉着他的后脖颈,捏了捏那一处的软肉,赵无眠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那处软肉平时藏在赵无眠的头发下面,只有在低头以及像这样缩在一个人怀里的时候才会毫无防备地显露出来。
江樊眼睛有些充血,他很奇怪,分不清现在驱使他这样做的是保护欲还是爱欲。
他不忍心再问,他会担心赵无眠再次亲手撕开那层阴郁的过去,他怕赵无眠会再次陷入那种无休止的痛苦之中。
江樊目光放的好远,视线有些模糊,他忽然想起些什么。
“他骗了眠哥。”
“骗的特别惨。”
江樊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噎的他死去活来。怪不得他之前问三巨头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说。
赵无眠本就在极力回避这段过去,他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为的不就是不让别人感到难过,同时也在麻痹自己不要太沉湎于过去吗。
时间是一条婊子养的河,它冲碎了一切的惊涛骇浪,那些庞大的坚石却仍然屹立不动。
赵无眠不得不借用时间会治愈一切来诱骗自己一切都会变好的。
但遗忘不等于原谅。
原来最开始的平静只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雨交加。
赵无眠手抵在江樊的胸口处,强行支撑着自己从江樊怀里逃出来。
他总是想要逃,总是这样的不负责任。
真是烂透了。
江樊感受到他的动作,却没有再拦的意思,只是看他摇摇晃晃地坐稳,看他哭过之后红红的眼睛。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想起来就......”赵无眠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变调,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水,才又缓缓开口。
江樊还是把手放在桌子上,赵无眠看着,却忍住了没再去捏那个能让他安心下来的指骨。
“我觉得你还是握着我的手比较好。”江樊忽地开口:“我不会抽回手,我永远在等你。”
赵无眠一愣,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
江樊眉头微蹙,摁下了那股蠢蠢欲动的怒火。
等到赵无眠的手终于又轻轻搭回来时,那种踏实感才又回归到江樊的内心,他方才被捣碎的心脏才好似又开始重新跳动。
“在分开前,他又找人将我推入了水中,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心里想的却是终于可以解脱了。很奇怪吧,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心里想的是如果能够就这么死了也挺好的,可我还是扑腾个不停,一直在向上挣扎。后来可能是看我真的快要被淹死了,那人才把我像死鱼一样从水里检出来。可能是那天太冷了吧,我不喜欢。”
江樊的记忆一下就被抽回到自己刚认识赵无眠的那天,不起眼的新闻,碰巧的对门,温和的眠老师。
江樊只觉得自己被凉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所以你是因为他才搬到这边来的吗?”
“算是吧。”赵无眠顿了顿:“在这些疤还没有愈合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彦彬,章嘉,白霜他们是基本不回来的,我们当时是在离学校挺远的地方租的房子,那里比较便宜,地铁什么的也比较方便。”
“事情就是在那里发生的。我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仔细想想,其实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对他没有任何爱可以说了,我只觉得恐怖,只想快点逃走,我觉得我应该还没有严重到形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没办法与随时能要了我命的人共处一室,并且继续爱他。”
江樊愣怔片刻:“所以那个时候,他是知道你住在哪里的?”
“嗯。是我告诉他的。”赵无眠如是说。
江樊对那个人的怒火又加重了一层——一个能够坦诚地告诉你住址并且绝对相信你,爱你的人,你是怎么狠得下心折磨他的。
“但是这里我没和他讲过,我不可能一个跟头摔两次。”赵无眠揉了揉眼睛,他眼皮有些沉,可能是才哭过的原因。
说到这他自己甚至都才回过神来一样——李文生易怒,疑心重,占有欲强,他把赵无眠推下河是不是就是因为赵无眠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了?
那句威胁再次闯入赵无眠的脑海,但是李文生真的太安静了。
他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了,偶然的遇见,章嘉也说遇到过他。
真的是偶然吗,如果不是,那李文生为什么没有伺机报复,再次将赵无眠囚禁起来?
因为他们分手了吗,可李文生真的是那样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吗?
善罢甘休这个词放在谁身上都不可以放在李文生身上,他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服输,除非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赵无眠觉得一阵头痛,搭在江樊手上的那只手也不自觉地握了起来,他一手抵住太阳穴,眉头紧紧地拧着。
江樊感觉到不对,反握住他的手:“好了,不用再说了,剩下的等你状态好再说,我会等你,现在你该休息,该睡觉了。”
“抱歉......我......”赵无眠声音有些哑,听起来确实是很累了。
“该睡觉了。”江樊又重复了一遍,态度难得的强硬。
这句话反映在赵无眠的耳朵里就是“送客。”的意思,他恍惚一阵,有些害怕。
江樊是讨厌他了吗?
他是不是该给江樊道歉?
为什么?江樊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为什么?
在相信的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出现反差时,人们要么就是在想为什么对方会变成这样,要么就是在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赵无眠显然属于后者。
赵无眠卡了半天没有说出话,只是机械般地点了点头,然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麻痛感瞬间蔓延上了他的小腿,他轻轻跺了跺,走路一时间有点不灵便,他决定先去拿在沙发上的衣服。
然而就在他碰到衣服的那一刻就被江樊打断了:“嗯......今晚在我家睡吧。”
赵无眠顿住:“什么?”
“在我家睡吧。我一个人,很难过。”
赵无眠保持着这个弯腰的姿势,时间好似静止了那么几秒钟。
江樊在很直白地,不加掩饰地告诉他,他很难过。
“啊不过你要是回去的话也可以,没关系的。”
“我在这里住。”赵无眠避开江樊的视线,扭过头说。
江樊看见了他没来得及放下头发遮挡的耳朵,红红的。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江樊真的有点开心他没有拒绝。
只是赵无眠腿还麻着,江樊与他一坐一站,画面有些不太和谐。
江樊见他不动,自己也站起来。
同样的感觉也爬上了他的小腿。
两人相顾无言,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与之前不同,江樊抱来一床被子,让赵无眠和他睡在一张床上,理由也十分的公平公正公开:“我怕。”
对,就仅仅是两个字,江樊对自己这种卑鄙行为感到一阵羞愧,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能够让赵无眠和他同床共眠。
主要是,他是真的怕。
他怕赵无眠再次崩溃,他怕赵无眠又要自己克制,小声地哭,他怕赵无眠难过的时候摸不到他的手指。
这些“怕”可能是源自他自己内心深处的习惯,不过这种习惯应该也只能对赵无眠产生正面效果。
两人背靠着背,昏暗的小灯照的人更加发困。
赵无眠的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那是江樊的被子。
可能是心理作用,赵无眠总觉得这被子上有江樊的味道,是那种浅浅的木调香混着洗衣液和阳光暴晒过的味道。
总之很安心。
江樊盖着的是王佳颐上次回来时的被子,其实是有两间屋子的,但另一间常年放着杂物,只有王佳颐在的那几天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她一走就又恢复了原貌。
赵无眠快要睡着了,眼睛都睁不开,声音盖在被子里模模糊糊地说:“我过几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
“你要来送我吗?”
“你想要我送你吗?”江樊也有些撑不住了。
赵无眠没有立刻回答,江樊以为他睡着了。
“你要是来,我会很开心。”
江樊耳边噌地染上一点红,但还要佯装镇定地说:“我会去的。”
如果他有尾巴,那一定摇个不停。
“晚安。”江樊关上了灯。
三巨头趴在桌子上玩抽王八,彭彦彬的脸都快被画成真王八了。
章嘉翻开最后一张牌,兴致勃勃地在陆白霜脸上又添了一笔。
“不玩了不玩了。”陆白霜把牌一放,大有倒头就睡的架势。
“哎,真的,这都几点了,眠哥人呢?”彭彦彬打了个哈欠,晃晃荡荡站起来,看来是真困了。
“下午去了江小樊家,现在还没回来,这都一点了......”章嘉收起笔,接着说:“看样子应该是不回来了,咱也收拾收拾睡吧。”
“有人相爱,有人夜里看海,有人抽了一晚上王八一套牌都没出来。”彭彦彬脸都不想洗,直接往沙发上一躺:“早点睡吧,不然容易猝死。”
“去死吧你。”陆白霜用手往上推了推眼尾,去洗漱了。
章嘉握着自己手里的四张8,还在寻摸着那句“有人相爱”的意味。
以及,为什么这俩人对这件事好似见怪不怪,为什么陆白霜什么都没有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