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45、第四十五章 下雪

　　期末考试在十二月中旬开始，现在全屋人英勇就义，只能窝在家里看书背题，江樊从学校到家两点一线变成三点一线，王佳颐说是回来上学但也不是正经去学校，不是迟到就是请假，这几天她要出去拍东西，就直接住在工作室了。
　　她无所谓，左右是连蒙带骗混到毕业证了，就算混不到也不耽误什么，她说人啊，一定要趁年轻好好作一作，你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自己开心就好。

　　江樊埋在卷子里抬不起头，那卷子里有高山有明月，就是没有正确答案，十二月伊始，叶红梅说今年就要过去了，可别留什么写不完的债到明年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陆白霜是所有人里面好的最慢的，彭彦彬只是躺了一两天就恢复正常了，赵无眠也是在江樊的照顾下一周就能正常走路了，至于章嘉，这人命大得很，除了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别的问题，喝点药就又生龙活虎了。饶是这样，他们也还是统一和导员请了两周的假，就差把自己说成卧床不起病入膏肓了。
　　章嘉之前和他们说了自己和李文生打起来的事，引来了一片拍马屁声，如果他有尾巴，那一定都得翘到天上去。欢呼声之后就是一片疑虑。
　　“那他再找来怎么办？”彭彦彬问道。
　　“来一次打一次呗，又不是打不过。”章嘉一提这畜生就来气：“我就不信法治社会还能不讲理。”
　　“可是他真的不讲理啊。”陆白霜转着书，又说：“但也没什么，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实在不行他碰咱一下咱就倒，当即大呼小叫，他那么要脸一个人肯定受不了，到时候再把他交给警察叔叔好好批评一顿。”
　　“那他要是死性不改呢？”彭彦彬挠了挠头：“哇，他这人恐怖的很，别批评完之后再来报复我们。”
　　“那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赵无眠放下笔：“他不要脸，我就比他更不要脸。”
　　章嘉心里那点不平被这一句给点燃了：“对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我们就跟他硬碰硬，实在不行玩点损的，我死后管他妈的洪水滔天！”
　　“哎哎哎，别说的那么严重，法治社会别总把生啊死啊挂在嘴边，你当混江湖呢？”陆白霜笑道：“不过也是，我们一直躲着他也不是那么个事，他要是能听进去理有点良心再也不来，那就当无事发生，如果他真的死皮赖脸还来找事儿，那我们就跟他正面刚，干他妈的！”
　　彭彦彬在旁边听着这群中二青年在这说这些话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如果真打起来那不双方都得被请去喝茶吗？
　　但是吧，他也不敢吱声，只能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是现代社会，我们做什么事都是有法可依的，不要听他们的鬼话。

　　教室里昏昏沉沉，不知是不是阴天的原因，总之是让人觉得很困。
　　苏无量这段时间进步飞快，但还是排在江樊后面，江樊觉得他真的不太对劲，这几天一直在看他。
　　苏无量的情绪特别容易激动，有时候只是一道题做不出来就能崩溃半天，可是当他面对江樊的时候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张海乔和他坐的远，但也算是打好关系了，那天他还问江樊，苏无量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江樊皱着眉，如果前段时间只是感觉到有点奇怪的话，那这段时间苏无量简直就是把“我不太好”四个字写脸上了。
　　可是他只要一问，苏无量就各种打岔。江樊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于是开始暗自调查，说是这样，其实也就是苏无量去哪儿他去哪儿。
　　苏无量还问：“你这几天......怎么总跟着我？”
　　“我没跟着你啊。”江樊胡诌道：“我跟你干什么？”
　　“......”苏无量狐疑地看着他，没继续问了。

　　江樊也觉得没什么异常，可能真是高三睡醒了准备奋发向上好好学习了？
　　他这么觉着，直到有一天他在卫生间听到了轻微的抽气声，里面的人还在哭什么，而这时苏无量也正好不在班级。
　　他觉得事情不对，当即敲了敲门：“苏无量？苏无量？”
　　里面的人却叫道：“喊什么啊？”
　　那声音和苏无量不一样，江樊松了口气，道：“对不起对不起，不过同学，你要是难过可以找老师的。”
　　“我知道了！”

　　苏无量颓丧地靠在角落，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差点就被发现了。
　　他嘴唇苍白，听见脚步声出去了才终于又小声哭起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付诚抱着一摞卷子，给张海乔一沓：“发一下。”
　　“好嘞！”张海乔领命，动作极快。
　　“秋敬，数学老师那有卷子，让你去拿。”
　　“哦，好。”林秋敬应道。

　　窗外又飘大雪，撒盐似的白茫茫一片。
　　江樊问苏无量去哪了。
　　“去楼下了。”苏无量轻笑一声：“这雪下的可真大啊。”
　　江樊也看了眼外面的雪：“是啊，下的可真大啊。”
　　苏无量淡淡的看了江樊一眼，心中不知道涌起什么情绪，忽地开口道：“以后还能一起看雪吗？”
　　“能啊，当然能啊！”没等江樊反应，张海乔就从后面扑上苏无量的背：“我说你啊，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每天都郁郁不乐的，不开心可是会传染的，你得支棱起来啊！”
　　苏无量愣怔片刻，失笑道：“你爷爷我好着呢，真轮得着你来说教了？”
　　“这就对了嘛！”张海乔看他终于见笑了，也不管被没被占便宜了，又说：“我能能在一起看好多好多年的雪！以后咱变成老头了，就在养老院要个连号床位，咱一块儿当别人嘴里的老不死，不光是老不死，还要当老小孩。我们七老八十出去和小孩们堆雪人打雪仗，一起做开心老头！”
　　苏无量脸上阴霾瞬间一扫而光，他说：“你真当拍狗血连续剧呢？哪有一辈子都顺心顺意的？”
　　张海乔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就是因为不能顺心顺意所以才要给自己找盼头的啊。人是需要盼头的，要不然干巴巴地活着多没意思，就是要有些听起来不切实际但努努力也能达成的目标嘛。”
　　江樊在一旁听着，天知道这二愣子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不过确实还挺让人向往的，他点点头：“有盼头是好事儿，万一呢？”
　　“万一呢。”付诚拿着卷子敲了下张海乔的头：“万一呢？你说你就算万万分之一也不能一个选择题也蒙不对吧？”
　　张海乔一看见付诚立马就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接过卷子一看，好家伙，一百五的数学卷子他就打了个一。
　　林秋敬给江樊递卷子的时候瞟了一眼，当即没绷住：“我还在想那个一分是谁呢，真有你的。”
　　张海乔像是一只被泼了水的鸡，但还得强撑面子，他连咳数声掩饰尴尬：“意外，意外......”
　　“江樊这次挺好的，上六十了。”林秋敬说：“挺厉害啊，江樊同学。”
　　“运气好吧。”江樊心里脸上全都开了花，他问苏无量：“哎，老苏，你呢？”
　　苏无量默不作声，怔怔地转过头，他把卷子放在江樊桌子上，上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98。
　　“我靠，行啊量哥，真不错啊。”张海乔感叹道。
　　“我以为我看错了我靠，量哥牛啊。”江樊也惊讶道。
　　“我还在想咱班什么时候又转世了一个数学好的，原来是你啊。”付诚说：“那再这样下去，是不是就要和秋敬并列了？”
　　林秋敬倒是觉得神奇：“确实厉害，难怪你最近这么痛不欲生，合着说是在算数学啊，也对，学这玩意的没几个开心的。”
　　苏无量还在发愣，他眨了眨眼，不只是因为太过酸涩还是真的激动，竟眨出了两滴眼泪。
　　“你怎么了？”江樊立刻反应道：“怎么还哭了呢？”
　　张海乔闻言看了眼他：“喜极而泣？不至于吧量哥。”
　　“别哭啊，你看张海乔都没哭呢。”付诚递过来张纸巾，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还挺突然的。
　　“没啊，就是。”苏无量后知后觉一般蹭了蹭眼睛：“可能，吓到了吧。”
　　“我们才是被吓到了吧！”林秋敬叹了口气道：“怎么？突然间考这么高觉得不真实了？”
　　“嗯。”苏无量点点头：“你考多少？”
　　“我？”林秋敬指了指自己：“啊，137。”
　　“卧槽。”张海乔没忍住爆了一句国粹。
　　江樊和付诚皆是一副惊呆了的模样，毕竟就这俩一瓶不满半瓶晃荡，不上不下的在那挂着。张海乔都快麻了，这数字也太不真实了，他做梦都不敢考这么高。
　　“嗯。”苏无量则是很淡定，他深呼了一口气，才说：“你才是，太厉害了。”
　　林秋敬一头雾水：“就你这进步速度，估计下次考试也能考到，别这么忧郁，你很强了。”
　　上课铃响了，聚成堆儿的都散了。
　　江樊看着苏无量的后背。
　　方才消退下去的那股没来由的疑虑再次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