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44、第四十四章 蛋糕

　　客厅里横着竖着睡了一片，彭彦彬借由屁股疼嫖了陈好一次膝枕，陆白霜则是搂着仇翎哼哼唧唧一阵，她在仇翎面前恨不能像只猫儿似的，反正就是要想尽办法和仇翎卖委屈撒娇，最后再油嘴滑舌说要亲亲才能好。章嘉短暂的清醒过一会儿，见此情形立刻别过头去继续装死了。
　　约莫能有十一点，章嘉的肚子最先拆穿了他，他表面风平浪静，肚子却咕咕叫不停，陈好以为是彭彦彬饿了，结果听了听来源，又看到了章嘉抽搐的嘴角，噗嗤一声没忍住。
　　陆白霜也饿的前胸贴后背，可怜巴巴地和仇翎说：“煮点面吧翎翎。”
　　仇翎想说这么晚吃东西不好，但看在一屋子病号的份上又不忍心说，便看了一眼陈好，陈好摇摇头：“走吧。”
　　失去膝枕的彭彦彬百无聊赖，屁股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于是又欠欠的去撩扯苦命的章嘉。
　　“哎，醒醒，我知道你醒了啊，你别装。”
　　“......”章嘉试图用沉默混过去。
　　“醒醒！哎！”
　　“......”
　　“你是没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的。”陆白霜一肚子坏水儿，只见她两爪弯了弯：“除非......”
　　“哦——”彭彦彬会意。
　　“嘉——嘉——”
　　章嘉感觉到彭彦彬和陆白霜都正在靠近，但还是决定装死到底。
　　章嘉以为最坏的成都就是语言上恶心恶心他，没成想这俩五行缺德的上来就抓他痒痒！
　　他当即绷不住，险些从沙发上滚下来，先是痒得发笑，然后就是疼得嚎叫，陆白霜和彭彦彬俩不长脑的忘了他也是个病号，知道自己闯祸之后连忙去扶这位重症。
　　“你们俩......没有心......”章嘉像是古代皇上临死之前嚎遗言一样，手还十分有戏地颤抖着把他俩来回指了指。
　　“这不就醒了”陆白霜忍笑道。
　　“不愧是白霜。”彭彦彬暗中比了个大拇指，俩人真是损到一块儿去了。
　　章嘉费力的睁开眼，李文生那几脚踹的极为耍流氓，以至于他现在都不敢大喘气儿，一喘就疼。章嘉眼珠转了转，又闻到一股方便面的香，差点感动的要流出眼泪来。
　　“眠哥呢？”一下午没喝水，他嗓子有些发涩。
　　“屋里呢。”陆白霜说：“接受审判呢吧。”
　　“什么审判？”章嘉一头雾水。
　　“江樊大审判。”彭彦彬补充道：“你没醒，你都不知道，江樊把你扛回来时看见眠哥崴了脚，把你放下就坐到眠哥旁边，脸一下子就黑了......”
　　彭彦彬极为夸张的描述了一遍江樊有多吓人，还有陆白霜在一旁煽风点火，给章嘉营造了一种江樊是把赵无眠带进屋里严刑拷打了一样。
　　江樊在屋里给赵无眠垫高了脚，用红花油揉了揉，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会嗷呜嗷呜吃人的大魔头。
　　那边仇翎和陈好把面端出来，仇翎顺带煎了一小盘玉米饺子，热气腾腾升起，章嘉还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对食物这么渴望。
　　就在众人要动筷子的时候，赵无眠房间的门开了。
　　“......”章嘉筷子停在半空，眨巴眨巴眼看了看江樊。
　　并不像陆白霜和彭彦彬描述的那样青面獠牙，还是以前的江樊，眼尾下垂，整个人都有一种无辜单纯之感。
　　彭彦彬和陆白霜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心虚得很。
　　“哦，江小樊！一起吃吗？”陈好招呼道。
　　其实江樊也有些饿了，香气更是将食欲带到了最高点，他点了点头：“嗯。”
　　彭彦彬和陆白霜心有灵犀一般都往自家老婆身边靠了靠，正好给江樊留出一个空位，仇翎给他夹了一碗面，江樊看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到了赵无眠的房间。
　　屋里开着小夜灯，赵无眠半张脸缩在被子里，江樊走近，碰了碰他的头发。
　　“嗯？”赵无眠声音微哑。
　　“那个，好姐煮了面......要吃一点吗？”
　　“不了。”赵无眠把头埋得更深了，他脸儿本来就小，这么一埋几乎是看不见了。
　　“嗯，那你睡吧。”
　　“好。”
　　说罢江樊转身就要走，赵无眠却又把他叫住了。
　　“是不是忘了些什么？”赵无眠半眯着眼，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
　　“什么？”江樊在那一瞬间脑子飞速运转，但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忘记的。
　　“你还没有和我说晚安！”赵无眠假装生气道。
　　“啊！”江樊一拍脑袋：“错了错了，晚安，眠老师。”
　　赵无眠像是耍把戏成功的小孩子，语气略带狡黠道：“嗯嗯，晚安，小樊同学。”
　　江樊对这个称呼异常敏感，当即耳根发烫，转身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而赵无眠则是又把被子拽上去暖暖和和地睡觉了。

　　“这就是你们说的大魔头啊？”章嘉学着陆白霜和彭彦彬的语气道：“脸黑如锅底，形势要吃人，啊——”
　　陆白霜和彭彦彬中间坐着江樊，此刻心情极其复杂，你说怎么就手欠把这倒霉玩应豁楞醒了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哎，小樊同学，你听我狡辩......”陆白霜强挤出一个微笑来，那边彭彦彬则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说人坏话还被当众拆穿这羞耻度和当着大学同学面儿有感情朗读你小学时写的作文有的一拼了。
　　“什么大魔头？”江樊一脸茫然。
　　“就是啊......”章嘉连比划带描述的把陆白霜和彭彦彬给献祭了，那叫一个绘声绘色，顺带还添油加醋了一把，陆白霜拦都拦不下来，彭彦彬则是见状不好立刻见风使舵，把自己碗里那两颗丸子全扎给江樊了。
　　章嘉恶人做到底，最后竟然还极其绿茶的说了一句：“江樊啊你别生气，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嘛——”
　　这波啊，这波叫痛击我的队友！
　　陈好和仇翎在一旁看戏，全然没有要为自家开脱辩解的意思，陆白霜和彭彦彬被迫为营，此时此刻居然还生出了一种四面楚歌的凄凉感。
　　倒霉妈给倒霉孩子开门，倒霉到家了。
　　就在他俩准备接受江樊鄙弃的目光时，江樊居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了，桌上的人先是一怔，而后又都松了口气跟着笑。
　　江樊突然将手指竖起来比了个噤声手势：“嘘——”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
　　江樊把声音降低了好几个分贝，用手指了指赵无眠的房间：“他睡着啦。”
　　“哦——”众人皆是默契的用上了气音：“那我们小点声——”
　　只是章嘉嘘完之后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他脑海里还回荡着李文生下午说的那些龌龊话，再加上之前他没来得及问的情况，结合着陆白霜和彭彦彬的描述以及江樊现在的反应......
　　这只是他的错觉，他安慰自己道。
　　江樊是个大好人，大好人友情关心一下邻居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那能那么巧合的事就都让他碰上了？
　　就算！就算......真让他碰上了......那就......！那就！
　　章嘉用力眨了眨眼，陆白霜似乎也有感觉，但这东西也太悬了，于是她轻咳了一声，说道：“眠哥快过生日了吧？”
　　江樊闻言立刻支棱起来，又觉得有些奇怪，他问：“什么时候啊？”
　　“冬至前一天，十二月二十一号。”彭彦彬说着打了个哈欠。
　　“对，除了仇翎和陈好，他是我们这里生日最小的，但我们还都是习惯叫他眠哥。”章嘉补充道，纵使躺平一下午，这会儿吃饱了也还是有点犯困。
　　“那我们还像上次那样？”仇翎问道。
　　“上次？”江樊眼睛闪了闪，只要是事关赵无眠他就都想知道。
　　“就是去年嘛，我们准备给他个惊喜来着。”陆白霜说：“他生日前几天，我们就假装商量生日要送给他什么，故意当着他面儿讨论，我们说实在不行就堆个雪人儿吧，毕竟眠哥什么都不缺嘛。”
　　“然后他就当真了。”陈好拨了拨头发接着说：“其实我们提前给他做了蛋糕，他生日那天我们紧赶慢赶的去拿了蛋糕，好不容易才赶在他到之前把蛋糕带到了。”
　　“眠哥当时可高兴了，抱着蛋糕笑了好久，我......我很久都没见他那么开心了。他说那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做蛋糕。”
　　那时候赵无眠刚从李文生给他的阴影里走出来不久，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笑过那么开心了，他是真的打心里觉得高兴。
　　大家听到这沉默片刻，还是彭彦彬又开了口：“但是吧那蛋糕就很离谱，色素沾舌头，我们挤的花还丑得要死......”
　　“可是眠哥还是全吃完了，他平时不是特别喜欢吃甜食，我们都没想到那么腻的蛋糕他居然能一口不停的吃干净了。”陆白霜叹了口气。
　　赵无眠蛋糕吃到一半的时候眼眶突然就红了，他像是要极力控制自己一般，把叉子扔掉直接用手抓着蛋糕往嘴里塞，怎么拦都拦不住。
　　他爱李文生那么久，最后居然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换到，但也是他活该，他只是觉得难过，李文生不爱他却又偏偏要把他捏碎揉烂，拆吃入腹，他难过死了，也许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想要放弃的吧，他好委屈啊，为什么偏偏要是他啊。
　　“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江樊认真道，语气有些严肃。
　　章嘉和陆白霜对视一眼，陆白霜摇了摇头。
　　“等眠哥想说，他自己会告诉你的，等等他吧。”章嘉放缓了声音。
　　又来了，江樊想，他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赵无眠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大家对于他的过去都是绝口不提？好像是在刻意瞒着他一样。
　　但他转念一想，他本来就是个外人，瞒着他怎么了？
　　“不是把你当外人的意思，在我们这你早就是我们的朋友了。”陆白霜拍了拍江樊的肩：“只是这真的不是可以从我们这里知道的事情，眠哥他会告诉你的，我保证，好吗？”
　　好吗？
　　陆白霜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就敢给江樊下这种保证，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吧，她觉得赵无眠一定会和江樊说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江樊点了点头，却没把“好”字念出声。
　　章嘉因为受了风发着低烧，这会儿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像极了微醺，彭彦彬和陆白霜不能久坐，仇翎和陈好便收了碗筷，这一隅方桌上的空气才又开始流动。
　　“别放在心上。”章嘉摁了摁江樊的头：“回去好好睡个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江樊“嗯”了一声：“晚安，嘉哥。”
　　章嘉怔愣片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嘉哥！
　　他哼哼两声，才说：“好，晚安。”

　　王佳颐继伟大征程之后就窝在沙发里看恐怖片，江樊回家时她已经抱着一袋开心果睡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茶几上摆着她那些光荣牺牲的试验品，每个都是一副只吃了一两口的模样，可能是自己也吃不下去吧。
　　江樊看着屏幕上发出的荧荧蓝光，他已经很久都没看过电视了，也不知道王佳颐是怎么发动聪明小脑袋瓜把它给弄开的。
　　江樊坐在沙发上，王佳颐砸了咂嘴。
　　“回屋睡去，你也不怕感冒。”江樊捏了捏王佳颐的鼻子。
　　“哎——”王佳颐皱眉拍开他的手，挣扎了半天才扭来扭曲蹭起来回屋去了。
　　江樊把王佳颐的战场收拾了一下，进厨房的时候差点当场昏厥，当即大喊一声：“王佳颐！！！”
　　只是王佳颐睡醒大，沾枕头就睡，她睡后管厨房破破烂烂？江樊只觉血压飙升，王佳颐尽管探索，不用管江樊的死活。
　　江樊看了一会儿，竟被气笑了，他有些困了，便也撂了蹶子，把碗筷盘勺往水池一扔就回去睡大觉了。
　　可是他说着困，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了，他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赵无眠的脸。
　　虽然知道赵无眠会告诉他，但他还是忍不住去猜这个人的过去。
　　这么好的一个人，到底有什么大家都不能轻易提出的曾经呢。

　　章嘉觉得脑袋转着疼，就在要用睡眠逃避的时候，他被陆白霜强制重启了。
　　“你下午干什么去了？”
　　章嘉都快死机了，便道：“明天说吧，太困了。”
　　“过十二点了，已经是明天了。”
　　“我的祖宗。”章嘉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过十二点了，不睡觉等着猝死吗？就算你不睡你也得关心关心病号啊。”
　　谁还不是个病号了？你看这屋子里还有好人了？陆白霜想道。
　　不对，翎翎和好姐不算。
　　不过章嘉现在是真的可怜，陆白霜也不好怼他，她出去给章嘉冲了杯感冒灵。
　　“喝了再睡。”

　　十二月了，这马不停蹄慌慌张张的一年，又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