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被迫走恋爱线》夏至大寒

4、第4章

　　皎洁的月色下，一人一猫躲在角落的阴影里，氛围格外安宁。

　　祝祁延取回箭矢，埋下毒蛇，再次靠在原地。他腰腹间的伤口血迹还未干，衣服也有些皱皱巴巴。

　　安沐芷不太爱叫唤，毕竟如今她还是一只猫，说不了人话。祝祁延也如小说中那样沉默寡言。

　　安沐芷只想找个干净地方待着，从祝祁延掌心跳了下来，她绕了几圈，只见地面哪哪都不太洁净，干脆坐到了祝祁延的衣角角落上。

　　衣角处之前已经沾染了些许血渍，干净的地方也少，安沐芷勉强坐着，整只猫显得端庄优雅。

　　祝祁延凝眉，把她抱了起来，干脆从自己里侧的衣服上寻了干净的地方，撕了一大块，替她垫在地上，再将她放下。

　　这样，安沐芷可以趴下睡觉了。

　　安沐芷怔愣几秒，只觉这样不太妥当，但是祝祁延已经做完了，她再拒绝又像是过于刻意，而且辜负了他的心意。

　　四周静谧无声，过多的纠结似乎没有必要。

　　安沐芷还是坐了过去，整只猫都放松下来，柔软的毛发懒懒贴在布垫上，唯有耳朵依旧竖起，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一人一猫就这么无声相处。

　　安沐芷感觉自己饿了，从用了午膳以后，她不过用了些点心，就出来寻找祝祁延，然后便一直是猫猫的状态。

　　真要说起来，她的人身也饿了，现在猫身也饿了。

　　可她不敢走。她固然可以随时抽身离开，甚至可以回去吃顿饭再来。

　　——因为祝祁延还在这里。

　　她担心祝祁延晕过去，至少她在这里，可以守一夜，若是再来人了，她还可以把祝祁延叫醒。

　　安沐芷抬头望去，只见祝祁延闭着眼眸，她怀疑他已经睡着了，不知道是也饿了还是病重了。

　　安沐芷试探着朝他走了两步，祝祁延又睁开了眼，凝视着她，见她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又闭上了眼睛。

　　人是清醒的，只是在闭目养神、积蓄力量。

　　没晕就行，安沐芷松了一口气。

　　这里离京都不算远，但也一点都不近，等到明早，祝祁延伤成这样，怕是也不得不待在原地。

　　安沐芷开始担心祝祁延能不能撑到援军来，也怀疑援军能不能搜到这里。

　　按照小说剧情里，她的父亲和祝祁延属于一队，要不试试求援？

　　安沐芷站起身，忍不住走来走去。

　　她爹爹和她哥哥进京述职了！

　　她娘亲根本只能说略微了解外面的事情，但根本不知道祝祁延和她爹私底下的联系！她要怎么解释？

　　官府离这边太远，而且她人在京郊，又大病一场，怕是如今连门都出不了。

　　灵光一闪，安沐芷下意识想到了庄子里那位，没见过面的救命恩人。毕竟庄子里侍卫众多，瞧着也格外讲规矩。

　　但她也不知道人家乐不乐意，而且她也不知道那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人在庄子里，却知道隔着庄子老远的这个草垛里，还躲了个摄政王？

　　求援路径几乎都被堵死，安沐芷一只猫趴在干净的布块上，仔细琢磨着可行方案。

　　她已经在思考，要不编出来一个神仙托梦的理由，就说梦见了一位大人物受伤，这位大人物要是死了，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但世人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安沐芷正在胡思乱想，思绪被一声闷响打断了。

　　咚。

　　有东西落地了。

　　她歪了歪脑袋，只见祝祁延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藏在袖子里的弩箭却落了下来。

　　他脱力了，晕过去了，无力紧握武器。

　　“喵——”祝祁延！

　　祝祁延这回没有睁开眼睛。

　　安沐芷朝他靠近，扒拉着他腰腹间的伤口，伸出了爪子里的指甲，扯开衣服。

　　伤口出现了不正常的黑紫色，一大团血污，格外骇人。

　　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伤口发炎，人昏迷不醒。

　　安沐芷倒吸一口气，却见刚刚扒拉开的里衣，腰间固定细带的小玉坠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图案。

　　安沐芷一把扯开腰带，仔细观察。

　　青绿透光的小玉坠上，双鱼图案成为其中的点缀，倒像是鱼儿在河流中嬉戏游泳。

　　赫然是和她之前在庄子里见到的，侍从腰间的腰牌一模一样。

　　但凡官员，所用的图案都是历来有数的，不可能变来变去，这也是为了给自己人留个信物，作为辨识的手段之一。

　　安沐芷僵住了。

　　救命恩人、庄子、主角、祝祁延……诸多字句在她心中缭绕。

　　她将诸多思绪压在心底，扯下了那个小玉坠，勉强给祝祁延把衣服还原，又在草垛边掩盖好痕迹。

　　随后，她衔着小玉坠，朝着来时的方向快速奔跑过去。

　　*

　　已是三更天，庄子里的人大多歇下了。

　　大门前的灯笼映出火红的光，紧闭的门扉扣紧，第一道围墙绕着庄子环绕一圈。

　　负责守门的队长姓赵，赵队长按照原定的路径巡查几圈，又守在门口，打算过个一刻钟再去轮值巡查。

　　闲暇无事，夜间又不可大声喧哗，赵队长不可避免有些走神，他想起了庄子里的许多事，想起了自己小队里那几个不懂事的年轻人，想起了白天那只猫。

　　队伍里的人在低声闲聊。

　　“今日管事发了好大的脾气，也分了不少人手出去，拿着火把点着灯，像是叫人准备进山了。”

　　“快别说这些了，管事都说了不许议论，主子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打听的。”

　　“算了算了，队长这是咋了？想春香楼的姐儿了？”

　　“什么姐儿！是只猫，白日里你没见着，可好看了。指不定这猫就是山里的精怪，才迷了队长的心魂。”

　　“嗤，有面前这只好看？”

　　赵队长骤然回神，想叫他们不许胡说，什么有的没的都敢瞎扯，就听见一个年轻小伙的最后一句话。

　　他下意识抬头，只见小奶猫站在围墙上，她毛发格外凌乱，喘着气不动了，唯有眼神依旧灵动活泼，她瞧着他，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赵队长露出一抹惊喜的笑意，顾不得周围的人，这可不就是他的缘分又回来了！

　　“怎么了？”赵队长踮起脚，想要把猫抱起来。

　　小奶猫灵敏躲开了，她走开两步，站在围墙另一边，吐出一个玉坠。

　　玉坠从空中落下，赵队长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一把捞住。

　　玉坠上熟悉的图案，与赵队长腰间的腰牌交相辉映。

　　不仅如此，玉坠的双鱼缝隙里，还沾染上了血迹。

　　赵队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忽如其来吹了一阵风，火红的灯笼摇摇晃晃，灯火也明明灭灭，烛光不甚清晰。

　　“队长？”旁边的人迟疑着唤他一声。

　　赵队长下意识闭眼，作为能看守大门的侍卫队长，负责第一道防线，他知道的远比一般侍卫更多。

　　他站起身，这回彻底没了逗猫的心思，嬉笑的面容彻底化为严肃果断，“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离开此地半步，不得交谈接耳，违者格杀勿论！”

　　比起管事原本要求的禁止言论，他如今的要求提高了许多。

　　赵队长将玉坠擦拭一遍，仔细看了一眼，“老周，你替我看住他们，我许你便宜行事。”

　　说完这句话，他连走都觉得来不及，飞快转身跑远。

　　余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再多话。

　　*

　　安沐芷站在原地，很快，穿着靛蓝长袍、大半颇为老气的一位青年人出来了，他身后还站着二三十位穿着黑衣的侍卫。

　　大门打开，所有人徐徐而出。

　　一辆马车紧随其后。

　　青年人是王管家，他先行吩咐了人去探查周围的猫脚印，又开始安排人手，嘱咐赵队长准备接应。

　　安沐芷看向他，回来一路她怕被人跟上，怕遇到刺客，刻意用了肉垫没有露出指甲，他们能找到的概率确实不大。

　　很快，这个结论也被其他人得出了，王管家抱拳上前，拱手行礼。

　　“……可知我主子在哪？”王管家的话语极为客气有礼，他不得不抱着一丝希望，去询问面前的一只猫。

　　哪怕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举止极为荒谬。

　　一只猫，哪能听懂这些？能衔着他主子的玉坠跑到这里，或许只是个巧合罢了。

　　但就是这样的巧合，让他心存希望。

　　老马识途，或许这猫儿也有些灵性。

　　王管家等了半息，就见面前的猫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轻巧落到地上，然后走到了外面的路边。

　　“喵？”小奶猫回头，见他们还待在原地，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叫声。

　　似乎是催促，又似乎不解，明明是他们提出的叫她指路，现在又不动了。

　　王管家大喜，“快，快跟上。”

　　转过头，他又对其余人吩咐一二，叫他们对其他方向也不能落下，并且叫回进山的人，专心搜索附近。

　　见他们终于跟上，安沐芷放心不少，干脆利落往前跑去，依旧抄着之前的小路，留着后面的人紧追。

　　天上的星河闪烁，月亮渐渐西移，太阳要出来了。

　　一点点曙光在天边绽放，朝霞在天上飘荡。

　　草垛里，祝祁延就藏身在那里。

　　将草垛的掩藏稻草给扒拉开，显露出洞口，安沐芷刚探头进去，就被捏住了后颈拎了起来。

　　安沐芷浑身一僵，祝祁延手上的劲一松，把她放下去，右手的弓弩再次虚弱松开，沉沉闭上了眼，“是你。”

　　王管家深吸一口气，眼眶都熬红了，“主子。”

　　安沐芷蹲在之前的垫子上，打了一个哈欠，看着一群人来来去去，收拾草垛，处理山神庙的尸体，给祝祁延上药捆绑伤口。

　　安全了啊。

　　困意袭来，安沐芷脑子里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

　　庄子里的那位救了她一回，她帮了祝祁延一次，祝祁延就是庄子里那位，祝祁延还是主角……

　　命运的神奇大抵就是如此，兜兜转转，原来都是旧相识。

　　虽然他们不曾交流过只言片语。

　　她曾经还好奇过，梦里将她从水下捞出的人是谁，可在如今再看见祝祁延的时候不由失语。

　　大概就是他这样。

　　淡漠又深藏温柔，强大也不缺善意。

　　安沐芷抬头，只见祝祁延在朝她招手，“跟我回去可好。”

　　安沐芷点点头，她走近两步，干脆纵身一跃，蹲在了祝祁延身上。

　　她总要待在离主角近一些的地方，才好推动剧情线。再帮着这位一两回，就算他们两清了。

　　安沐芷想，去当一只猫也行，关键时替男主挡灾，帮助他避过死劫，大致的方向还是有了。

　　祝祁延的精神明显好了一些，他按了按肩头的小奶猫，见她不曾乱动，便就这样，朝着外面走去。

　　王管家恭敬跟在一边服侍，脸上满是笑意，连忙叫人将马车带来，准备回庄子。

　　朝阳升起，小奶猫趴在祝祁延肩头，任由日光给她的毛发点缀亮丽的色彩。

　　祝祁延看着他们忙碌，人还格外虚弱，他忽然按了按小奶猫的脑袋，不许她乱动，话语中透着些许无奈，低声对她道：“以后不许这般玩闹。”

　　“喵？”安沐芷抬头，带着些许疑惑。

　　小奶猫的爪子不自觉勾住了祝祁延的丝绸衣裳，毛茸茸的尾巴不自觉晃动，在他锁骨处扫来扫去。

　　“不许解我里衣腰带。”祝祁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