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破》喜红室

4、第四章

　　“叮铃铃~”

　　未拉紧的窗帘，散落一地的衣服，以及昏黄暗明的台灯，将整个卧室渲染得甚是暧昧。

　　在卧室中央，一团乱的大床上，黑长发的莱伊与金短发的波本睡得正沉，就被这铃声吵醒了。

　　“唔。”波本皱着眉轻哼一声，往后躲了躲，更靠近地窝在莱伊的怀里。贴在他背后的莱伊曲起被枕着的左臂，用手捂住他的耳朵，才去摸手机。

　　来电显示为“Gin”，不难猜出是来兴师问罪的。

　　“莱伊，我让你去除掉老鼠，可为什么还没好消息传回来？”

　　莱伊把声音压得很低，装出身负重伤的假象。“那么很抱歉，苏格兰逃跑了，而我被他打伤了。”

　　“是吗？竟然让那个叛徒跑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怎么能料到他会突然开枪，能保住这条命都是万幸了。”莱伊的演技还是很不错的，语气很到位。“你们难道就没有后手了吗？就这样任他逃走？”

　　“听起来，你还反过来怪我们计划不周咯？我警告你，组织里出现叛徒的事让那位很生气，你最好想清楚要怎么解释。”

　　“没有必要解释，咳咳。”莱伊轻微咳了两下，“如果你们觉得是我的失误，那就想想该如何惩罚我吧。”

　　他挂断电话，对着屏幕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刚要把手机扔到一边，就感到了震动，是琴酒又发了短信。

　　“明天早上，那位要见你。”

　　“他们不会相信的。”波本早已睁开眼，转过身来看莱伊的手机。“你见过那位吗？”

　　“没有，我和你进入组织的时间差不多。”莱伊随意地扔掉手机，低下头亲了亲怀里的人。“不用在意，我能应付得了。”

　　“几点了？”波本勾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去迎接一个并不在早上的“早安吻”。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很遗憾，没能让你睡到第二天早上。”

　　莱伊与波本在床上打架的次数，并不比在他们在其他地方打架的次数少。因此莱伊很清楚，只有把波本折腾累了，才能让他乖一会。

　　所以此刻，莱伊很享受怀里刚睡醒仍迷迷糊糊的波本，可以让他任意揉捏。他们紧密拥抱，热情亲吻，仿佛天生就该契合在一起。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有点饿了。”

　　好的，温情的起床时段结束了，波本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推开莱伊，径直下床去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家居服后，又从柜子最深处翻出另一套扔到床上。那是莱伊曾在这间公寓留宿过的痕迹，是他穿过很多次的衣服。

　　“亲爱的，最近厨艺练得如何了？”莱伊只穿上睡裤，上半身仍露着染红的纱布。他走到波本身后，伸出双臂绕过去帮他扣上衣。

　　“苏格兰说还不错，你想尝试一下吗？”波本虽然有些累，不过睡一觉后也休息过来了。而且，他最近确实对厨艺很有研究，跟着苏格兰学习了两次。所以听到莱伊的话，波本立刻恢复了精神。

　　莱伊亲吻上他耳后的碎发，满怀期待地说道，“如果你愿意为我烹饪的话，那真是荣幸至极。”

　　一个小时后，餐桌上的莱伊与波本互相对视着。

　　主菜是土豆炖牛肉，副菜有青花鱼味噌汤，厚蛋烧，水果沙拉，以及主食杂粮饭。很家常的菜式，但两人动了一下筷子后就都停手了。

　　“点外送吧。”波本用筷子扎着杂粮饭，挑出里面焦糊的部分。

　　莱伊再次拿起筷子，伸向那盘土豆炖牛肉。虽然牛肉很柴很干，也有点酱油放过头了导致过咸，但莱伊仍然面带微笑地吃了一大口。

　　不管如何这都是波本第一次为他下厨，是非常难得可贵的回忆。莱伊把这段回忆铭记于心，以至于后来他也开始学烹饪时，做的第一个菜就是土豆炖牛肉，并且反复练习了很多次。

　　“不用，我觉得很好。”莱伊继续去吃其它的菜，把糖当成盐的杂蔬厚蛋烧，忘了放料酒有些腥的青花鱼味增汤。好在水果沙拉是正常的，他便把沙拉推到了波本的面前。

　　波本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手艺差成这样，明明前两次和苏格兰一起做饭时都很成功。但他自己也说了，是和擅长烹饪的苏格兰一起。不论他有哪些失误，苏格兰都会默不作声地补救回来。

　　而现在，苏格兰离开了组织，以后波本只能自己对着食谱钻研了。

　　看到莱伊毫无勉强意味地吃着难以下咽的饭菜，甚至一脸的开心与幸福。波本突然觉得，他想每天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日三餐，一年四季，互相包容与尊重。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模式，喜欢与莱伊独处时的安宁和放松。还有他从未承认过，也没有言明过的，喜欢眼前这个人。

　　第一次在组织中相遇时，与莱伊的心动所不同，波本则是产生了猛烈的心悸。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位危险角色，连组织里的小头目琴酒都比不上的危险。

　　因为莱伊太强大了，强大到波本无法轻易战胜。他的出现让身为卧底的波本更为警惕，也更冷静地看待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他不断地发起挑衅，借此试探莱伊的能力和性格特点。渐渐地，他发现这个家伙与组织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不嗜血也不阴暗，整个人都被迷雾包围着，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

　　还有那张脸，无论面对什么都波澜不惊。有时候出任务遇到状况时，波本就会下意识地瞥一眼莱伊。只要看到他眼中的淡漠，波本就会相信他们还有后路。

　　莱伊的强大，不再让自己戒备，反而让人觉得很安心。这是波本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得出的结论，但他不愿承认。因为他有太多要守护的，也绝不允许自己示弱服输。

　　在他们组成搭档后，接触的多了，了解的也就多了。所以很快波本就得知，明美竟然是莱伊的女朋友。也是因此，这个叫“诸星大”的男人进入了组织，并且一步步取得组织的信任，获得了代号“莱伊”。

　　善良单纯的明美竟然和这种家伙是情侣？她会不会被骗了？

　　为了避免明美受到伤害，波本便展开调查，观察莱伊与明美的相处。调查结果就是，他们确实很像是情侣，看上去很熟稔。

　　原来莱伊的强大，是要去保护其他人的，至少是在保护明美。这很好，波本对自己说。

　　可为什么有一点难过呢？

　　他并不知道答案，却突然觉得很没劲，什么都变得无趣了。波本不想和莱伊说话，也不想再去故意挑衅他。

　　直到那一天，莱伊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地挡在他面前，替他受了那一枪。这是波本无法理解的，他不懂莱伊为什么会下意识就抱住了自己，还差点丢了命。

　　他，也愿意保护自己吗？

　　那一枪直击在莱伊的身上，却旁敲了波本的心，让他震撼又迷茫。他带莱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为他取弹为他疗伤。

　　明明是血淋淋的过程，可是莱伊却高兴的如同是中彩票而不是中弹。波本这才确定，莱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真心实意地愿意为自己挡子弹。

　　他的强大，也可以保护自己，不是吗？波本原本抖到拿不稳刀的手，突然就镇定了下来。他好像，根本就不讨厌这家伙，而是，喜欢他。

　　“伤成这样，就别来回折腾了。你可以在我这里住，虽然地方有点小，但……”他还很在意莱伊的伤，毕竟是为了自己。

　　“真的可以吗？我可以在这里过夜？”那家伙眼中的亮光仿佛要把自己刺瞎了，简直无法直视。

　　“如果你不想，可以回自己的公寓。”

　　“我当然想，哦不，我是说，那打扰了。”

　　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左臂碰着右臂。明明都没睡着，却都在装睡。轻微晃动后，波本察觉到莱伊翻过身来在看着自己，目光无比炙热，把自己的心都熔断了。

　　那一刻他抛弃了所有顾虑，只记得这个人为了自己差点丧命枪下。所以，他便试探性地伸出手去碰莱伊的手指。又在触到温热时猛地惊觉，想要收回自己的丁点小心思。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莱伊抓住了他的手，仿佛窥到了他的内心。阴影投在自己紧闭的双眼上，灼热的呼吸就在上空，以及压在身上的重量，无一不让波本胆战心惊，又莫名的有些雀跃。

　　另一个人好像也很开心，竟然都笑出了声。波本不敢相信地睁开眼，便闯入梦幻的森林中，在那双绿眸中失了神。被温柔愉悦，也被冲动诱惑。

　　两个年轻男子的火花一触即燃，成就了荷尔蒙的膨胀。波本默许了莱伊的所有动作，与他共同沉沦在黑夜中。

　　莱伊是喜欢他的，从每个动作、每次心跳中都能看得出，就像自己也有一点点喜欢他那样。在激烈的纠缠中，波本放任自己去相信这样两情相悦的假象。

　　而黑夜退散，人体激素含量平稳后，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当波本醒来后，他突然意识到，身边的人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是他最不想伤害的明美。

　　清醒过来的第一秒，就令波本跌落寒渊。昨夜的人间极乐，在阳光的审判下，变成了地狱酷刑。是他们不该做，却已经做了的事实。

　　波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能习惯性地逃避。逃避现实，也逃避本心。莱伊走了，公寓内却全是他的气息，让波本怅惘却无法挽留。

　　之后的那段时间，波本一直都在躲避与莱伊的接触，却还是难免会看到他，也会看到他和明美在一起的场景。如果不是任务还没完成，波本甚至想逃离组织，永远都不要让明美知道自己犯下的错。

　　奇怪的是，自己那么努力去逃避，可其他人却都来找他说莱伊的事。他们说莱伊酗酒，说莱伊变得更冷酷了，说莱伊简直就是个机器人。

　　就连明美，都偷偷跑来找他。虽然其他人都不知道，但其实明美与波本早就相识了，在很多年前。

　　明美说，“啊，他不能再喝酒了，简直不要命了。”

　　“他为什么酗酒，你们吵架了？”

　　“怎么可能啊，大君都很少和我说话，从不会像你们俩吵架时那么多话。”

　　“那你去劝劝他少喝点，女朋友的话，他应该会听的。”波本在擦他的枪，头也不抬地说道。

　　“哎，他真应该有个女朋友来管一管他。”明美长叹一声，“我认识他比认识你还要早，但他根本不会听我的。”

　　波本停下动作，直直地看向明美。“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情侣？”

　　“嘘。”明美压低了声音，“那都是假的，他其实是我的哥哥。我是为了帮他进入组织里工作，才那样说的。”

　　波本手里的枪掉落在地，很响的一声，但都没有打断他的失神。

　　原来他对自己的喜欢，不是分出来的一点，而是只给了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