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惑》纱夜

41、番外——特尼尔的故事

　　很多时候，我会想，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胜利了——但我却为之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而从一些角度来说，是我失利了，最终“流光溢彩”还是落到了人类的手中，我还是没有保住它。

　　古话说，有得必有失嘛，世间的事情是不可能完全会照我的心意。

　　我失去了自由，得到了安逸，

　　我失去了族人，得到了家人，

　　我失去了信仰，得到了爱情。

　　爱情、家人和安逸的生活，如果我还对这些抱怨什么的话，我真是不知足的笨蛋。这就是一种幸福吧，虽然以前我并不懂得这些，还好有人适当地拉了我一把，没让我错过。

　　思绪有些混乱，我在很长的时间都生活在混乱和死亡之间。从孩子成长到少年阶段的记忆已经相当凌乱了。那些片段中，也并不是只有训练、血腥、死亡、竞争、欺骗和报复。但那些已经是大部分了。

　　我成长在一个叫“光”的组织里。那个为了人们口中的理由而不断杀戮的组织。发觉的时候，我已经是那里的最标准的杀人机器。死在我手上的生命我自己都记不住数量了。没有办法，我必须伤害其他人而获得生存的权利，也没有别的借口，我是个很差劲的家伙。踏在别人的尸体上前进。

　　我必须活下去。我对自己说，把自己催眠，泯灭掉良心，无视他人的未来。

　　像我这样恶劣的家伙，最终却得到幸福，这上天本来就没有公平的。

　　我的父母都是很善良的生物，我们是水妖精，住在宛如梦般美丽的水晶宫殿中。而我记忆中最美丽的场所，现在仍是一座废墟。

　　7岁的时候，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我一早跑到最北边的海岸，采集星星形状的细沙想作为礼物。为了这件事情，我还跟姐姐吵了一架。具体为什么吵起来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很生气，谁也没告诉地跑出去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水带来的爆破的波浪和我听到的声响。而我却愚蠢而幸运地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仍然在海边嬉戏着。太阳落下，我想到了我的生日礼物，我的宴会和妈妈。但那个时候，我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了。等待我的，是人类的军队和被贩卖成奴隶的命运。

　　被贩卖成奴隶的水妖精的命运，一般也就2类，不是成为□□隶就是成为打手。我的命运其实也无非如此，在一群即将被卖掉的小孩中，我全身肮脏发臭，看着一个肥胖的老头在我们之中抚摸挑选，我感到非常的恶心。

　　“别碰我。”我冷酷地说道，水替我杀了这个肮脏的人类，就如同他们杀了我父母那样简单。

　　其实杀人很简单，人类是很脆弱很狡猾的生物，其脆弱程度，只是稍稍一碰就坏了，但他们总是狡猾地用各种武器保护自己。而我面前这个生物，却忘记了，我们这种叫“水妖精”的生物，就算没有武器也可以是致命的。

　　很多人冲了过来，他们惧怕着我，拿着会伤害我的武器。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小吉制止我的时候，我根本不记得我毁了多少生命，回过神的时候，我所在之处已经是一片血海，尸块、毛发随处可见，画面有一点点恐怖。

　　而我的身体却被金色的雷电困住，小吉踩着我的脸，“就是你这小鬼毁了我的商品和客人吗？”

　　他叫我“小鬼”，他自己才多大？

　　我抬上水蓝的眼睛，交神的一刻，我便知道，他和我是同一类人。

　　“你是要为了你已经失去的利益杀了我，还是要留下我让我工作来补偿你的损失。”我问他。

　　小吉冷酷地笑了，他在我身上种上金色的雷电，那是让我永远不能背叛他魔咒，只要我一旦有反抗，我的身体就会被雷电贯穿，每3分钟一次，不会要我命，却会让我痛不欲生。

　　“有意思，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一条狗了。”吉尔说。

　　我落到他手上，是我的不幸，却也是我的幸运。幸运是因为我活了下去，不幸是因为那个人是吉尔•利德曼特。那个残忍到只把周围的人当作可以利用和不能利用的东西看的人。

　　不过说实话，我很喜欢小吉，因为我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我已经不正常了，而在小吉身边，那种感觉却可以轻不少。小吉是个很疯狂的人，他的疯狂来自于他的母亲，上一代的雷帝卡洛。卡洛只是觉得累了，选择了小吉的父亲那英俊的外表，生下个她比较喜欢的孩子，能杀死自己的孩子。

　　我不知道小吉杀掉自己亲身母亲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妈妈已经不在了。这件事情也是后来隐隐约约的知道的。而小吉的父亲，也是沙普特尔王国也是毁了我家乡的那个国家的王族成员，这一点也是让我更加疯狂的原因之一。

　　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说过我的名字，我叫特尼尔，这个名字是小吉给的。那是他刚死掉小狗的名字。无所谓，反正名字也只是个代号而已。

　　然而人们一听到这个名字，通常第一反应是离我三丈远。真过分，把人家当作杀人狂，通常我没有收钱或者没有小吉的命令，我也不会这么嗜杀的。

　　理莎说，也不能怪别人。没人人会愿意呆在无缘无故就会危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人的身边。

　　这点还是理莎比较坚强——她是小吉的表妹也是他的未婚妻。

　　不过比起和小吉来说，我们的关系更好。理莎说过她更喜欢和我呆在一起，“嫁给你也行，不过你要搞定吉尔。”

　　“那就算了，”我说，“小吉生气很可怕的。”

　　“你就没有一点抗争的勇气吗？”理莎问我。

　　“勇气是有，但我更要命。”

　　这话也不是完全开玩笑的，小吉对背叛他的人非常残忍。记得有一次，一个跟了他父亲20多年的老部下，因为女儿被抓而出卖了他。结果小吉不止杀了他，还把他女儿“照顾”到□□的场所。给她下了可怕每天都必须和人交合的药物。那女孩生不如死，最后被理莎知道了，又拿不到解药，只能给她死的权利。

　　理莎是唯一一个还敢反抗小吉不会被报复的人，大概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吧——她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不是很强，但是我们闹起来的话，我们总是挨打的那方。精神力真的很可怕的感觉。

　　我常在想，如果这样的日子能永远持续下去的话，理莎一直在我们身边的话，也许终于有一天，我们还是会被治疗，恢复正常的。但是这个世界不存在一成不变，该来的总会来，不属于我的，永远不会属于我。而我想逃避的东西始终逃避不了。

　　在小吉和理莎身边的时间，让我几乎忘记我是谁。我就把自己当作了特尼尔，一个得到命令得到钱等交换物就去杀人的机器，我以为我可以斩断过去的一切只为自己而活着的时候，水妖公主蕾拉赫斯起义了。

　　“不可能！”

　　在会议上，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站起身来否认——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可能？”吉尔用他暗金色的眼睛冷眼看我少有的激动表现。

　　我意识到我失言了，“公主，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说。

　　吉尔看着我水蓝的眼睛，一定再也看不出我的情绪，这一点我可是很自信的。

　　“如果，她没死，你会倒戈吗？”吉尔问我。

　　“怎么可能？”我微笑，“小吉，我可是你的人。”

　　故意用暧昧的说法，通常这就是我的做法，无论对方男女，我都无所谓——水妖精原本就是没有性别的生物，纵使现在我的外表所表现出来的是我很喜欢的男性的样子，我也不否认，我确实也可以展现女孩子的外表。

　　吉尔对我暧昧不清的说法早已习惯，我也常在他面前和理莎说着暧昧不清的话，他们偶尔也会配合我，就算现在：“行了，晚上再找你算账的，现在先谈公事。”吉尔说。

　　风雷的人早就对我们暧昧的对话习以为常，而对这次来联合作战的水部的人来说还是蛮雷的。而可以预料到后面都会出现什么谣传了。

　　不过我不在乎，吉尔也不在乎，理莎也早习惯了。

　　有人雇了我们，把蕾拉赫斯，那个水族的可爱公主抓回来——绝对要活的。

　　我看着公主年幼的影像，那个在已喀布尔圣山上，唱着歌的小姑娘。我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见当时的情景，几乎透明水质的小公主拥有世界上最美的歌喉。大家都说她唱地好听，她曾以为一辈子都这么唱下去也可以……

　　吉尔看了看我的思考，却什么都没有说。

　　“蕾拉赫斯公主真身是透明的水妖精。”会后，在吉尔的办公室，理莎对着书本，水妖王族的特征，全身是由水组成，几乎透明的。她说：“只要能逼她现原形就能知道她是不是公主了。”

　　我躺在一边华美的沙发上，我专属的位置吃花生看漫画。

　　“特尼尔，你的看法呢？”吉尔问不怎么认真的我。

　　“她是不是公主都无所谓，”我说，“我们的工作就是把她抓回来，无论真假。”

　　“特尼尔，委托人是要真的公主吧？”

　　“他没说真假，只说抓人。”我说。

　　吉尔看我们对敬业问题上发生分歧不参与，他似乎有他自己的考量。“理莎，帮我把委托人的背景查出来。”

　　“好的。”理莎答应，看了我一眼，“让特尼尔和我一起去吧。”

　　理莎的温柔我知道，下面多半会和水妖族对上，作为水妖精的我，就算是我，面对族人是否会犹豫？

　　“不，他和我走。”吉尔说。

　　我大大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就不能学理莎温柔一点呢？还是他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会难过，会犹豫而折磨我。

　　不过我觉得我一定变态了，我反而很喜欢这种被折磨的感觉。

　　在理莎走之后，我被人从沙发上提起来。那个人一改刚才的温和，暗金的眼睛冷酷而深邃，“特尼尔，如果，”他的手指磨砂着我的喉咙，随时随地可以要我的命，“如果我要你杀了蕾拉赫斯公主，你会恨我吗？”

　　“如果你让我杀了蕾拉赫斯公主，我想我就没法恨你了。”我微笑，“我会在地狱中等着你的。”

　　一个耳光打得我的脸生痛。我却带着依然的笑容，看着他，“小吉，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吉尔抓着我的脸，很平静地说道：“听着，特尼尔，公主什么的我无所谓，但在她落到水军手上之前，给我把‘流光溢彩’的下落找出来！”

　　“流光溢彩？”我皱眉，那是什么？

　　“别给我装傻。”

　　“我有必要和你装傻吗？”

　　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哩。

　　吉尔看着我，我确实没有必要说谎，“你不知道那就算了，只要把东西找出来……”

　　“我不知道那东西长什么样的怎么找啊？”

　　吉尔皱了皱眉，但我确实没有说错，所以吉尔也拿我没法子。大致的将他对流光溢彩的了解说了。

　　所谓的“流光溢彩”，据时间流传，那是水族的一种秘宝，拥有可以制造奇迹，创造出不可能的事情；传说，甚至可以将死者复生治疗一切。

　　“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东西？”我问，“珠子？宝石？权杖？”我更关心这个，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怎么找？

　　“不知道。”吉尔说。

　　“啊？”不知道？那是什么答案？

　　“如果我见到了，那东西还用你找吗？”

　　我知道吉尔的意思，如果东西在他眼前他都直接扣下来了——似乎吉尔对它很感兴趣，但我却不以为然，那只是一个谣传而已。水族真有这么厉害的兵器也不至于被几乎灭族——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被谣传蕾拉赫斯公主所拥有的东西。

　　君命难违，虽然我不相信，但吉尔说要，我也只有去弄，如果我不服从我的身体将会遭受一场劫难。另一方面，我对那个“蕾拉赫斯公主”很感兴趣。

　　绝对是不可能的，我认为，公主绝对不会是真的。我有绝对否定她真实性的理由。

　　而看到她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以我水妖精的身份，我在行动之前已经潜入“水灵”之中。其实之前我也想过会是谁敢装扮并且能有一定真实性？也有想过会是她，但真的看到的时候我还是很意外的——

　　“海砂……”站在浴室中，我看见□□的美丽胴体，那是个很美丽的水妖精，而我却觉得非常地痛。

　　她回过神，看见我的时候她惊讶，不能发出声音地捂住自己嘴，一颗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扑向了我，赤身裸体地将我紧紧抱住，在我耳边轻轻地喊着：“公主，蕾拉赫斯公主……您真的没有死……终于回来了，回到我身边来了……”

　　我却望着红白相间的天花板，心里想着：这次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