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似》夏雨婷

107、有你一个就够我头疼的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外头已是艳阳高照，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欢快地射进房间，明媚得简直不像话。

　　我掀去身上的毯子，上头还依稀残存着他的味道，好闻的烟草与兰香的气息。

　　屋内未见他的身影，这令我生出些许不安，捏着毯子恍恍愣神。

　　“咚咚咚～”外头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我赶紧整了整衣裳与头发，起身坐好。

　　“进来。”我说。

　　耿诚双手端着早餐跨进门坎，我疑惑地问：“耿副官，其铭人呢？”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副司令他……”

　　我心中着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耿诚，别敷衍我。我要听实话！”

　　“好吧！”他神情立刻变得十分严肃，让我也跟着紧张起来，“易州今晨发来急电，沈总司令在安格雷医院病重去世，匡仪凌紧急召开军事会议，指定由沈其瑞接任易军总司令一职。军中部分高层长官群起反对，被埋伏在侧的警卫严密控制。副司令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已经驱车赶往火车站，准备北上。”

　　“他去易州了？”我心急如焚，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匡仪凌这么做，摆明要他自投罗网，他怎么那么傻？！”

　　“副司令原不让我告诉叶医生您，就是怕您担心。副司令说了，匡仪凌以易军将士的性命要挟他，不管是做为儿子，还是同僚，明知危险他也必须去。”

　　“他总是这样，顾念别人，却一点也不顾及自己。”我低喃了句，大步走出办公室。

　　“叶医生，您去哪？”

　　我边走边答：“我去火车站送送他。”

　　开往易州的列车正在井然有序地上客，我心急如焚，扒开川流不息的人群，往一等仓的方向奔去。

　　站台上立着几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待我走近，两个小兵拿刺枪挡住我的去路。

　　“我找你们副司令！”我喘着气喊。

　　两人似乎不认得我，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说道：“这位小姐，火车马上就要开了，您还是请回吧？”

　　“小妹？”大哥从车阶上下来，对士兵一摆手，两人立刻收了刺刀恭敬地立在一旁。

　　“都是人家的人了，怎得还这般冒冒失失？”他伸手抚平我额前汗湿的垂发，满是宠溺地说道。

　　我羞得满脸通红，娇嗔道：“哥，你就别取笑我了！其铭人呢？”

　　“他在里头。好好说话，更不许哭鼻子。免得让人家担心你。”大哥“严厉”地叮嘱我。

　　“知道了，我亲爱的大哥。”

　　脚底一蹬，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车厢。

　　车窗打开了，微风吹拂着白色的帘子，一下一下扫在沈其铭黑亮的短发上。他微微低着头，双眸紧盯着手中的文件，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阳光透过车窗玻璃倾泻在他身上，竟令他有些熠熠生辉。望着他，我突然生出些许卑微之感。想我叶落心何德何能，令此等人物青睐抬爱，岂止是捡到宝贝那般幸运？

　　我收回心绪，慢慢走近。沈其铭想得入神，丝毫未察觉我的到来。

　　我的心，几乎要冲破胸膛，直接飞到他怀里。但我，只是停在离他两步远，不敢惊扰他的思绪。

　　或许，就这样静静地，悄悄地看着他过一辈子也好，直至白发婆娑、沧海桑田……

　　可是火车的鸣笛声打断了这份美好的痴念。

　　沈其铭抬起头，脸上愁云尽消，伸出手臂揽我入怀。

　　“不是叫耿诚别告诉你么？怎得还是来了？”他语气中的喜悦多过责怪。

　　“笑什么笑？！我来查岗的，看看是不是背着我带别的女人私奔了？”

　　他捏着我的耳垂，无奈地说：“哪敢呐！有你一个就够我头疼的了。”

　　“其铭……”我俯在他胸口，听着里头浑然有力的心跳声。

　　“嗯？”他将脸贴过来。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此番易州之行凶险无比，生死都是未知数。他紧紧地箍住我，恨不能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伸手握住我的手，说：“好，我答应你。”

　　“一根手指也不准少？”

　　“好。”

　　“一块皮肉也不准少？”

　　“好。”

　　“一根毛发也不准少？”

　　“好。都依你。”他轻轻地回答。

　　列车开动时，我告诉自己不能哭，不准哭。我们说好的，要微笑地看着对方离开，唯有这样，他才能放心去易州。

　　他说，男儿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为国者终不顾家。

　　道理我都明白，可真到离别时，泪水还是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止都止不住。

　　大哥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走吧小妹。”

　　我最后望了眼远去的列车，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沈其铭不在，大哥作为此次战役的指挥官，每日在军部忙得分身乏术、衣不解带。

　　沈其铭走时，未带走一兵一卒，为的就是多留些兵力，为南城的防卫而战。

　　按着原先计划好的布署，南城商铺依旧开业，学校上下课的铃声也照常响起，整座城市像往常一样秩序井然。但如果细心观察，会发现几道城门内，等待接受检查后出城的大车排起了队，南城火车站里带着大小包袱的市民也比往常更多。城内的主要路口上已经做好了简易的防御工事，交通要道还架设了高射机枪，尖锐的防空警报声不时响起又解除。城墙上以往只有零零星星的军警巡防，这时也以几米一人的密度站上了荷枪实弹的士兵。除此之外，军部还宣布实施夜间宵禁，街口摆上了拒马，墙上也贴着宵禁的告示。入夜后，军警巡逻的频率增加了许多，还出现了封锁一条胡同挨户搜捕汉奸嫌犯的场景。

　　这一切都在向人们预示着，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这座古城之上了。

　　李绍杰此次来势凶猛，直接军机开道，铁甲横行。所到之处，战火纷飞，狼藉满地，搞得民心载道、骂声一片。

　　想五年前，易军攻打南城，士兵缴枪不杀，百姓仍可照常生活。简直犹如天壤之别。

　　看来李绍杰是铁了心要夺回南城，哪怕是座死城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