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略也

17、你听

　　家门外的声控灯正好暗下去。
　　眼前一片黑，陈天跺了两下脚，灯重新亮起来。

　　对面那扇门关着，门口放了一个牛皮纸箱，里面全是废纸，
　　之前没看见，估计就是原跃刚刚出来扔的。

　　陈天走过去敲门。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敲他家的门。
　　在等他开门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陈天竟然有种莫名的紧张。

　　不过这种紧张感没延续太久。
　　因为没人开门。

　　陈天狐疑地又敲了几下。
　　还是没反应。
　　她耳朵贴上门，里面明明有走来走去收拾东西的动静。

　　甚至，她还听见原跃咳了一声。

　　“……”
　　什么意思？

　　陈天再次敲了敲，夜深人静，这点声音格外突出，她回头看了眼家门，放下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一声。

　　“别敲了，有女朋友了。”

　　陈天：“？”
　　等了会儿，里面似乎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她没忍住又敲了一下。

　　这次，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隔着两扇门陈天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怒气，她心一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里面木门率先被打开。
　　“你们干这行的能不能别……”

　　原跃愣了。

　　“小燕子？”

　　榆京已经算半入冬的天气状态，室内的暖气徐徐钻出来，温温热热。他穿了件深蓝色t恤，胸口有一小片红色图案，衬得皮肤白皙。头发抓成前刺，眉峰微微挑起。

　　“怎么是你？”

　　陈天动了动嘴唇：“我……”
　　她还没想好来找他的理由。

　　“外面凉，先进来。”原跃往门里看。

　　陈天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大大小小的牛皮纸箱，有封口的也有没封的，乱七八糟堆在厅里。
　　陈天脱口而出：“你要搬家吗？”
　　“怎么，”原跃跟在她身后，顺手递给她一杯温水，“不想我走？”
　　“……”

　　看陈天抿起唇懒得说话，原跃笑了，他似乎很喜欢玩这种逗人的小把戏：“上回搬家没搬完。”
　　“噢。”
　　原跃学她噢了声：“自己找地方坐。”

　　他接着收拾去了。
　　东西多，但他速度还挺快，长胳膊长腿的，一收一放，一个箱子很快腾空。

　　陈天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他，直到他突然停下手上的活儿，不慌不忙朝她看过来。

　　“小燕子，所以你大晚上找我，就是来看我收拾东西的？”
　　“……”

　　陈天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引出话题，于是点了点头。

　　原跃扯了下唇，像是拿她没辙，起身把脚下的箱子往她这边踢：“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箱子里装的是各式各样的小玩偶，满满一大箱。

　　陈天拿起最上面那个番茄，捏了捏它的脸：“这些都是你自己买的吗？”
　　“不是。”
　　“别人送的？”
　　“嗯。”
　　“女生吗？”
　　“嗯。”

　　陈天小声说：“她们不会在追你吧。”

　　原跃正低头用剪刀划开纸箱上的透明胶带，听到这话，他抬起头，模样气定神闲的：“啧，小朋友，什么追不追的，你才多大就知道这些了。”

　　“你也就比我大三岁。”三岁而已，怎么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三岁不多么，我能走路说话了你还在肚子里。”
　　“……”

　　陈天不服气地说：“那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难道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么？”
　　“对啊。”
　　陈天没想到对方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噎了噎，然后嘀咕道：“那你也太无知了。”
　　“无知？”
　　陈天边点头边嗯了声。

　　原跃像是气笑了，活儿也不干了，用腿踢了把凳子在她面前坐下，洗耳恭听般地说：“来，你告诉哥哥，怎么就无知了？”
　　“……”

　　他嘴唇微微翘起，语调也懒懒的，看着她眼睛等她回答。

　　陈天视线偏了些，才自然地说：“但凡是个正常人，不管多大，看见女生送男生礼物，多少会往那方面想吧。”
　　原跃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

　　陈天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你死皮赖脸问人家要的。”

　　原跃忽然笑了，点头对她说的话表示赞同：“那照你这么说，你没死皮赖脸问我要，我还把它们送给你。”
　　他停了停，声音慢条斯理的。
　　“就是在追你了？”

　　陈天脸突然就热了起来。

　　“是不是啊。”
　　“……”

　　陈天硬着头皮说：“我不清楚。”

　　这回轮到原跃哑口无言了。
　　好一个不清楚，他认栽般笑了：“所以，拿这些就能追你了？”

　　陈天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
　　“有点儿骨气。”他说。
　　“追我不用送东西。”
　　“……”

　　原跃刚才夸完，立马皱起眉，正想好好和她说道说道，就听见她开口了。

　　“只要我也喜欢，不用追。不喜欢，送多少也不行。”

　　原跃盯着她看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嗯了声：“哥哥支持你。”
　　陈天不太高兴：“你只比我大三岁。”

　　“大一岁你也得叫我哥哥。”
　　“哥哥。”

　　原跃愣了，没几秒表情又恢复如初，看透般说：“说吧，有什么事儿要求我”
　　“……”

　　陈天平时并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能主动来找他对她来说已经迈出一大步，但话到嘴边却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见她半天没吭声，原跃突然敛起神色，低头去抓她视线。

　　“在家受委屈了？”

　　老式楼房的隔音并不好，前不久他刚回来，正好听到对门传出吵架的声音。
　　是被妈妈骂了么。

　　陈天疑惑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他可能把之前叶敏芳和叶羽吵架误以为是她了。
　　“没有。”

　　室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灯，柔和安静，不知道原跃信不信，他轻声问：“那你怎么了？”
　　“我……”陈天一鼓作气，“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

　　陈天说完，原跃看了她好一会儿，把她的话总结了一遍：“所以，你是想让我假装你哥哥去开家长会。”
　　陈天点头。

　　没受委屈就行，原跃莫名放心下来，语气也没刚刚那么好说话了，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问：“你觉得我俩像么。”

　　陈天从上到下把他看了一遍。
　　原跃倒挺配合：“要不要再转过去。”
　　“……”

　　“你确实长得比我，”陈天深思熟虑后，说，“要稍微逊色一点。”
　　“……？”

　　原跃气乐了：“你找哥哥帮忙，还没答应呢，说话就这态度。”
　　陈天立刻改口：“那好吧。”

　　原跃等她继续说。
　　没成想等了半分钟，也没见她接着说，他先说了：“那好吧，好吧什么？”

　　陈天不太想说：“就，挺像的。”
　　“嗯，怎么个像法。”
　　“属性像。”
　　“什么？”
　　“都是人。”
　　“……”

　　原跃说不出话来，跟这小姑娘聊天儿就没赢过。

　　“不用在乎像不像，我也没说让你当我亲哥，可以当表哥什么的。”陈天说。

　　“小表妹，”原跃挑了下眉，“注意一下你求人的态度。”
　　陈天嘟囔：“你要是不想就算了，别磨磨唧唧。”

　　这还嫌弃他上了，原跃无奈地说：“你要是一开始夸哥哥两句，哥哥不就立马答应了。”
　　“你真帅，你真好看。”陈天立刻说。

　　原跃满意地笑了：“行，哥哥今天先答应你。”
　　陈天抓住关键字：“什么叫今天？”

　　“我还不确定下周六有没有空。”
　　“那你还答应我。”
　　“所以我说，今天先答应着。”
　　“……”

　　陈天咬着唇说：“那我前面都白夸你了。”
　　“怎么就白夸了？”原跃语气欠欠的，“哥哥听了多高兴。”
　　“……”

　　看小姑娘直接扭头不看他，原跃忍不住笑了，好声好气说：“好好好，我尽量。”
　　陈天从口袋里掏出之前给叶敏芳写的发言稿，递给他：“给你。”

　　“这什么？”原跃接过来，“尊敬的各位家长……啧，你果然有备而来。”

　　“这几天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好好练练。”陈天叮嘱道。
　　“好好练练？怕我给你丢人？”
　　“嗯。”
　　“……”

　　原跃点头：“那你也好好练练。”
　　陈天疑惑：“练什么？”

　　“练怎么叫我哥哥。”原跃一本正经，“别到时候穿帮了。”
　　“……”

　　陈天转移话题，指着他手里的发言稿说：“那我到时候怎么联系你。”
　　问完之后，陈天有点后悔。
　　她能想到的联系方式不过两种，电话和微信，想到上次江语安她们想加他微信，他找借口拒绝了。
　　不知道这次他是会给电话，还是直接拒绝。

　　陈天胡乱想着。

　　下一秒，眼前就递来一面光亮的屏幕。

　　陈天第一反应。
　　他换手机屏幕了。

　　第二反应。
　　手机屏幕上居然是个微信二维码。

　　陈天蓦地一下抬起头。

　　原跃懒懒道：“扫我。”

　　·

　　大事办完，时间也不早了，陈天打算回家。
　　临走前，她决定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

　　“你今天没上班吗？”感谢要循序渐进。
　　不过她确实很少听到他晚上在家的声音。

　　原跃也起身打算送她：“今天休息。”

　　“对了，”陈天假装顺嘴提起，“你们乐队名叫什么？”
　　原跃反问她：“怎么好奇这个？”

　　问到陈天准备感谢的点上了，她诚心说：“我喜欢你们的歌。”

　　原跃几秒没说话。
　　就在空气安静好几秒的时候，陈天听见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天哪。”
　　声音起伏还没陈天心跳幅度大。
　　“……”

　　陈天：“真的，就那个什么萤火虫……”
　　看原跃挑了挑眉，她语速减慢：“萤火……森林？”

　　“不是么。”陈天小声问。
　　原跃没否认。
　　陈天接着评价：“听完让人心情愉悦。”
　　这话是由衷的，当时在张达睿家听完，她心情确实跟着歌一块欢快了。

　　原跃突然笑了，像撸猫似的摸了摸陈天的头：“哥哥尽力去，要是真去不成，也给你找别人去，放心吧。”

　　·

　　陈天回家后在床上躺了会儿，没有睡意，她摸了摸自己的头。

　　虽说是为了表达感谢，但也不是乱说。
　　原跃是不是误会她了。

　　他是不是以为她不是真的喜欢，只是想让他帮她。

　　陈天叹了口气，突然思绪一拐，想到在超市听江语安和裴沛提起过一个名字，她从枕边拿起手机。

　　在网页上输入了三个字。

　　半杯水。

　　网上关于半杯水乐队的资料少得可怜，不过还是有标红的相关词条。
　　都是他们自己发的短视频。

　　陈天为此还专门下载了相应软件，注册好账号后，一个个开始看。

　　账号发布了七八十条视频，看了下时间，也就两个月不到。
　　前面几十条背景统一，光线昏暗，只能听清唱歌的声音，带的地址都是UP酒吧，点赞数不是个位数就是十几二十个，评论也像水军，寥寥几条，还都是发玫瑰爱心表情的，偌大一个评论区半个字都看不见。

　　直到前不久发的一个视频。

　　视频前几秒跟之前没区别，但后面镜头突然放大，聚焦在一个男生脸上。

　　他闭着眼，半碎的刘海垂在额前，五官在晦暗的光线下破碎感极强，镜头聚焦后两秒，他刚好抬头，眼神直击镜头。

　　情歌慢热，他眼眶下缘那层淡红显得格外深情。

　　这条视频有268个赞。
　　评论也有六十几条。
　　相对较其他的简直是山顶一般的突破。

　　“唱得好好看啊，呜呜弟弟不哭，姐姐保护你。”
　　“之前去up见过这个小歌手，真人很高很白。”
　　“好喜欢！！多发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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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天把这个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甚至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状态下，截了好几张图。
　　她又随手点进一条封面是绿的视频里。

　　前奏一响，陈天就听出来了。
　　是她前不久刚跟原跃说好听的那首。

　　陈天跟着视频无声地哼，视频重播到第二遍，她才注意到底下那行字。

　　新单曲发布啦，《萤火绿》各大音乐平台已上线，小伙伴们速速来听叭。

　　萤火绿。

　　“……”陈天咽了下口水。
　　难怪原跃误会她。

　　陈天默默合上手机。
　　过了会儿，她又打开，在和原跃的微信对话框里停下。

　　-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是萤火绿

　　那边迟迟没回复，陈天放下手机，在黑暗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

　　返校几天，转眼周三。
　　课间，陈天在座位上写作业。

　　突然听见前面几个女生在讨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飘进她耳朵里。

　　“我刚看见那个家长会的发言顺序，别人都是父母，就陈天是表哥哎。”
　　“早说了她肯定不会让她爸妈来，就她家那个情况……”

　　接着就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陈天握紧了笔，继续写题。

　　“哎，你们说，陈天表哥会不会长得挺好看的。”
　　不知道是谁闲的没事说了句，其余几个人又开始新一波讨论。

　　“不知道哎，你们谁见过？”
　　“表哥跟表妹的颜值没有相关性吧，都不是一个父母。”
　　“啊，我怎么觉得肯定好看，毕竟陈天长得也挺好看的。”

　　“肯定好看？”江语安从前门进来，恰好听见这话，讥诮地说，“你记住你说的这句话，到时候别被打脸就行。”

　　一听就有瓜，有女生拉着她问：“语安，你见过她表哥啊？”
　　江语安说：“何止见过，我还有她表哥微信。”

　　上回问那个主唱要，没给，随便问了他，立马就给了。

　　女生们更吃惊了。

　　江语安挺享受这种掌握情报的感觉，她没直说：“反正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那肯定不好看。”有人总结。

　　陈天刚好抬头往那边看。
　　江语安视线也落在她身上，微挑了挑眉，有些挑衅地说：“何止不好看，当我爸我都嫌老。”

作者有话说

　　小修了一下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