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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会离臣而去吗? ...

  •   他们是在这日夜里离开的。

      前来相送的是姜昭与沈宝书。

      走之前裴晏清已将朝中诸多政务交于他手,又嘱咐若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便着相府的人与他们联络。

      好在眼下叛乱已平,四海升平,最是安宁太平的时候,这也是裴晏清为何选择这种时候带她微服私巡的原由。

      此行仅有车夫,一名侍卫跟着。

      直到马车离开宫门,车轮滚入街道,姜窈才想起一事来,问他,“爱卿,我们走了,怎么与那些大臣们交代?”

      裴晏清握住她的手,“臣已让淮王殿下说了,陛下与臣南下去臣的故乡,”他想了想,“便如从前的妃子回娘家省亲,陛下可懂?”

      姜窈便放心了,只是听他这么一说,又道,“所以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爱卿的家乡么?”

      裴晏清笑了笑,摇摇头,“去青州。”

      青州——姜窈双眸微睁,这不是她外祖家么,“怎么先去这里?其实朕无所谓的,爱卿不用迁就朕。”

      裴晏清眸色微暗,没有继续多言。

      姜窈并不知道,当年离开凉州时,他发过誓,此生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他要走出这里,他要走到人上人的位置,他永远不可能再回去,也不会回去。

      哪怕那里埋葬着他的父母双亲,兄弟姐妹。

      然而过去太久了,他一个人在这条路上亦走的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他们的模样,那些血缘勾连着的亲情早已淡去。

      裴晏清闭上眼,细细回想又觉得小女帝还是太过天真了些,哪怕他带着她出来,他也不会觉得这种平淡如水的平民生活有什么值得叫人向往的。

      不过是她久居深宫,太过好奇罢了,他愿意陪她出来看看,却并不意味着他对此认同。

      是以当姜窈扯着他的衣袖,双眸满是憧憬时,他扯着唇笑了笑,依旧耐着性子等她说完,“......爱卿到时我们不要住客栈酒楼,住普通的屋子好不好......”

      “不好,”他睁开眼,揉了揉她的脸颊,又去抚她因自己这句话而浮起的眉,“陛下会做饭么?”

      姜窈摇摇头。

      裴晏清摆摆手,“臣也不会。”

      姜窈瞬间没了方才的激情,整个人似雨打的娇花一般,眼里的光都暗了大半。

      裴晏清看了又于心不忍,无奈叹气,抬手搂她坐到自己怀里,哄她道,“那这样,我们到了一处,便去看住的地方,但陛下与臣都不会烧饭,臣请个厨子,可好?”

      只要不是住客栈,姜窈自然都是可以的,虽然不想有人伺候,但她知道这已是他的让步,于是眉眼弯弯点点头。

      抵达青州那日,正下着雨,嘱咐侍卫阿青去看宅子,他们二人临时寻了一处客栈落脚。

      眼下马车正停在客栈门口。

      裴晏清撑着伞扶她下车,她却如小孩一般伸手去接外头的雨,裴晏清一路上见识过她各种好奇,总是在途径某些地方时瞧见什么新奇的便扯着他陪她撩开车帘去瞧,这会也就习以为常了,只是——他拢住她的肩,顺势就把她那淋着雨的手收到了自己臂弯下,“胡闹,会着凉的。”

      姜窈笑着,“夫君,原来外面就是一场雨都和京城的不一样,缠缠绵绵,勾丝扯线,落在手心里还有一丝粘腻。

      他们是微服,自是不能暴露了身份,是以下来前便说好了以夫君娘子相称。

      本就是如此。

      不过姜窈那时觉得很是奇怪,她觉得裴晏清是可以唤她小字,阿满。

      谁料这男人听了当即皱眉略有些不悦道,“淮王殿下唤过的,臣不会唤。”

      姜窈笑出声,“爱卿这是在吃醋么?”

      裴晏清冷哼,“他还不值得叫臣吃醋。”

      “哦。”姜窈想起姜昭刚回京城那日的事,“当初也不知谁黑着脸吓唬朕,让朕不要同他来往。”

      裴晏清倒是没料到这小女帝竟会同自己说起这事,又听她道,“还有,第一次见面时,你那么对朕,后来几次朕才靠近一些,你就凶朕,言语神色嫌弃......”

      她这旧账翻起来没个完,裴晏清不禁有些头疼,一时有些后悔,只是那时他哪里能想到自己最后会栽在她手里,见她已经掰起葱葱玉指一桩桩数了起来,索性低头堵着她那张粉唇。

      此事才不了了之。

      客栈里的小二已经迎了出来,见他们衣着华贵,模样更是不俗,当即顶着雨上前。

      两人进去,挑了一处上房,随即下楼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几道菜,待菜上桌后,姜窈顶着隔壁桌上的酒壶,一副很馋的模样,她喝了口茶,望向裴晏清,才开了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裴晏清不紧不慢给她添茶水,“酒量不小,酒胆倒是大,醉了怎么办?”

      姜窈抱上他的手臂,小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不是有你在嘛。”

      她看着他时,眼底尽是信任与依赖,裴晏清很喜欢她这样的眼神,一时受了她的软言软语蛊惑,竟点了头,招来小二上了一壶佳酿。

      大抵是当真有他在,她一时有些肆无忌惮,两杯下去,正要再倒一杯,就被男人按住了手,“别贪杯。”

      “最后,就最后一杯。”她故技重施,小脑袋又凑过来,又狗腿的替他也倒了一杯,“陪我一起好不好?”

      裴晏清无奈,对她这样子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到底是与她碰了一杯。

      两人才放下杯子,姜窈依旧抱着他的手臂,仰着下巴看着他,小脸被酒醺的微微泛红,眸若秋水,“夫君,”她低声道,“你真好。”

      是真的好,没有宫里的拘束,唤着他夫君的时候,会让姜窈生出寻常夫妻相依相伴的感觉来,很是舒服。

      裴晏清看着她这副小娘子的作态,一时有些动容,当即对着这一桌的佳肴没了胃口,恨不得立刻抱她回客房里——

      只是手才触上小娘子的腰肢,便听后头那桌有人忽然道,“听说明儿官府准备再次上山围剿那群贼匪?”

      有人不以为然笑道,“这都第几次了,我看这贼匪是剿不动了,平白叫官府的兵将们丢性命。”

      忽的又有人重重哼道,“官府无用,到头来惨的还是我们老百姓。”

      ......

      姜窈听了一耳,小脸微白,忽的觉得他们选的地方似乎不太对,分明方才进城时还一派和谐热闹的景象,怎还有山匪,听这几人的意思,这群山匪还相当厉害呢,她忙去看裴晏清,“夫君,此处不安全,要不,我们今夜歇上一脚,明日出城去别处?”

      不料裴晏清那张俊脸上神色凛正,双眸微挑,大概是没料到她第一反应想的是趁早逃。

      他低叹,没说话,起身牵着她上了楼。

      直到回了客房中,她被裴晏清按着肩膀坐在榻上,又见他挪了凳子坐在她跟前,脸色很是正经。

      这场景令姜窈觉得他要说什么,且显然和她方才在楼下所想的不是一件事。

      她有点怕,缩了缩肩,小声问,“你怎么了?”

      裴晏清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终于说话了,“陛下,臣说过,你是皇帝,出来后你不能忘了体察民情。”

      姜窈低头,“我没忘呀。”

      “那为何方才听了那件事,陛下想的是离开?”他紧紧看着她,“陛下是皇帝,自然不能身陷囹圄之地,只是臣以为陛下听了此事,应当想的是,这里的百姓该如何,还有官府要打仗——”

      姜窈抿紧唇,不说话了,她别过脸,觉得这男人虽然成了自己的夫君,可还是不够懂她。

      她说过她怕死,很怕很怕,他可能也不知她怕到何种地步,但凡发现有危险,她便会下意识立刻远离,譬如方才,她听了那件事,哪里还记得自己作为皇帝应该想什么。

      她偏过脸,不说话,咬唇,绞手。

      裴晏清将她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知道她这是在闹小脾气了,他覆上她的手,将那纠扯在一块的十指一点点分开,不再说那个话题,耐心问,“陛下怎么了?”

      姜窈垂眸,看着男人的手在她手上轻轻抚着,他这是在安抚她,每一下都很轻柔,抚到手腕处便会浅浅拍两下,“陛下想什么,便告诉我。”

      不知怎的,他越这般抚慰她,越迁就她,她便越觉得自己委屈,一时间难受极了,声音微颤,“我害怕。”

      “怕什么?”他忽的想起什么,“怕死?”

      姜窈点头,“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

      “是。”他说,“只是没想到,会怕到这种程度。”

      她吸了一口气,在他的安抚下心绪渐渐平稳下来,老实坦诚道,“我曾经犹豫要不要继续在帝位上做下去,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觉得我太自私了,如果身家性命和百姓放在一块,我可能会选择自己而放弃别人。我觉得我做不成一个好皇帝,也不配受万民爱戴敬仰。”

      裴晏清的手沿着她的手腕往上落在她的肩上,臂上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跟前拢了拢,两人额头抵在一块,他的手在她的后脑上慢慢抚着,声音低缓温和,语调却不容置喙,“那陛下告诉臣,如果有一天臣身陷危险境地,陛下会为求自保离臣而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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