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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他们终于决定把坐落在村镇一角,看似一个小城堡的建筑物作为指挥部。

      Peiper和留守在Stoumont的中尉Henneck通过话,随即发下了收集储油量和车辆损失报告的命令,然后匆匆察看了一下乱成一团的医疗站,才回到权作团指挥部的地下室。团部副官Hans Gruhle拦在楼梯口,挡住了他的去路。后者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试图把一个单人床垫塞进狭窄的地下室门口。

      “从哪里来的?”Peiper隐约觉得某个住家居民刚刚遭了抢劫之灾。

      “放心,是从楼上搬下来的。这地方以前是学校…”Gruhle终于成功的钻到床垫另一面,开始大力拉扯弹性不错的床垫。

      Peiper不得不低头猫腰钻过床垫,下了两层楼梯,找到了无线电和自己的随身公文包。

      “中校,Priess将军来通过话,说他已经申请了空投。具体时间再随后通知你。”Gruhle说道。

      “哦?”Peiper有些意外。昨天他向师长蒙克发出了告急,要求增加燃油供给。现在旅长Priess亲自申请空投,看来空军的运输机很难请得动啊。

      他和Priess打交道的机会不多。诺曼底之后,警卫旗队师隶属的党卫队第一旅的人事调动有如走马灯一般,让人目不暇接。他还没跟上任旅长开普勒混个面熟,Priess就走马上任了。好在“老爹”迪特里希大旗不倒,总参谋长Kramer也算是老熟人,都坐镇在第6集团军指挥部。有他们在,被迫接受担任阿登反击战的前锋任务时,Peiper心里也稍微有些底气。

      他摊开地图,下意识的用铅笔在上面虚画了一个三角。三角的顶端朝西,自己的战斗群在顶尖,紧跟其后的是Sandig和Knittel的战斗群。中校Max Hansen原计划在南边平行推进,但现在已经落后了。现在Knittel要赶来和自己汇合,就是因为Hansen追赶不上他的Peiper战斗群。Hansen这个老兔子,居然在关键时刻这么稀松。

      不能怪他,不能怪他。Peiper努力打消这个念头。Knittel也好, Hansen也好,都是这么几年枪林弹雨里幸存下来的消防队队长。日进八十公里?你以为这是1941年吗?亏总参谋部想得出来。12月初的某天,总参谋长Kramer私下问他这个可能性的时侯,他张嘴想说不可能,但立刻觉得不妥。Kramer的眼睛在镜片后神秘兮兮的闪烁着,略带些期望的神态。Peiper意识到麻烦事来了。当天晚上,他坐在一辆四型坦克里兜了半天的风,全都是因为参谋部要一个可靠答案。

      答案即将揭晓。事实证明,没有汽油,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他马上就要寸步难行了。而地图上的三角箭头,依然面对着西边茫茫的一片空白。三天之内他在美军的战线后推进了一百公里,但缪斯河仍然在视野之外。

      更糟糕的是,Sandig和Knittel在Stavlot遇到了美军的顽强抵抗。如果Sandig顶不住,他的战斗群的撤退路线就断了。

      如果大本营允许他撤退的话。

      被断了后路倒不是第一次了,所以Peiper在给营级指挥官集结发令时,倒没有刻意作出什么轻松的假象。不了解他的人都以为他胸有成竹:Peiper在警卫旗队是有名的好运气,打了四年仗,每次深陷重围都能全身而退。似乎连跟着他的人都沾了那么点神奇的福气:43年夏天的时侯,一颗弹片擦着他的司机的头皮钉在了钢板上。

      了解他的人倒很明白,虽然选择不了敌人,但他至少可以选择谁来垫后。而用来垫后的,不过是那些做惯了消防队的老兔子们。Peiper的老部下们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去年打得天昏地暗的哈尔科夫战役。当时“坦克梅耶”把火炬营从死守了几个晚上的阵地里救出来没几天,第二装甲掷弹兵团团长Wisch的电话打到了Peiper的营部:“轮到你还债了。”

      Peiper马上抗议,什么我的人还没休整,我的车辆还没补给等等理直气壮的理由。让Wunsche那个舒舒服服烤火的家伙去吧。

      也许Wisch的涵养确实高深,也许他知道对方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反正那天他的语气和声色俱厉相差了十万八千里。“Jochen,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Peiper当然是在开玩笑。一个小时后,火炬营的SPW发动机再次轰鸣,赶去给困在哈尔科夫的梅耶解围。大多数人当然都一肚子腹诽:为什么我们总是被派出去最频繁的营队?

      俄罗斯的平原一望无际。无云的蔚蓝色天空中,一架侦察机超低空滑过,轻巧的点了一下翅膀,算是打个招呼。有些新兵忍不住兴奋,探出脑袋向半空中挥了挥帽子。Peiper的声音从SPW的步话器里传来:“团长给配的侦察机。今天谁打得好,我给他安排飞行课!”

      二十几辆SPW里传来哈哈大笑声。

      似乎很久没有那么好的天气了……

      诺曼底之后,Peiper趁休假期间,去探望了医院里的Wisch。后者在诺曼底撤退时被炸断了双腿。看着一个两米高的前仪仗兵委顿不堪的躺在床上,谁的心里都不会好过。

      倒是Wisch努力作出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依旧笑了笑,说Peiper的胆囊炎再晚来几个星期,和他一起挨炸的,就不是那个笨蛋司机,而是团长大人本人了。

      Peiper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因为急性胆囊炎提前离开了诺曼底。之后,在一个月内,青年师师长Fritz Witt死了,死于脸部重伤。如果真的有瓦哈拉,他不知道在那里是否还能认得出壮实的象头熊似的老上司;临时代替LAH师长Wisch的Kuhlmann也没跑多远,背后插了无数弹片,估计他三个月之内都不能仰卧;梅耶和Wunsche据说是被俘虏了,其实是下落不明。听说很多党卫军都是被俘后,就地枪决的。

      Peiper岔开话题:至少Sandig和Hansen两只老兔子还在。新任师长是蒙克。

      我猜你不会喜欢你的新师长的。Wisch惨然一笑,Peiper才发现他突然老了十岁,双颊深深的塌下去了。

      他说的这么直白,Peiper想回避都无处藏身。他和蒙克之间由嗤之以鼻到敬而远之的关系,师部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在战场上和顶头上司闹别扭,结果自然会死得难看,而且死得不只自己一个,很可能也包括自己的连队。作炮灰的任务随处可见,何况现在也不是1939年了。那时侯LAH只有三千多人,即便调动个营长,坐在柏林的小胡子都会过问一下。

      Peiper慢吞吞的问,资历最老的团长Albert Frey,有没有可能取代蒙克?

      Wisch摇摇头。老爹不会同意的。你如果一定要争执出结果,去拜访希姆莱吧。

      Peiper哑然。希姆莱在最近一段时间正在附近视察。他居然没有顺路来看望Wisch么?

      他怎么会屈尊呢。Wisch又自嘲的一笑。

      Peiper临走的时侯,转身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门缝中,党卫队少将Theodor Wisch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四个小时后,几十个降落伞在阴云密布的夜空中悄然落下。清点完毕后,果然不出Peiper所料,他们得到的汽油数量只有预计中的一半。

      “到底怎么回事?”地下指挥部里,Peiper叉着腰,强压着怒火,质问面前的一帮营长和连长。

      Diefenthal一脸的莫名委屈,刚想回答“去问总参谋部” ,但口唇一动,噎了回来。刚刚进门的Knittel和Von Westernhargen都低头抽烟,没吭声儿。

      “有不少油桶降落在敌人的阵线后面去了。” Poetschke回答。

      Peiper牙缝里挤出一句:“真是有借有还啊。”几天前他们刚从美军手里抢了大约20万升汽油。

      “中校,”一直守坐在无线电旁边的副官Gruhle摘下耳机,递给Peiper,“Priess将军来电。”

      自从出发后,这已经是Priess第二次主动来电了。按照惯例,Peiper的顶头上司一般都很少在任务期间和他联系,大多是知道他不喜欢受干扰,有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的意思;部分也是基于他装聋作哑的本事。总参谋Kramer刚和Peiper打交道的时侯,就吃过这么一次亏。连续几次催促进攻无效之后,Kramer不得不耍起心理战术,尽量轻描淡写的问了最后一句:“Jochen, 你怎么了?要不要我换人?”

      据说Peiper听到后回骂了一句,然后整个装甲团终于轰隆隆的上路了。

      现在Priess居然连续两次追着来电,Peiper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头。

      无线电那头,Priess说Sandig在Stavlot被美军第30步兵师和第82空降师打退了,没有办法突破到La Gleize。

      “我们丢了Stavlot?”Peiper压低声音,皱起了眉头。

      “是的。”Priess徒劳的想让自己的声音振奋起来。“不过第12师正在赶往Trois-Points。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他们会和你一起继续西进。”

      “谁的战斗群?”Peiper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第12团。”

      “知道了。完毕。“Peiper关上无线电,转过头来。灯光在他脸上画出很整齐的阴影,这样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古怪。

      “Knittel,你的伤兵都安顿到医院了?医药品够不够?”他突然问在屋角吞云吐雾的那一对儿。

      “还算充足,我自己去看过的。”一向大大咧咧的Knittel似乎没有意识到刚才无线电通话的含义,突然笑起来,“还碰上了那个叫Fisher的副官, Arndt Fisher? 记不住名字了,就是你把人家的绷带绑反了。医务兵给他揭绷带换药的时侯,他叫得那叫一个响亮……”

      Diefenthal和Poetschke也跟着没心没肝地笑起来。两天前,和中校挤在同一辆SPW里的Fisher不慎沾上了点弹药飞溅的火星。谁知道这个倒霉家伙的衣服已经被汽油浸透了,顿时烧成了一根火柴。Peiper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扑灭,然后给他上了绷带。但中校不是医务兵出身,笨手笨脚的硬是把绷带的反面贴在了伤口上。

      Peiper咧咧嘴,挥手示意大家可以解散了。看样子今天晚上美军应该没什么动静。他们要强行进攻,也没有办法。

      几个人出门了。Von Westernhargen留在最后。他掐灭了烟头,拿起地图看了两眼,似乎不着急离开。

      Peiper坐到桌子上,双肩塌了下来,几乎是无精打采的低声嘟囔了一声:“海因茨,知道青年师第12团的团长是谁?Martin Gross。”

      Von Westernhargen依旧低头看着地图:“我知道。别想太多。”

      大致整整一年前,Peiper升任旗队师第一坦克团团长的时侯,有若干个胸有成竹的候选人大跌眼镜。Martin Gross是最失望的一个。论资排辈,他比Peiper年长四岁,却晚了整整一年提升中校。师长Wisch的解释是,他的指挥风格还不够顽强进取。

      Gross后来离开了旗队师,在诺曼底后接任了Max Wunsche的第12团团长的位置。对于青年师和旗队师来讲,诺曼底是个让人伤心欲绝的名字。这么多中级指挥官死的死伤的伤,青年师的指挥结构已经名存实亡了。

      “我才没想太多呢。不是有你们这些老伙计在嘛。”Peiper笑着圆谎。

      Von Westernhargen也回之一笑。他的眼睛颜色太浅,加上他那拗口的贵族姓氏,使他的笑容显得过于矜持和客气。

      他历来如此。从43年初起,Peiper和他并肩作战了若干次,才知道他的矜持是早年刻意维持的一种习惯。与所有人的猜测相反,授衔中校的Von Westernhargen出身平民,他的家庭和他自己的经历,简直是东欧德国后裔颠簸流利的缩写版本。进入党卫队后,这个背着一个长长姓氏的年轻人,开始用淡淡的矜持给自己筑起一层层围墙。

      即使是在哈尔科夫来之不易,更值得欢呼雀跃的胜利中,他也只是站在团长们的身后微笑着,虽然他的重炮营是各战斗群抢夺最激烈的火力资源,但他从不居功。他历来都是站在一个附属的位置,做个心知肚明的观察者。

      纯粹是偶然,Peiper用两瓶赛过工业酒精的烈性白酒打开了他的话匣子。那天大家情绪都不错,火炬营的副官醉醺醺的手舞足蹈,几乎在雪地上摔碎了屁股。

      Von Westernhargen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放心,即使青年师不行,他们也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

      Peiper耸耸肩,表示同意。

      “你有多长时间没睡觉了?”

      Peiper伸出两个手指。对此Von Westernhargen啐了一声:“胡扯。”

      屋子另外一端的角落里,Gruhle不知什么时候就横在了唯一的床垫上,很满意的打着呼噜。

      等另一个中校走到楼体口,准备离开的时侯,Peiper还坐在桌子上,若有所思。

      “海因茨,如果你在外面看见我的司机,叫他进来。”

      “你要兜风?”

      “当然不,想跟俘虏谈谈……其实兜风的建议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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