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姐姐 ...
-
东山寺山门。
一脸问号的舒晚柠,总算还是有个熟人带着,脸圆圆、鼻头圆圆、眼睛圆圆的竹竿身材,小四,是她唯一熟悉的人。
忐忑不安的她,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真正的太子,就在山门那的马车里等她。
黄灿灿的华盖宝顶马车,六匹马拉着,宽大车辙几乎和一张桌面大,这要跑起来,应该很快就到京城。
回到京城,看了娘亲之后,再做决定。
如果继父还要她去勾引太子,她便逃走,再也不回。
这是她望着圆溜溜的小四脑袋,才想好的。
“殿下,舒姑娘到了。”
“让她上来。”
小四侧身,牵着舒晚柠发凉的手,训练有素的马车夫迅速摆上杌子,她努力稳住发颤的脚步,踩了上去。
“姑娘莫怕,殿下很是和善,你且安心就是,戊时前后便可到京城。”小四用另一只手附在她手背上,他温热的掌心,和煦的笑脸,给了舒晚柠,很大的勇气。
小四转身要走,舒晚柠轻唤,“你去哪儿?”
“我就在后面跟着,我骑马,和姑娘在一起。”
“嗯,好,谢谢你,小四。”
舒晚柠弯下腰背,手挑帘笼,缓缓步入。
正中央,坐着一位青年男子,一身玉色宽袍,腰间的碧绿玉带,映在舒晚柠眼里,一阵眩晕。
这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者,他掌管所有,包括她的命,继父的官运。
她暗暗告诫自己,遵从有礼,温柔有加,便能安全无虞。
“民女舒晚柠见过太子殿下,谢太子救命收留之恩。”
“抬起头来。”清冽冷雅,就像山崖流下的泉水,敲击山石。
舒晚柠轻轻抬眸,看着月白玉簪,一头乌发的他,忽然怔住。
眼睛,他的眼睛··怎么那么像娟儿?
狭长幽亮,却充满灵性。
“舒姑娘这表情,难道孤像一个故人?”
舒晚柠略一思忖,如果说他眼睛长得和奴婢一样,他是不是会大发雷霆?
想到这,浅笑漾起,“不敢,太子是玉体贵胄,岂是故人能够相像的。”
宽袖一甩,双眼微翕,“坐吧,随意,孤不是老虎。”
马车上有一圈的箱凳,上面坐人,打开箱凳,就是柜子。最上面的角落里,还有一张摆着茶水和点心的案几,显然,这是可以喝,可以吃的。
舒晚柠特意找了个离他最远的,靠近小窗的一侧。
她不敢背对着他,只得拢紧身体,头靠窗边,望着帘笼外发呆。
“走吧。”
马车夫长鞭扬起,一声吆喝,车辙开始转动。
昨夜睡得好,舒晚柠暂时精神不差,她寻思,马车上无奴婢,难道太子爷,是需要她来服侍?
想到这几天得到的关照,她觉得,她应该有所表现。
她斜乜眼打量他:宽宽的额头、粗粗的眉,高挺的鼻梁,还有微抿的薄唇,这些配上他细嫩却不白皙的皮肤,瘦高的个子,有种高山青松的凛冽气质。
只是,还是个故意装成熟的毛孩子。
“你在看孤?”
羞赧低头,却连后颈窝都在泛红。“哪有···?”
“尽管看吧,姐姐。”
这声称呼,让舒晚柠瞬间抬头。
“怎么啦?姐姐?你比孤大,唤你姐姐有何不妥吗?”
“哦,不···民女荣幸之至。”舒晚柠在纳闷:太子,也太亲民了吧?
“姐姐可否倒杯茶水?孤口渴的很。”
舒晚柠轻提裙摆,挪了过去,拿起青色玉釉茶壶,翻过茶盏,一股泛着清浅竹香茶水,在氤氲中,注入茶盏。
她双手举盏,恭敬欠身,“殿下,请喝,小心烫。”
穆希言并没立刻接过,茶水透过茶盏传来的温度,让她托住的指尖移了又移,舒晚柠更加抿住嘴唇,唯恐一不小心,就会将茶水倒出。
太烫了,她轻轻吸了口凉气。
上座的人,总算睁眼。
接过茶盏,露出淡笑,“谢谢姐姐。”
舒晚柠退下,将烫红的手指尖,几不可见的在裙侧擦了擦。
他轻呷一口,将茶盏握在手心,挑眉问,“姐姐为何不穿孤昨天指派婢女买的新裙?难道是嫌品相太差,不配姐姐的玉色天姿?”
“殿下折煞民女,民女受殿下照拂已有好几日,岂敢嫌弃?只是想着今晚便到家,无需再过多损耗殿下的关心而已。”
“哦,原来是想和孤划清界限,不再来往。好吧,孤不怪你。”
“······”
小小年纪,还挺会杠。舒晚柠背着他,翻个白眼。
行过两个驿站,便到午时。
舒晚柠有点饥渴难忍,眼角瞟向案几的次数,明显有点多。
“姐姐要吃要喝,自便就是,何必拘着。”
好吧,臭小子还挺会观察。
实在是饿,管不了那么多,舒晚柠大大方方地,倒了杯茶,吃了两块香甜的花生酥,这才感觉舒服点。
“姐姐过来喂我一块,孤肚子也饿,还有茶。”
好吧,你还真不拘着,你救过我,我欠你的。
腹诽的舒晚柠,依然低眉顺目,用手指尖捻起一块,又倒了杯茶端着,小心翼翼过去。
穆希言依然不睁眼,嘴唇微张。
这姿势···舒晚柠不仅脸颊,就连手指尖都是热的。
这毛孩子,真欠揍。
“唔··?姐姐,你脸好红,是很热吗?”眼眸张开,一汪深潭。
“方才喝了茶,殿下请吃。”舒晚柠轻抬手臂,颤巍巍地,总算将那块花生酥塞进了他嘴里。
听着他咬嚼的脆脆声响,舒晚柠,想跳车逃走,也好过仿似在铁板上焦烤。
“茶···”
慌不迭的舒晚柠,欠身递上茶盏。
这一回,穆希言没逗她,只是在接过茶盏时,故意将指尖伸长,和她的,附在一起片刻,随及闪离。
清醒的舒晚柠,再次腼腆。
经过一处较大的集镇,陈集。
舒晚柠只想赶紧赶路,可娇贵的穆希言想要下去走走,吃顿饭再走。
已上贼船,只能客随主便。
好在一下马车,小四的圆脸庞便迅速闪进眼里,递给她一个黄灿灿的大橘子。
“姐姐吃,可甜。”
舒晚柠接过,笑得灿若星辰。
“小四,还是骑马舒服,是不是?”
“那可不,等回了京城,小四教姐姐骑马。”
舒晚柠见太子爷走到前头,她拉过小四的袖子,轻声嘱咐,“我跟你说,太子爷也叫我姐姐,你以后要叫的话,避开一点,我怕他迁怒到你。”
小四怔楞片刻,爽朗笑,“姐姐又不是他的姐姐,姐姐也是小四的姐姐。”
见他并没意识到阶级的差异,舒晚柠又不好明说,以免伤他的心,她无奈摇头,“好吧,哪天等到你挨板子可别怨我这个姐姐。”
小四信誓旦旦只拍胸脯,“放心吧,不会,我们太子爷很亲善。”
背手走在前面的穆希言,不紧不慢边走边看,准确来说,他是在瞧,老四的殷勤,到底要献到什么时候?
走过一家吹饼店,芝麻香,面饼香,全数袭来,让他停足不前。
他咽了下口水。
跟在后面的吉祥,赶紧掏钱,买了一个,递上来。
“不,给她。”手指在宽袖中,轻点后面,好像害怕被发现。
吉祥顿悟。
舒晚柠想把桔子给太子吃,可有不敢没当面,把桔子拨开,皇家规矩多,她懂。
她一手提着裙,一手举着桔子,朝阳光下的那抹玉色走去。
迎面走来的人,玉面瘦脸,正是第一天见到的‘太子爷。’
“吉祥给舒姑娘赔不是,事出有因,请原谅则个。”深鞠一躬,一脸赤诚。
全然没有第一天那副冷眼寡言。
舒晚柠被弄得不好意思,直接也福了福身,“小女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吉祥憨笑,把炊饼一塞,“给姑娘解饿。”
见穆希言停下瞅她,舒晚柠把两手的东西举起来,冲他粲然挥手。
她站立的地方,正好有一株盛放的梨树。
赤红弯杆,白色清雅,她那一身有点旧脏的襦裙,却更显出尘。
那一刻,他觉得天上的太阳,都不如她眼底漾出的笑鲜艳,像炙阳,似霞光,宛如炼火。
昏暗的心,拂过光亮,彷徨的人,有了方向。
“殿下,给,你吃,甜的。”
穆希言用修长细白的指尖拨开,分给她一半,“见者有份。”
两人吃着同一个桔子,走进侍卫长官魏子风安排的酒楼。
魏子风长得膀炸腰圆,再配上他胡髯一把,粗眉两丛,整个人写着:练家子高手。
舒晚柠都没弄懂,这多出来的侍卫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魏子风见到她,显然也是面上一惊,好在见过世面的人,瞬即镇定,弯身抬手,“殿下楼上请。”
正在吃最后一瓣橘子的舒晚柠,赶紧将桔子放进嘴里,在经过他身时,微微福身,算是见礼。
拾阶而上时,她能瞥见吉祥和魏子风,交换的眼神。
她心道:太子手下的人,还真是有涵养,够默契。
说话都是眼神交流就能懂。
正值初春,春笋、地皮菜还有野芦苇全都是应时菜,酒楼也会按照季节安排应季菜。
当穆希言把菜单竹牌给她时,她也不扭捏,点了个野芦笋炒腊肉。
人情总是欠下的,不在乎多这一个菜。
穆希言偷撇她点菜时纠结的神情,捂着宽袖,笑意绽开。
她还以为会有一桌人来,哪知,菜上完,只有她和她。
“殿下,这么多啊···”
“吃吧,在寺里没多少合胃口的,在外面,你敞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