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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王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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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晚柠最终并没听到江庹给穆希言的汇报,穆希言使了个眼色,舒晚柠便被他的马车给送走。
看着熟悉的街景,熟悉的乡音,舒晚柠很是感慨:好像自己就没离开过,京城还是那个京城,既没惊喜,也没惊吓。
一潭死水罢了。
王越站在街口接她。
才一个多月没见,又长胖不少。
横胖的身材将一声春裳裹得紧紧的,肚子处的鼓起,几乎和怀孕五六月的妇人相差无几。
不能这么任他下去,不然即使考上,这副身材也会让人嗤笑。
王越见到马车上的太子府标记,丝毫都没觉得吃惊。
舒晚柠不免一愣,想到有表哥,还有穆希言也可能会提前来通知,她便也没问他什么。
姐弟俩好像很有默契似的,舒晚柠没问家里怎么样,娘亲身体是否还好之类的话。
王越更是只说了一句:姐回来了?
这种并不算亲近的亲情,舒晚柠已经习惯,她甚至觉得,出去十年八载,弟弟对自己的态度也是如此。
当下,不过都是捆绑在一起的亲情罢了,家里需要她撑起,她也需要靠在家里活着。
跨进门槛,王许氏在前堂门口往外张望,望着自己的娘,舒晚柠还是眼眶微热,颤声叫了声,“娘···”
王许氏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弟弟肯定是没那个心去周到照顾的,显然,这都是表哥的功劳。
她不禁问,“表哥···?”
“表哥上值还未回,他说了,下了值便会尽早回来。”
舒晚柠见王越瞧她的眼神,觉得他好像把自己的意思弄错了,想要解释一番,可想到跟他解释什么呢?
解释,他和娘亲肯定也是站在表哥那一边的。
回到自己还算熟悉的小屋,红杏和青桔正在房门前恭候着,依然是一红一绿,显眼的很。
“大小姐回来啦?”两人上前,亲昵中透着疏离,舒晚柠点头微笑,应声进去。
望着还算熟悉的房间,雕花床,红木案桌上还放在她临走前没还原的盘算和账册,她知道,什么都没变。
“给我备水,我先好好沐浴一次。”
“叶公子已经吩咐过,小姐到净室便是,奴婢马上弄来。”
见她们提到表哥,舒晚柠的笑,僵了一僵,却没再说什么,脱了外裳,走进净室。
她环顾不大的净室,却发现,自她走后,居然还重新修整一番,墙角那处原来放衣裳的矮榻,换成了一个大的红木的,便连浴桶也换成了黑檀木的,一进来便闻见一股淡淡的檀香。
这····?
凭她在太子府的一段经历,她知道,这些东西十分讲究,王家的底子,她是最清楚的,哪有闲钱换置这些?
这还只是她这屋,还不知道王越房里和娘亲房里是不是也这般?
不行,得要好好问清楚。
那些余钱,可不能这般挥霍,不然,过不了一两年,便又要回到穷家小户。
心里有事,沐浴也变得了无生趣。
换了身在家常穿的浅紫色衣裙,舒晚柠便去找娘亲王许氏。
哪知问下来,她心内更加的烦躁不安。
“我和你弟弟房里什么都没变,还是老样子,家里的银钱也就那么多,你不在,哪敢随意挥霍?你那处,都是太子谴人归置的,这些,你表哥也知道。”
“我不在,你们怎可随意接受呢?”
“他是太子,岂能拒绝?是要杀头的。”王许氏的惊惧,让舒晚柠顿时明白:自己居然拒绝过那么多,可穆希言一次都没拿权势逼她。
可别人,就不一定能够得到这些尊重,只有服从。
包括她的家人。
这个迟来的认知,让她有些惶惶然,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的任性和无所顾忌。
以前的唯唯诺诺,竟然好久都没有过。
叶知秋下值后,是穿着朝服来的,可见是何等焦急。
舒晚柠明白,却也不去点破。
摒退所有人,给他倒了一盏茶,清浅的香气顺着细细的茶壶嘴,往外漫溢,两人看着浅浅的白汽,在彼此脸前挥散,转瞬不见。
叶知秋轻点案几,很有意味地说道,“表妹这次回来,兴许就再不会走,我没说错吧?”
“表哥果真料事如神。如果,我去年年初接受你的帮助,逃到四海八荒,即使想回,也回不了吧?”
叶知秋眼神微动,顾左右而言他,“···太子在其中,操纵不少啊,比我预料回来的时间早。”说罢,埋首。静静理着宽袍的袖子,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
“命运如此罢了,表哥,我认命。”舒晚柠端起茶盏,一口饮下。
“那表妹,你与我···?”
舒晚柠冷眼瞥过,把玩茶盏,“表哥,这事就休要提,影响到你我兄妹之情,可不划算。”
“那你与太子···?”
这一次,舒晚柠再次垂眸,不去看他。手掌上捏着的茶盏,温热到冰凉,她都没接话。
叶知秋哂笑,“我懂了,表妹还是想要攀上那太子府那高枝。”
放下茶盏,舒晚柠直视着他,严肃且认真,一字一字往外嘣,“并不···我现在只想找户门当户对的人家而已。”
“可表妹你···”
“我非完璧,即便找个鳏夫,我也认了。表哥认识人多,表妹这件事,我希望表哥不要拒绝帮忙。”说罢,在他面前,行了个正正规规的礼。
叶知秋手里的茶盏,歪了一歪,茶水滴落地上,瞬间泅成水圈。
好半天,叶知秋一直盯住她的发旋,正好,一缕光在那掠过,形成的光圈,倏忽不见。他才回神,“你···也罢。”把茶盏放至矮几,“我得不到,太子也没得到,我认。看来你这想法,由来已久,我也不勉强,在我成亲前,我定给表妹谋一户好人家。”
“谢过表哥,晚柠记得表哥这个大人情。”
叶知秋释然苦笑,站起身来,“你早做准备吧,按照你的样貌,我只怕我一把消息放出去,便会有合适的人来相看。”
“那是最好不过,表哥辛苦。”
终究,自己还是败给自己。那些属于太子给的任性,也该远离。
一声轻喟,隐入眉梢。
······
白驹过隙,飞云冉冉,夕阳黯淡。
满城的桃花,仿似在一场春雨后,便全都开放。
望着自家小院里为数不多的两棵桃花和一棵梨花,舒晚柠便想到太子府那成片的桃梨林。
小白爱在树下刨坑,她便不厌其烦地在树下替它还原,唯恐它刨的坑太深,把树弄倒。
小白,该长的很大了吧?
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到底是谁养的它,真真是把精力全都应付在怎么逃跑上了。
真是无趣的很。
表哥介绍过的人,舒晚柠也见过一些,其中不乏知书达理有才之士,有些甚至相貌人才俱佳,可一通聊下来,舒晚柠却找不到一点心动的感觉。
她曾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太挑剔,只要对方人品尚可便行。
可每到午夜,她只要想到和一个自己并不心动的男人,共度一生,她便心思暗沉,不得所终。
这般的心境,该如何面对?
她也很苦恼。
她甚至想,随便吧,随便找一个,闭上眼睛把自己嫁了,可这种念头一旦迸出,她脑海里永远想到的都是阿丑的模样:生气的、撒娇的、深情的、甚至他熟睡的。
随便哪一面,都让她心如甘泉浸入,想避开,都避不开。
·
戊时,王家。
正在给家人准备晚饭的舒晚柠,现在安排每晚只许王越吃一碗饭,为这,王越正在和她置气。
“一碗饭怎么够?我这肚子,起码要三碗才能填满。”
“就是为了让你肚子不填满才行,你这身板,再要胖就撑爆了。”
王许氏笑笑,两侧的银发在灯烛下泛着光,皱纹浅浅的眼角,像开了碎碎密密的花一般。
“且由他去,咱家横竖找不到更好的人家,拘的他也难受。”
“娘···以前就是这般让他任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听我的,就这么多,你爱吃不吃。”把盛好的饭碗往他面前一放,故作愠恼,“这次考不上,一碗米饭都没有。”
“姐,我要是考不上的话,那岂不是很正常?本来就没指望。如果不是表哥逼着,我压根就不愿去考。”
“···你···没救了。”
一声哀嚎,舒晚柠正要坐下,红杏过来,笑禀,“太子到。姑娘···”
“啊?”
收敛起心神,“请他进来吧。”
王越忐忑,“这下好,我这一碗估计都难得吃下去。”
“为何?他又不吃人。”
王许氏也是一脸拘束,坐立不安。
“无妨,娘。”
尽管如此,一家人还是放下碗筷,站在门口恭敬迎接。
穆希言一声便服,便连衣袍颜色,穿的都是黯淡的湛蓝色。
身后,一个人都没带。
舒晚柠见此,拍拍王许氏拘谨的手,“没事,是私访,不碍事。”
果真,见到舒晚柠,穆希言一脸微笑,“姐姐来接我的吗?”
王越和王许氏赶紧行礼,“殿下。”
他连连摆手示意,“无需,无需。”转向舒晚柠,摸上她的手问,“姐姐正在干嘛?吃饭吗?阿丑也没吃,正好一起。”
舒晚柠怔楞片刻,“红杏,加副碗筷。”
坐定后,穆希言神情轻松,今天得到的好消息,他一刻都不愿耽搁,直接往王家赶,正好赶上联络感情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你们吃,你们吃,不要太拘束。”
舒晚柠浅笑,“好像这是殿下家似的,这般熟络。娘亲,弟弟,你们吃,就当他不在。”
“就是,就是。”敷衍应付完对面两个拘谨的人,他不去用那放在一边的公筷,却用自己的私筷夹起竹笋,“姐姐,这个你最喜欢的,来···”
“阿丑自己吃,近来可忙?”
“忙,那个余清秋,可又说了好多···”用筷子又给她夹了块鱼块,“姐姐给我剔这个刺,我要吃。”
“嗯。····”舒晚柠用空盘子装鱼,一点点地用筷子给他剔鱼刺,剔好了又送到他碗里。
穆希言见有红烧肉,他给舒晚柠夹了两块,“姐姐,这个也是你爱吃的,不过,不能多吃,晚上怕不消食。”
舒晚柠给他又盛碗老参鸡汤,穆希言也不客气,坐在那大摇大摆地喝汤。
招呼他吃完,舒晚柠才坐下来,细嚼慢咽。
见她们这般默契,在那旁若无人地边吃边说。
这边坐着的王越和王许氏,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王越甚至连一碗米饭下肚,都感觉吃的撑撑的。
等到仆从把碗筷收下,青桔又给上了茶汤。
这时,穆希言才看到正在对面如坐针毡的王越。
“弟弟这次乡试可有把握?”
见他这般亲近称呼,王越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我···小民···”
“家里人,不讲那些虚礼,你且说说看。”呷口茶,穆希言放下茶盏,盯他。
“···估计考不上···。”
“嗯,就你这模样,也难。我看,你不如从军或者经商,你可有打算?”
穆希言这话,可见戳着他心窝,王越脸上泛起难得见的惊羞,双手兴奋地不知该往哪里放,“果真?我想从军。”
舒晚柠这是第一次见到弟弟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她不禁朝穆希言望去,给他已经半盏的茶碗斟满,“殿下怎知他不想入仕?”
“我就知道,我还知道王越在郊外马场练过骑马,可惜身子不灵活,还未学会,对吗?”
“嗯,是的,他们都笑话我。”
“那你就应该争气,明早,你去郊外校尉营找和你同名的人,我让他带你。”
“啊?!”
“啊?阿丑···”
姐弟两人,满脸惊诧。
显然,她已经猜测,王跃去了校尉营,八成都是穆希言为了王越故意安排的,可她还是想要确认下,当即问道“王跃怎地去了校尉营?不当太子府侍卫?”
“我故意派去的,就是让他带着王越练练,他这样子还不够格,还要苦练才行。”眉眼潋滟,温柔见底,“这些事,还是需要我出面才行,你且安心就好,只要王越不怕吃苦,想出人头地才行。”
拍拍她的手,转向王越时,脸色变得严肃,“你可做得到?”
“能,能,我能。”
王越激动得差点打翻茶盏,倏尔站起,不断点头。
穆希言解下腰牌,扔给他,“带着这个,谁也不会欺负你。不过,你可不能仗着我,在外胡作非为,懂吗?”
“懂,懂,殿下····我谢谢你!”
舒晚柠懵了,原来,穆希言瞒住他,做了这么多?
王许氏,更是眼神复杂,本不善言辞的她,只是瞧向舒晚柠,希望她能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