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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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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的夏天,是舒晚柠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她喜欢这有大河有大山,也有热烈不拘的百姓。
府衙知事杨煦,是穆希言直接给琮阳帝引荐的,对于这个地方,舒晚柠有感情,他便也有。
虽然这在皇上面前有了扶持亲党的嫌疑,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要让这里,成为安居乐业的典范,朝中之人,主要说起哪里最好,首屈一指必然是渝州。
这是他的政绩,也是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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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不是很细心,也不爱捯饬园子,可有舒晚柠的嘱托在前,她纵使再不耐,也总是随意地在她开垦的园子里洒了些瓜种子。
又在菜地里栽了辣椒和豆角,总算完成今年的任务。
听说舒晚柠要回来,还特意帮她把屋子打扫一遍,菜园子也泼了一次肥,松了一次土。
等到她回来一瞧:还像是那么回事。
南瓜,开黄花,黄灿灿的;冬瓜,开白花,清秀秀的,甚至是小儿去年吃西瓜没留神,居然在她屋檐下,长出一大串的西瓜藤来。
望着满院子的瓜,舒晚柠给石榴和女儿送了两个手边最重的金锭子。
现在,她得为那些被太阳晒得蔫蔫的小豆荚搭架子。
午后的太阳,炽烈炎热,头上的草帽,好像并没起到多大作用,单衫早就湿透,就连额间的细发,都往下滴着水珠子,穿过她的鹅蛋小脸。
她修长的双手手指,正一根接一根地给交叉的竹竿绑绳固定。
石榴的儿子小顺,穿着花裤衩,花短衫,正在乖巧地给她帮忙。
孩子小耐心不够,他扶住那摇摇欲坠的细竹竿奶声奶气地问,“姑姑是要盖房子吗?是不是马上就好了?”
嘴里含着细绳,舒晚柠不便直接回答,只得嗯嗯嗯点头应是。
“有人来了,柠姨。”
小顺的话,舒晚柠并不以为意,因为自从回了渝州,宋成那边总有几个时不时会来给她献殷勤的兄弟。
她心知,可也不敢戳穿,唯恐大家再见面尴尬,弄到最后生分,那便大大的不妙。
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干好宋成交派的事物,便是她的宗旨。
至于男女之情,兄妹之情什么的,舒晚柠并不太想牵扯上。
自己总归有自己的路,何必情真意切,到了最后离别时黯然伤神。
在路上,危险,任务重,大家便一门心思在护好镖物上,回来后,思想便活泛,那些在路上不敢肖想的心思,便顺着天儿发了芽开了花,蹭着往外冒。
她斜眼瞥去,院门口,果真一身青灰短衫的余清远,把两个大大的西瓜往石榴门口一放,红着脖子,嗖地一下,跑了。
见他那般狼狈逃走,舒晚柠噗嗤一声,笑了。
嘴里的细绳,宛如天女散发一般,飞溅到土里。
“小顺,等会一起吃西瓜。”
小顺高兴地蹦跳着,差点让竹竿子倒下,舒晚柠半蹲着身子,哎呦一声扶住。
“你且扶好,不然没西瓜吃。”
小顺瘪嘴,乖乖站定。
舒晚柠心生喟叹,这般的殷勤,怕是她无法接受的,可,该怎么说呢?
说她还是太子的人,太子并没厌弃她,现在出来,只是为了自由?
如果那样,岂不是糟人耻笑?
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出来吃苦,任谁,都会这么想吧。
日落时,总算把大部分的豆荚架子搭好,还剩最后三株。
“柠姨,又有人来了。”
“谁呀,又是哪个不开眼的,送西瓜来?”
呵呵笑的舒晚柠,蓦然回首。
一身月白色,系着同色的腰带,眉目带笑,笼在昏黄的夕阳里。
就像不真实的梦境,又像真实的一幅画。
她怔忪站起,嘴里喃喃,“···阿丑···?!”
飞跑过来,将她如榫卯般死死箍住,情深意切中,声音颤抖,“姐姐···”
透过他的肩头,她有见到两个人,一赤红一浅褐,“吉先生?小四?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小顺扶不住的竹架子,最后倒下,溅起一层灰土。
撒开脚丫,拘谨的小顺跑向自家门,抱着西瓜进了屋。
舒晚柠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眼睛红了。
“姐姐,我们还在呢。”小四捉狭地拍上她肩,舒晚柠将穆希言推开,拉上穆璟言的手,“小四,渴不渴,姐姐今日做了米醋汤,快,吉先生也快,进屋尝尝。”
屋内窗户多,空间大,又加上面对着院子,即便被太阳晒了半响,不仅不热,倒还有不少的穿堂风吹进,凉爽一片。
屋里凳子不多,舒晚柠让穆希言坐了床,将唯一的两张凳子给了小四和吉祥。
清凉甘甜的米醋汤端上时,小四又开始噘嘴唠叨,“咱们在府里都没喝过的东西,居然在外面喝到了,姐姐,你真偏心。”
“府里有比这更好的喝,这般粗鄙的东西,只能在外面才有。”
\"姐姐回去后一定要给小四做。\"
“可以,只要小四喜欢。”
两人插科打诨时,穆希言一直笑着看向他们。
舒晚柠瞧见院外没侍卫,有些纳闷,“殿下怎么没带侍卫?魏将军也没来?”
“在客栈内。”
“哦···?\"
舒晚柠不太相信,有些狐疑地看着正在朝他眨眼睛的小四。
果然,还是有事。
吉祥喝完米醋出去,顺着半明半暗的屋檐下,往外疾走。
晚饭舒晚柠吃的简单,今日人多,肯定不能在家吃了。
不到须臾,她便换了身衣裳,收拾收拾东西,跟着他们一起往城里最大的客栈走去。
街上,灯烛已亮,人群攒动。
迎面走来两妇人,都是和舒晚柠打过交道的,见到她身后跟着的两人,其中一人,神秘兮兮地拉住问,“舒姑娘,哪个是你男人?那个是你弟弟?”
“不···”舒晚柠窘的脸通红。
另一妇人指着一脸铁青的穆希言,“我就说嘛,哪有这般小的,那俩肯定都是弟弟了?”
“这···”舒晚柠被她们的直白,弄得面红耳赤,连连闪躲。
穆希言很不客气拦在她前面,冷冷道:“管好自家,多事!”
“就是,我呸!”穆璟言一跺脚,直接挽住舒晚柠的手臂,脑袋亲昵的靠在她肩上,挑衅问,“你们看,我是她什么人?”
“这···这···”
俩妇人一阵无措,仓皇而逃。
穆璟言手戳她们后背,笑得响亮。
穆希言脸色愠恼,“姐姐,孤就这么拿不出手?不值得你跟人好生介绍介绍?”
舒晚柠暗腓:自称都拿出来了,这么讲面子?
“阿丑,何必计较人怎么看?”舒晚柠淡笑,语气怅然,“你这半年,一点进步都没有,还是老样子。”
“姐姐···“声调提高,尾音拉长。
舒晚柠好气又好笑,“又来,又来?”
穆璟言白了他三哥一眼,摇着头,走在了前面。
······
醇香楼,渝州最大最豪华的店。
既有住宿,还有酒楼,舒晚柠曾经听走镖的兄弟们说起,可她一次都没来过。
没想到猝不及防中,忽然而至。
心内不免有点酸涩,有钱有势,和普通老百姓,到底还是很有区别。
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进不来这琼楼玉宇,歌林酒池。
一到酒楼,舒晚柠才发现自己错了,魏子风一身玄色常服,摇着扇儿在酒楼的外门处闲逛。
府里的侍卫舒晚柠还是认识一些的,肉眼之处,她便见到三五个熟识的人,或明或暗,就在客栈周围警戒。
这架势,纵使见过大场面的舒晚柠不由心内一紧,和在安宁城时那种紧张,何其相似。
脚步滞住,舒晚柠落在后面。
正在和魏子风说话的穆希言,眼神过来,一把将她拉到身边。
被他这么看似随意一拉,舒晚柠浑身细胞,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背脊抻的直直的。
“别紧张,翻不起大浪。”
顺便拍着她的背,把她一把推进了熙熙攘攘的大厅食客中。
小四走在她侧面,冷笑道,“总有些人,阴魂不散。”
见人太多,舒晚柠并没接话,让他走在她前面,到处张望。
吉祥在二楼的一处包间窗口朝她示意,舒晚柠立刻和穆璟言立刻拾阶而上。
忐忑不安中,舒晚柠走进包间。
唯恐隔墙有耳,舒晚柠按捺住好奇,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饮。
穆希言上来时,舒晚柠已经喝完第二盏茶,饥肠辘辘,望着满桌的热菜冷碟,却兴趣寡然。
感觉有根弦,不知怎么的,就被挂起。
直到看到那抹月白身影上来,她才安稳。
“姐姐,我这次来,是要找到娘亲生前在宫里曾经服侍过她的大嬷嬷,哪知刚找到人,大嬷嬷便被杀死···”
惊骇中,舒晚柠瞬间缓神,“她知晓一些内情吗?这么多年过的好好的,怎么会?”
“所以,我怕姐姐有危险,所以才···”
“知道,虽然我露面不多,但总有别有用心的人在暗处,阿丑做得是对的。”
“阿丑这次连累姐姐了。”
舒晚柠见他这般,只好默默在桌下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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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按照理舒晚柠是要回石榴那屋的,可眼下情况不明,穆希言也不敢让她随意走动,只得按照以往的安排,将她住的屋,安置在他的隔壁,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让她回去。
渝州的夜,和安静的定城,还是很不一样,起码,这里,在宵禁前,都是热闹喧哗的。
“姐姐,出去玩。”
“这···”
“去吧,躲在屋里也不一定安全,在外面,也不一定危险。正好给敌人一点出手的机会瞧瞧,也是很好。”
穆希言换了身墨色的常服,配合他兄弟的一声赤红,还真是一红一绿,像黑白无常。
夜市上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去掉一天的暑热,运河边的晚间市集上,人头攒动,
舒晚柠走在前面,穆家兄弟走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