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不屈己》踏月醉步123

4、第四章 宴乐笙歌

　　“少爷，好像就在前面。”
　　赵云琮带着秋山，不紧不慢跟着送亲队伍到了丰盛胡同口，就见人马放慢脚步，在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门口停下。赵云琮透过围观百姓往里一瞧，但见那门里门内站的，有不少顶戴花翎的大官儿，不禁脚步一顿。就听秋山轻轻抽了口气，低声道：“刑部刘尚书……户部钱尚书、周侍郎，兵部林尚书、安侍郎……呃，还有……嚯！再有个齐侍郎，六部的主事们可就全齐了！”感叹完了，又看赵云琮：“少爷，他们可全认识您，想混进去可不容易！”
　　赵云琮抿嘴神秘兮兮一笑，抬手指了指前方某处：“你看那是谁？”秋山顺势看去，只见许多蟒服形成个半圆，中间夹着一袭墨青，立时瞪大了眼睛：“少爷要去打招呼吗？”赵云琮把新购的书卷背到身后，促狭地眨眨眼：“当然，不是去喝喜酒么？偷偷摸摸怎么喝？”说罢就蹑手蹑脚朝着那抹墨青走去，伸手一拍，笑嘻嘻地看着对方诧异回头，眼中神色从怒转喜，继而打了个千儿，脱口嚷道：“五哥？”
　　赵云琮应了一声，就听扑通扑通几声，眼前跪了一圈人，嚷着“殿下千岁。”忙扶起离得最近的梁甫成，对众人道：“各位大人，这是在宫外，快快请起。如此……云琮担当不起。”梁甫成起身后，局促地拱手作揖，连连赔罪：“下官未料殿下今日会来，未曾远迎。请五殿下恕罪。”赵云琮不以为意，笑容不减，摇手道：“哪里，我也是临时得了父皇允许，出来走走。正好遇上梁大人纳妾之喜，想讨杯喜酒尝尝。不请自来，还望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殿下说笑。臣这点小事能让殿下亲临，当真是蓬荜生辉！哪敢见怪？”梁甫成连连拱手，客套一番后，引赵云琮入内。
　　赵云琮边走边瞧，只见庭院深深，三友相和，又有亭台相映，不由点头大赞：“这哪里是京城，倒有几分江南庭园之风！不说别的，单这小河石桥，怕就费了不少心思吧？”梁甫成丝毫没听出他语中讥讽之意，躬身答道：“其实下官俸禄微薄，又是俗人一个。哪里治得出这样的园子？”成功引起赵云琮好奇心后，又解释道：“是当年明相国内务府任职时买下，大多布置也是周相国父子安排……只是后来被没入朝廷，又无人肯购，因而闲置十数年。下官初入京城为官时，经济拮据，便图便宜买下。不想内中真是别有洞天，不过稍稍修葺，就得了如此妙景。”
　　赵云琮听到周相国三字，了然。继而咬了咬牙，装作一副恍然的样子：“我说呢，父皇曾赐了宅院给您，怎又在这儿……怪不得门上题了别院两字。”说完想起今天的正题：“那大人今天怎在这别院办喜事，不怕唐突了佳人？”后一句说得几分暧昧，引得众大人诧异不已。纷纷拉着太子少傅纪阅之，偷偷问他：“听说五殿下知书识礼，所以才颇得太后喜爱。下官还因此总不敢与殿下搭讪，怕讨没趣。怎的……”
　　纪阅之微笑道：“那是在大场合。我在尚书房陪殿下们读书，也算看着太子长大了。这主儿大事大礼上小心。但私下里要淘气起来，太后皇上都拿他没辙。离了二宫视线，更是活泼不拘小节的！”那些大人抚须大乐，心里却生了巴结之意，也凑近了点儿，纷纷笑着解释道：“梁大人府上有位厉害夫人。”又把梁甫成往日惧内情景大说特说一番，逗得赵云琮大笑不止，在心里连道解气，又暗骂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纪阅之则意义不明地笑了笑，跟赵云琮告了个罪，说是家里还有人等着。凑到他耳边留了句：“殿下今日只管玩儿，纪某什么也看不到。”狡黠外加同情地瞧了眼梁甫成，笑眯眯走了。梁甫成为官圆滑贪婪，和纪阅之并不亲密。今天不过是怕面子上过不去，才邀他前来。心里却怕被他寻着破绽，正着急呢。如今又好不容易得了巴结赵云琮的机会，正全心投入地应对这少年太子。见老狐狸要走，心里也欢喜，假惺惺留了两句，就亲自送到大门外，送上了轿子。傻笑着看着他离去。
　　因为是纳妾，礼节不多。只是把那蒙着盖头的女子引到众人面前，再送入洞房，这“婚礼”也就完了。　　
　　“秋山，你刚才怎么老盯着人姑娘家？很失礼啊……”赵云琮瞅了个众人向梁甫成举杯恭贺的空，用握着筷子的手点点随侍，然后加了筷子翡翠白玉豆腐，塞入口中。秋山在心里向天翻了个白眼：“殿下刚刚也注意到了吧，那姑娘挺奇怪的。”
　　赵云琮赞同地点头：“嗯！不是说被抢来的？怎么那么平静……”
　　“莫不是两情相悦？”突然一个熟悉声音插进来，惊得主仆二人差点跳起。回头看看，才松了口气：“六弟！”“六殿下！”
　　赵云瑢狡黠地看看赵云琮，笑得见眉不见眼：“哈哈！我就说五哥突然来赴宴，一定不安好心嘛！”赵云瑢自小和五哥亲近，虽然赵云琮在一年前已被册封为太子，在私下里，这称呼依旧是不肯变的。赵云琮自然也不介意，见他蹭过来，只笑问道：“那你又是来干嘛的？不会真来喝酒的吧”
　　“哈哈，五哥真是我知己！我听说梁府自造的‘白梨’是人间绝味，经不住馋虫就来尝尝——你别撇嘴么！反正我一大闲人，又不像五哥被困在宫里。然后顺便看看那姑娘是不是真被迫的，好适时找找机会帮帮忙。不过，现在看来…怕是要好心办坏事了。”
　　“嗳，你也别担心。”赵云琮道，见赵云瑢不解地看过来，笑了笑，“那姑娘手一直背在后面呢。”
　　赵云瑢想了想，回过神：“五哥是说……”话没说完，就看到梁甫成端着杯子走来，兄弟俩对视一眼，忙转了话题。
　　撇开这边宴乐不提，单说这梁府其实有两个园子，一个在外，为周相国昔日布置，供外客玩赏。一个则在西，靠内里，说是园子，其实也不大，只是几进屋子围成的，若非月门上提着“滢园”二字，叫院子似乎更合适。这滢园内远不比前面的雅致，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把个园子占得满满当当，叫人看着眼晕却是梁甫成专养小妾的地儿。
　　如今，新媳妇儿入门，这园子里更是热闹非凡。
　　智斗梁一龙的少女，原本是太后身边的小宫女，名赤霞。去年八月，赵云琮年满十六。赵青峰送了他一道可随意出宫的手谕为礼物。太后便说他景阳宫虽然近侍护卫不少，却没个细心女孩儿。怕出宫时冻着累着，无人照应。就把自己身边的这位宫女派给他，照顾出宫时的饮食及安全。
　　赵云琮本来还有些不解，太后突然派这么个无父无母，身世堪怜的女孩儿给自己作甚？且听说宫里有人谈论，太后怕是选好了五侧福晋，更觉烦闷。对赤霞很有些冷落。那赤霞也不在意，只默默做些杂事，无奈手脚笨拙，栽花花败，种树树枯，气得景阳宫执事宫女大骂她一顿，提到赵云琮面前来。赵云琮见她闯祸多多，也生气不已，但碍着祖母面子，不好深责。便说“反正她的月钱太后出的，做个闲人也无所谓了……”打发了去一个偏院居住。
　　直到某日他呆在宫里无聊，见旁的宫女得假去御花园送花神，便与唯一留下“侍奉茶水”的赤霞谈了几句，发现她竟是读遍诗书，深谙琴棋书画、歧黄术。再一问，才知道这赤霞居然是赵青峰的影卫赤影。皇帝虑及赵云琮只带秋山一人不够用，多带人手又扰了兴致。才把她塞入选秀行列，在慈宁宫呆了半年，派入景阳宫。赵云琮大为感动，便要调赤霞到身边侍候，免得被人冷眼。赤霞却掩嘴巧笑：“殿下好心，不过奴婢为宫女，本是掩人耳目。过于显眼不是适得其反？”赵云琮一怔，才恍悟之前那些笑话怕是她故意为之。
　　赤霞不为人注意，赵云琮偶尔带她出来，倒也便宜。就像现在，赵云琮表面在前厅吃酒玩笑，其实暗里早吩咐了赤霞，叫她易容一番，潜入了梁府后院。易容，是赤霞做影卫时，学到的又一项绝技。
　　赵云琮赵云瑢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些有点身份的仆从，几乎都跑去前厅侍候了。留在后院的，除了老妇和粗使丫头，就只新房里的新娘、喜娘和奶娘了。赤霞只各处游走一遭，便相中建在湖边，披红挂彩的一座小屋。飞身跃上屋顶，轻巧巧拨开一块瓦片，眯着一只眼向里看去。
　　屋子里布置简单，除却大床以外，只一桌一案两张椅子。瓷瓶瓷碗一律不见，想来是因新娘子来路不正，怕她寻短。再看那红幔缥缈的床边，新娘子双手背在后面，端端正正坐着。地上站着俩人，都是红衣红裙的老妇，只一个喜气洋洋，一个哭哭啼啼。赤霞暗想，高兴的当是拿了不少银子的喜婆；哭泣的则当然是那个奶娘了。再看新娘子偶尔侧身说话时露出的腕子上一小截绳索，赤霞七窍生烟。不过她到底也是影卫，冷静异常，只咬了咬牙，暗骂梁甫成混蛋。从容地把匕首隐到腰带里，便要翻身下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