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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修] ...

  •   天色微明,秋日薄阳才洒在墙头,便好似拨了薄雾,显出通和县知县府邸瓦窑四潲的全貌来。

      常玉禾立在墙外巷内,戒备地四处瞧了眼,确认无人后,将后背拿布头包裹的弓箭藏进了一个满是青苔与泥尘的长瓦罐内,又拿一旁缺了角的木桶盖上,随后将一把手指长的剔骨刀绑到了脚踝处。

      做完这些,她捋了捋耳鬓的碎发,拍去身上的尘土,沿着孟知县府邸的墙根往府门那走去。

      有隐隐的鼓钹铜铃声自府内传来,夹杂着含糊不清的低语。鼻尖萦绕着微淡而延绵的燃香味。
      走至侧门,就见好些人围着,各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把个巷子堵得水泄不通。走得近了,鼓钹声也越发喧噪起来。

      “婶子,孟知县府上可是有喜事?”常玉禾挨近一名中年妇人。
      那妇人见她眼生,摇了摇头,一脸八卦地低声道:“哪是什么喜事!是知县大人的爹出事了。”

      常玉禾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通和县知县是孟致民,孟致民的父亲不就是孟端友吗?她连夜奔赴通和县就为了找孟端友救人,怎的他竟出事了?

      “出何事了?”她按捺住满心胡思乱想,仍扯着笑脸问。
      妇人便招呼她走近些:“中邪了!”
      常玉禾没有掩饰脸上的诧异。

      妇人像是料到了她的反应,忙又解释道:“那孟老爷去年就病了,病得起不了身。开春后不知怎的又好了起来。但听说性子大变,脾气极差,也不愿出门。要我说啊,那会说不准就已经被脏东西染上了。”
      “……”常玉禾耐住性子问道,“许是病情反复吧?”

      “你不懂。”妇人一脸不敢苟同的神情,“你听见这锣声没?”
      常玉禾点了点头。
      “那是道长做法哩。”妇人小声叹气,还伸手比了个数字,“光昨日,就进去了三波。半仙、和尚啥都有!”

      “不该请大夫吗?”
      “大夫不顶用。”妇人摇头,煞有介事地又放低了声音,“前日夜里,知县大人去看孟老爷,瞧见他躲在角落吃东西。”

      “夜半饿了,吃些糕点不是挺寻常吗?”
      “吃的是一只溜进房里的野猫。”像是起了身鸡皮疙瘩,妇人搓了搓双臂,“毛都没褪,皮都没剥!别说是猫了,便是叫我啃个生猪蹄我都下不了嘴。这不是中邪是什么?”

      虽知这妇人多半是道听途说,常玉禾仍是微白了脸。但无论如何,她得想法子避人耳目,进府寻孟端友一趟才行。

      她冲妇人道了谢,又打听起来:“也不知这会知县大人可还会办差?”
      “办不了。你若是有事要办,去正门那边寻那拿纸笔的小吏先领个号牌,明日再来便是。”妇人指了指知县府门的方向。

      “多谢婶子。”常玉禾点头,四下一瞧,见围观人群众多,不乏孩童,便又问道,“还要请教婶子一句,此处分明瞧不见府里的样貌,为何大伙儿都在这待着?”
      “你不是本县的吧?”妇人解释道,“弈朴道观的道长正在里头做法。一会驱邪时,知县大人会放咱们进去观法。一来助阵,二来沾点神气讨个吉利。”

      本还想着翻墙进去,如今倒是省了些功夫。
      “那我也顺便讨个吉利吧。”她在妇人探究打量的眼光中挤到了人群前头。

      没等多久,孟府的管家便让护卫放行了。常玉禾混在人群中跟着往府里走去。

      孟知县府邸不大,穿过前院进了二门,那股子燃香的烟味越发浓烈,敲锣打鼓的声音也更响了。

      常玉禾静静跟着人群,跨过正院门槛,就见院子里已设好了道坛。一身黄袍的道长正在道坛前持长剑做法。另外还有七八个道士立在两边,有的拿着三清铃、拷鬼棒等法器候着,有的正使劲拿着乐器吹吹打打,阵仗极大。

      片刻后,道坛四周站满了人,常玉禾也趁机挤到了右厢房与正房拐角处的回廊上。虽无法进正房,好歹离得近了,瞧得也分明。

      喧天的锣鼓声中,道长将一把七星剑舞得虎虎生风。他神情端肃,口中念念有词,剑尖数次点向紧闭的正房门,似乎里头藏着无比凶邪的恶灵。

      如此舞了好几个来回,也没什么新的花样,眼见日头高起,常玉禾心里就有些焦急。
      昨个她自市集回来,就见家中物什东倒西歪,才十岁的阿弟常司贤也不知所踪。她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心知她阿弟十有八九是被京师的人劫走了。

      这也并非是她胡乱猜测。她本是皇室宗亲顺荣王刘隽之女。东惠帝篡位时,她阿爹也才五岁,又是庶出,这才得以在宫变中活下来,成年后又被封了顺荣王。可若循旧例,她阿爹这一脉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东惠帝原先忌惮着朝中势力,不与他们为难。可他多年无子,渐心生忌惮,随意挑了个错处便将他们一家流放至玉州通和县赤岐山脚守林。要不是她及时觉醒,发现自己是这本古代权谋文里的炮灰配角,他们一家便将会在守林五年后被人暗杀身亡。

      觉醒了自己身份后,她想了个法子,让阿爹带着他们偷跑去了萍水县海边,弃了刘姓,躲了起来。这才躲过原书的死亡。
      只可惜原书她们一家被杀后的剧情走向她不知晓。及到了海边,她阿爹离世,她便只能与阿弟相依为命。

      他阿爹提过,若遇着事,尽可去通和县孟府寻孟端友求助。所以她连夜来了通和县,想请孟端友给她指条路。哪晓得遇到这个事儿!

      眼前正房大门紧闭,院子里又站了好些人,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到那间屋子里去,委实有些难度。

      人群忽的发出了惊叹之声,常玉禾回神一看,黄袍道长用剑尖挑起符咒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凭空点燃了符咒,随后将燃尽的黄符灰搁入了桌上的那碗水中,接着他端着符水走上了正房前的台阶,作势要往里屋去。

      管家见状,吓得脸色一白,忙不迭拦住了他。
      “道长您这是要作甚?”
      道长很是不解:“自是要将符水给老爷子服下,方能驱邪避灾。”

      管家头摇得像拨浪鼓:“此事不妥。道长便将符水搁在这门外便是。”
      “使不得。”道长一脸严肃,“设祭禳灾、驱魔逐邪乃是正道。如今只差这步便能完成仪式,岂能半途而废。”

      管家脸色青白,刻意压低了声音:“道长,不是我不让你进。实在是我家老爷……有些状况,怕您进去出事。”

      耳边的鼓乐声喧天,但常玉禾离得近,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道长显然不愿中途放弃,他微抬下巴,一脸傲气:“贫道通神驱邪已久,什么异状没见过。你且放心,有贫道在,哪有那邪祟捣乱的份。”

      常玉禾就看向管家,她也希望道长进屋,她就能瞧一下孟端友眼下是何状态,也好想着下一步怎么走。

      明明已是秋凉的天气,管家额上却不停地冒汗。若是细看,还能瞧见他眼里的几分惊惧,就好似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般。倒叫常玉禾也起了几分疑心。

      道长见管家仍在踟蹰,就冲后头奏鼓乐的道士们打了个手势,趁管家不备,一把推门进去了。
      管家想拉都来不及,白着脸立在那,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常玉禾觉得有些不对劲,凝神细听起来。

      虚掩的房门内,刚开始什么动静都没有。
      死寂了片刻后,砰的一声,像是碗摔碎了。这一下突如其来,惊得管家浑身一抖,退到了常玉禾身前。

      道坛中的道士们见状,以为是驱邪起了效用,越发卖力地吹打起来。

      潮水般嘈杂的鼓钹乐中,常玉禾听见了一些细细的啃咬声。一下又一下,脆而沉闷,像极了当年在林子里听见的熊瞎子啃食的声音。更叫她头皮发麻的是,屋里还有几声男人自喉咙发出的喘气声,破碎又简短,像是被扼住了脖颈般断得极为仓促。

      还不待她细究,哐当一声,虚掩的房门被蛮力撞得卸了下来。一身青色长衫的孟端友与黄袍道长面对面紧紧抱着走了出来。

      乍看以为两人抱着,细瞧才发现,孟端友的双臂像铁钳一般死死箍着道长的腰,脑袋埋在对方颈项之间,正饥|渴地如野兽一般大力啃咬着。他手腕上绑着的两截断绳晃晃悠悠的,直拖曳到地上。

      黄袍道长双脚腾空,两手费力地在空中乱抓,身子僵直抽搐,神情痛苦惊惧,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浓稠的血液在老人嘴下翻飞,一霎便染红了两人的衣裳。

      众人何曾见过这般场景,一时都懵了。鼓钹声陆续停了下来,院子里死寂一片。

      常玉禾离得太近,耳旁尽是道长喉间咕噜咕噜的破风拉鼓声,锯子一样锯着她的头皮。她脊背发麻,双脚生了根般半步也挪不动。

      身前的管家吓得跌倒了,半天喊不出话。他惨白着脸连滚带爬地想往常玉禾身后跑,迈出半步又软倒在地,胡乱扯着她的衣袖才又站了起来。

      常玉禾双腿灌了铅似的,被他一扯,更觉浑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她手虚空一抓,不小心把廊柱旁搁着的长白瓷花瓶给推倒了。

      啪啦一声,花瓶碎了。
      清脆的响声惊得众人都是一跳。

      孟端友耳朵动了动,停下了啃咬的姿势。他手一松,道长像一个破布袋一般被扔在了地上。

      常玉禾下意识想去摸剔骨刀,不过偏头看了眼回廊,再回头,就瞧见孟端友呲着一口血牙,死死盯着她这边。他脸色青灰,额头青筋爆出,一双眼被白膜覆盖,活像一具死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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