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的小谷雨》容华若桃李

69、林间的月亮

　　夏去秋来，天渐渐变凉了，寒气逼人。
　　九月份的季节就吹着刺骨的冷风，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在憋着一大场的秋雨。
　　顾雨瞧着外面打着旋夹着小雨的风，这时春糖推门进来，灌进一场刺骨的冷风，让本来就不温暖的屋子更加寒冷。
　　顾雨冷的顿时打了个寒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春糖搓着手，哈了一口气：“这才九月份怎么就这么冷？”
　　顾雨笑了笑，翻了一页手上的书：“这云江镇靠近江边，可不得冷的早。”
　　春糖见她又在看书，忍不住叮嘱她：“看会就歇一歇，省的熬坏了眼睛。”
　　姑娘怎么那么爱看书，她对书压根就起不了兴趣，只怕让她看书，早都睡着了。
　　顾雨翻着书“嗯”了一声，看了一眼身边正在乖乖地练字的女儿，还有春糖的女儿丁叮，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秀发。
　　沈如一坐的端端正正地练字，见母亲摸她，立马过来扑到顾雨的怀里，软糯糯地说：“娘，我手疼，等会再练好不好？”
　　丁叮也立马围了过来：“姨娘，我也手疼。”
　　春糖立马给她女儿个眼刀子：“好好练。”
　　顾雨闻言，此时她温软下来，眉宇间满是柔光，又极善与孩子们打交道，迅速就得到了孩子们的亲近和喜欢。
　　她搂着两个孩子轻轻地拍着：“好，你们去玩，不能出去，外面很冷的，就在屋里玩。”
　　两个小不点诚恳地点点头，就跑到屋子的一边玩去了。
　　顾雨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外面小雨蒙蒙的，地面还湿了，看来天色不早了，合上书，对春糖说：“春糖，你在家看孩子，我去接简一和青青下学堂。”
　　春糖看外面下雨了：“还是我去吧，下雨了路不好走。”
　　顾雨已经穿好鞋袜，整理好衣服：“我去吧，鸿易不是在那教学嘛，我顺便去看看他问他适不适应？”
　　刚好书院缺夫子，而赵鸿易知识渊博，正好他补了书院的缺，有他教简一，她放心多了。
　　春糖眉梢一挑，有些为难地说：“沈炼不喜欢你去见他，你就不要去了，还是我去吧。”
　　每次沈炼看见赵鸿易都隐隐压着怒气，她是武人自然对人的气势很是敏感。
　　春糖一脸担忧的样子，让顾雨顿时想笑：“我是去接儿子下学堂，又不是去专门看他的，能有什么事。”
　　见她还是皱着脸，顾雨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走到女儿身边：“娘去接哥哥下学堂，在家听春姨的话。”
　　沈如一只顾着和丁叮玩，头也没抬就说：“我知道了。”
　　顾雨出了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站了一会，就撑起手中的伞就出了院子。
　　不大一会，秋棠进了屋里，没见小姑娘，纳闷地问：“咦，姑娘呢，这么冷的天，她上哪去了？“
　　春糖手掌托着下巴，怏怏不乐地说：“去学堂了。”
　　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秋棠纳闷地看向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她摸了摸春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烧呀，你哪里不舒服吗？你快给我说呀？”
　　春糖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轻叹一口气：“我没事，只是担心姑娘。”
　　秋棠哑然失笑，春糖把姑娘保护的太好了，就跟母鸡护小鸡崽仔一样，生怕别人欺负了小姑娘。
　　她揉了揉眉心，劝慰她：“学堂就离咱家几步路的时间，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
　　见她一脸无知的样子，春糖也懒得给她解释，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估计丁修他们也快回来了，只能在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让沈炼撞上就好。
　　顾雨打着油纸伞来到学堂，趴在窗口看着一排排的孩子摇头晃脑地跟着赵鸿易念书，声音洪亮，一派朝气蓬勃向上的气象。
　　顾雨便坐在廊下，欣赏着秋雨绵绵的意境。
　　赵鸿易出来就看到一副人融物景的水墨画，而顾雨就是剔透晶莹的玛瑙与珍珠，镶嵌在这副流动美丽的画中。
　　那淡淡的墨痕，在薄如蝉翼的宣纸上晕染开来，一层又一层直抵他内心的深处。粗看淡淡的，若隐若现，细品浓浓的，却是抹也抹不去的华丽，就像高高悬挂在林间的月亮，让人心生向往却高不可攀。
　　他一呆，儿时的种种往事，刹时之间如电光石火般在心头一闪而过，垂下眸子微微一笑，坐在她身边：“看什么？”
　　顾雨趴在栏杆上，身子向外倾，伸着手去接雨滴：“看雨，这雨让我想起了杭州的雨。”
　　雨水滴湿了她的手掌，她闻着雨水，呢喃道：“日暮莫回头，脉脉江南雨。”
　　好怀念江南的雨，江南的桥，甚至江南的一切，怕是这一生都回不去了。
　　赵鸿易到没有她这么伤感，于是说了一句：“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他的眼睛温润如玉，依次从她的眼角眉梢流转而过，带着些许情思和贪婪的意味，她有一张格外白皙的脸，小巧精致的五官中，一双灵动的眼睛格外出众，有江南女子独特的婉约和纤白，眉眼鲜活，洋溢着青春和自信。
　　想当年，相见倾心笑，冰凝梦中人，美人依旧，却心有所属，也所嫁良人。
　　赵鸿易垂下眸子，掩盖住失落之意。
　　顾雨侧过脸，清亮的眸子带着笑意：“你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他说话总能说到人心坎里去。
　　赵鸿易莞尔一笑，也不介意她调侃自己：“看来你过的很幸福。”
　　顾雨细白的脸上笑容可掬，摩挲着栏杆：“幸福，你也要幸福。”
　　只有他还是孤身一人，也希望他能幸福。
　　赵鸿易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楞了片刻，随后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裴大哥，给我说亲了，对方姑娘不错，温柔贤惠，美丽大方，不嫌弃我孤身一人。”
　　之前裴纶大哥找媒人给他说亲了，他一直没有再成亲的打算，也一直在推脱着，再聊到她之后，也就死心了，如今听她说“你也要幸福”。
　　他想是时候成亲了，那就成吧，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拖着人家姑娘也不对。
　　顾雨挑眉，灿烂地看向她，笑容明艳：“到时候，我们去喝你的喜酒。”
　　赵鸿易温润的眉眼弯弯带笑：“好。”
　　“娘”
　　一声稚嫩的声音打破二人的谈话。
　　沈简一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欢快地说：“娘，我下学了，我们回家。”
　　顾雨正要弯腰抱儿子，赵鸿易却抢先一步抱起了沈简一：“反正我也下学了，一块走。”
　　“好”。顾雨牵过季青的手，打着油纸伞，走在回家的路上。
　　沈炼回到家里，没看到人，才知道她去接儿子了，又看外面下着雨，不放心顾雨，就出来接她。
　　他远远地就看到顾雨和赵鸿易一个抱着孩子，一个牵着孩子，好一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他星眸微眯，露出个冰冷的笑，走上前去：“小雨。”
　　顾雨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便看向来人，那沈炼脸拉得老长了，看她的眼神，都要化成利箭，把她扎个透心凉。
　　她本能地想跑，但也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个念头而已，没那胆子，跑的和尚跑不了庙。
　　沈简一则欢快地喊着：“爹，我们在这。”
　　沈炼不动声色地抱过儿子，深邃的眸子闪过恼意，有些恼火又无奈：“还不过来？”
　　顾雨被他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好说：“鸿易，伞你拿着，我走了。”
　　赵鸿易平淡地一点头，顺手接过了伞，若无其事地从另一条路上走去。
　　伞柄上还留着她的余温，他紧紧地握着这微弱的温度，想要把它留住，以此来温暖他以后的岁月。
　　顾雨瞧季青的衣服有点湿了，只好抱起他，而季青乖乖地待在她怀里。
　　顾雨觑了沈炼一眼，还是那副拉着脸的表情，她眉心一跳，立刻不动声色地做出乖巧茫然的表情：“你干嘛不在家待着，我很快就回去的。”
　　她平淡温和的声音像水一般抚平了他的愤怒，把他心底的邪火生生地压住了。
　　沈炼没好气地斜睨了她一眼，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想想就来气：“你答应过我的，忘记了？”
　　听着这话里透出的浓浓醋味，顾雨无奈的轻叹一口气：“我就给他顺路回家而已，刚好他没带伞，就和他一块了，不信你问儿子。”
　　沈简一立马接过话：“对呀，娘就是和夫子一块回家而已。”
　　他没弄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生娘的气，反正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了。
　　顾雨无奈地翻个白眼，嗓音软和了下来：“沈炼，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这么一句软绵绵的给撒娇似的，沈炼心头一软，语气里带着一点怨气：“我没有生气，只要一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就不舒服。”
　　顾雨弯起慧黠明亮的眸子：“沈大人，你很有可能得了一种病。”
　　沈炼别扭地哼唧一声：“我得了叫顾雨的病。”
　　顾雨弯唇娇娇一笑：“炼哥哥，我胳膊疼，你抱青青。”
　　沈炼只好抱着两个小不点，顾雨拽着他的衣摆，给他们打着伞：“炼哥哥，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不要生气了。”
　　沈炼要不是腾不出手，早都把她揽到怀里了，他微微侧过脸，抬眸一瞬间，顾雨精致的眉目深深烙在他心里。
　　他轻声说：“好。”
　　他被种种冷酷现实鞭挞的彻底清醒过来，明白谋事在人，与天命无关，唯独在情爱方面，不能强求。
　　他此生能得顾雨的爱，是他的幸，所以他要守好自己的挚爱，不允许任何人来觊觎。
　　雨水越来越大，落下的瞬间似能听见清脆的回音。
　　“我们快回家。”
　　顾雨催促着沈炼，小碎步跟着大步子竟然协调地走到了一块，一点没有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