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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据说这是正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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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不懂这篇报道,所以由南宫为我转述。
这篇报道由叶胜男操刀,使用的标题是《解开魔鬼假面:三亿元保险金的纵火杀人案——知情记者告发披着人皮的恶魔》。
版面上的文字极具冲击力,使用的是血一般的鲜红色。
至于内容则更具有冲击性。
有关三亿元保险金的纵火杀人事件,随着L市警署的调查,嫌疑人约瑟夫出现在了大众视野中,但是事实真是如此吗?市民社会健全的良知需要真相,也绝对不会容许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借助这个调查的机会,特根据本报记者自事发以来,走访第一线实地考察和走访调查的大量一手资料,解开这起扑朔迷离的案件真面目。
以上是报纸的前言,在前言下面署着“社会主编叶胜男”的名字。
这起纵火骗保案的第一个嫌疑人约瑟夫出生于L市的王后街区,因为是早产儿的原因,他患有哮喘、先天性心功能供血不足等疾病。
总之,他是一个瘦削苍白的青年。
报纸上贴心地配了一张约瑟夫的彩色照片,照片里一个黑发绿眼的年轻人腼腆的冲着镜头微微一笑。
与之相对,版面的另一侧配有一张元晦的全身照,他健硕的形体与约瑟夫的苍白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了这两张照片先入为主后,叶胜男又继续写:元晦则截然不同,他是混血儿,有着拉丁裔血统,体格健硕,孔武有力,此外他还是武器大师。
双方形象对比后,叶胜男笔锋一转,又写道:就跟前期警署公布的调查资料一样,一号嫌疑人约瑟夫先生五岁失去父母后,便开始与祖母(此案的被害人老玛丽)相依为命,至今祖孙二人一起生活了十五年,根据邻居们的说法十五年来他们从未爆发过激烈的争吵,是一对关系和睦的祖孙。
乍听是那么回事,但是叶胜男这段文字有偷换概念的悬疑。
老玛丽和约瑟夫关系不和,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所居住的街区人尽皆知,但是充斥在这对祖孙之间的向来都是冷暴力,而非真正的暴力行径。
总之,没有争吵,但是不代表约瑟夫和老玛丽关系好。
叶胜男在这段混淆视听的文字之后,又继续写道:与之相反,纵火骗保事件里的二号嫌疑人元晦则就有着一段并不是很和睦的童年生活。
就如笔者在最开始写过的那样,他是一个混血儿,有着拉丁裔和亚裔的血统,但是他父母的跨国婚姻很不幸福,夫妻双方观念上存在着极大的诧异,所以在元晦的童年时常能见到父母双方大打出手,尤其他的父亲又是一个有着严重暴力倾向的人。
根据本社记者的调查,他的父亲曾被诊治为精神分裂症,众所周知,这种精神类疾病在遗传学上存在着可以遗传给后代的风险,为了还原事实真相,本社记者走访了元晦的故乡圣艾利斯,在哪里,调查记者找到了二号嫌疑人元晦十五岁时的精神诊断书。
严谨起见,本报摘录其精神诊断书的部分内容。
附图就在左侧的空白版面上,我侧目望去,其上一堆我不怎么能看的懂的符号和文字,但根据南宫的解释,这张附图表明元晦十五岁时接受的精神诊断结果为他患有偏执型人格分裂症。
人格分裂症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但是与精神分裂症不同,这种疾病的直接影响是患者会具有多个人格,也就是传统影视作品中最常出现的多重人格。
这个诊断给我看懵了。
元晦虽然感觉不怎么正常,但是他在我的原初设定中,绝对是最正常的一个,他不曾患有任何精神类疾病,与之相反约瑟夫才是那个有着人格分裂症的人。
对于这个大颠倒的情况,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与此同时,南宫继续跟我讲这篇出自于叶胜男笔下的报道。
报道的后半段是:得到元晦有人格分裂症后,我们走访了他曾经就读的学校,拜访了他之前的同学和邻居。
以下是元晦曾经的邻居老约翰的采访记录:
元是个很阴沉的孩子,他从小就不怎么爱讲话,也不怎么爱出门,所以我和他的接触并不怎多,但是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元八岁左右的样子,当天是圣诞节,下了很大雪,元在扼死一只受伤的兔子,我路过时看见了,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回答我受伤的兔子没有继续活着的意义。
我想一个小时候可以杀死可爱的兔子的人,长大后杀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南宫绘声绘色给我读完这段采访记录后,我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的确,我在书里安排过这么一个桥段,但是这个桥段的使用者是约瑟夫,而非元晦。
真够有啼笑皆非的。
元晦又躺了一次枪。
这篇报道还没完,南宫继续朗诵了报道中元晦老师和同学的访谈记录。
其中他曾经的中学老师说:元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就是有点怪,不怎么说话,永远一个人独处,但这些并不能算缺点,只不过他身上总是带伤,我怀疑他经常会经历家暴。
访谈写到这里的时候,叶胜男插入了一项社会研究调查,也不知道她是从那里得到的数据,总之她在报道里写明童年时期经历过家庭暴力的孩子更容易有反社会倾向。
社会调查的后面,就是元晦曾经的高中同学采访记录。
在这篇冗长的采访记录里,开篇他的一位高中同学说:元是个阴沉不好相处的人,他的情绪在一天时间里能改变四五次,有的时候他动不动就会发火,我记着一次,我和他开了一个很小的玩笑,他便扬言要杀死我,所以他现在真的杀人了我也见怪不怪。
这段访谈下面,元晦的另外一位高中同学,名叫马克·金的男人提供了一份更致命的口供。
在这份被重点标红的采访中,马克·金声称是元晦的唯一的朋友,对元晦十分了解,曾在纵火案案发的三天前,从元晦口中听到他最近手头有点紧,急需一笔钱。
随后,又在纵火案案发的前一天,从元晦嘴里得知了他已经找到了弄钱的方式。
访谈到这里戛然而止,但是已经留给了读者无限的想象。
一个饱受家庭暴力的阴沉男孩,十五岁的时候就被诊断为人格分裂症,并且邻居、同学还轮番站出来证明,他从小就有着疯狂的想法,除此之外,一个自称他朋友的人指出他缺钱,并在纵火案案发前一天找到了搞钱的方法。
读了这些,读者怎么可能不先入为主。
但这不是全部,最致命的一击来源于叶胜男本人。
叶胜男在这篇连续报道的最后站出来,以朋友的身份抨击了元晦。
她是这样写的:我觉着我有必要让看到这份报纸的读者朋友们了解,我认识这起纵火案的嫌疑人元晦,并且和他关系良好。
说起元晦,他是一个混血儿,他的父亲是一位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画家,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跟随母亲生活。
十三岁那年,他母亲嫁给了一位老农场主,自此元晦跟随他们一起生活在圣艾利斯,圣艾利斯曾经风光无限,车水马龙,但是随着种植园的关闭,这里逐渐变得闭塞无趣,元晦的少年时期就在这种地方度过。
至于他的继父,我需要重点提前。这位老人已经去世三年了,不过他活着的时候绝对是元晦的噩梦,根据他曾经和我的谈话内容,我可以得知这同样是个心理不健全的家伙,作为隐私我不方便透露太多,但是我可以告诉各位读者的有他对少年有着不正常的迷恋,这种迷恋指的不是身体上的迷恋,而是一种更残忍的癖好,他依靠折磨获取满足,这个折磨很简单,就是单纯拳打脚踢的暴力行径。
元晦与他一起生活期间,遭遇了太多次暴力相向,所以这导致了他阴沉极端的性格。
除此之外,这种长期遭受暴力的经历培养了他狡诈多疑的性格,这导致我所认识的元晦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基于以上关于两位嫌疑人的分析,本报读者,在来仔细思考目前警署提供的人证和物证。
首先,让我们将目光聚焦于约瑟夫先生的口供,根据警署纰漏的文件,可以得知约瑟夫先生声称案发时屋中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存在。
这个人可不可能就是元晦。
其次,纵火案中受害人玛丽女士的邻居戴安娜指出,她在做饭的空挡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站在屋子中,但是根据警方后续公布的口供来看,戴安娜太太有三个孩子,最小的孩子刚一岁,玛丽女士死亡之前,她正在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准备晚饭,据戴安娜太太自己说,当时她的小女儿一直在哭,她即苦恼又烦躁,为了转移注意力匆匆看了眼窗外,正好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在玛丽女士家一闪而过,至于长相,她并没有看清。
而事后,根据警署纰漏的现场报告来说,无论是最开始的嫌疑人约瑟夫先生还是后来的嫌疑人元晦,他们身上都没有沾染血迹,警署将其归纳为戴安娜太太误将熊熊燃烧的烈焰看成了鲜血。
那么既然戴安娜太太既然能将火焰认成血迹,又为什么不会出现她将一个她长相都没有看清的人认错的局面。
基于这两点合理的怀疑,笔者推理这起纵火案的场景应该是火灾发生前,元晦尾随玛丽女士,闯进她家里,盗走她的财务后,杀人灭口,但是这一幕被约瑟夫先生看到。
也许普通人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继续杀人灭口,但是以笔者与元晦长时间的接触,对他精神状态的判断,他当时应该病发了,突发奇想决定要将这一切罪责推给无辜的约瑟夫先生,所以他放了约瑟夫先生一条生路,并将现场伪造成了骗保杀人案,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位晚上出门遛狗的年轻人在玛丽女士家门口撞见了他。
推理至此,一切似乎已经真相大白,消瘦文弱的约瑟夫先生和患有精神疾病的元晦,谁是凶手似乎已经不言而喻。身为一个有良知的公民,我们要继续容忍这种罪犯逍遥法外吗?
读到这里,由叶胜男主笔撰写的这篇报道就到了尾声。
“你怎么看,小创造者?”南宫问我。
我觉着他应该是想问我叶胜男这篇报道里那些内容是真的,那些内容是假的。
但怎么说……
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叶胜男所有关于元晦的报道都不副实。
元晦作为我笔下最独特的主角,他的童年与少年时期全是在追捧声中度过的。
没有任何家庭暴力,也不存在什么人说他孤僻阴冷不合群,恰恰相反,他是篮球队的队长,所以聚会的绝对核心。
他漂亮的容貌,无辜的姿态让他无往不利,大受欢迎。
“这是一篇满是谎话的报道。”我义正言辞地回答,“我们可以说元晦是个骗子宗师,嘴里永远没有实话,但是不能污蔑他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一个不属于自己精神类疾病,只为了污蔑他犯下了一起纵火案。”
“当然,当然。”南宫示意我息怒,“单看元晦的姿态,我们就能知道他不可能像这些采访里说的那样,有一个悲惨的过去,所以我也没想着像你求证这个,我亲爱的小创造者。”
“那你在像我求证什么?”我一头雾水道。
南宫:“故事,叶胜男写在报道里的这些故事是属于谁的?”
“南宫,你要知道,通常情况下,绝大部分作者都会给自己笔下的反面人物安排一个不那么美好的童年,以借此来将这个人物的错误归结在他缺少关爱和教育上。”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也不例外,而这套父母不和离婚后,遭受继父家庭暴力的人物设定,我在太多角色上用过,所以你要我现在立刻给你一个人物名字,这很困难。”
“……”
南宫沉默了。
“有没有可能,这仅是那位叶小姐为了报道可信编排出来的理由。”谢虔道。
“毕竟我们都知道那位叶小姐十分讨厌元晦,给他编造一个莫须有的经历,然后指责他是凶手也不是不可能。”他继续说。
南宫:“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那位叶主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她绝对不会因为和元晦不对付就编排造谣他是凶手。”
我也这样认为,附和道:“会出现在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她落井下石一个解释。”
谢虔:“也就是说她认定她写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猜应该是这样。”南宫和我异口同声道。
“但是元晦没有这些经历,那么这些经历是从何而来的?那位叶小姐为什么一口咬定这就是元晦的经历?”谢虔问出了关键。
“……”
我和南宫没办话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谢虔不在纠结之前的问题,转而问:“我们要放弃元晦,对他的处境不做理睬吗?”
“不行!”我强烈反对。
“确实,元晦不是凶手,所以他不应该被污蔑上这项罪责。”南宫赞同。
“那我们做点什么才能帮助他呢?”谢虔犀利地指出,“我记得南宫你不是说过他已经蒙冤入狱了吗?”
“的确。”南宫肯定,并道:“并且下周他就会提被公诉。”
“时间这么紧的吗?”我不能理解。
“谁知道呢?”南宫耸肩。
“诉讼开始之前,一定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我一边说一边想。
南宫赞同我的意见后,道:“比如我们现在可以先去看望他一下,聊表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