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一通乱写

22、第 22 章

　　“怎来得这么迟？”秦世忠瞥了一眼衣冠楚楚的邹智尧，皱着眉头问道。他原先吩咐邹智尧午后一刻便送来，现下夕阳都快落山了，他才在打烊前赶到。
　　秦世忠还得忍住心中的不满，装作恭敬的样子给外头那些伙计看，加深他们心中的印象。好在今日是发放月银的日子，让他们再稍微等会也不敢有怨言。
　　“今日那刘家娶亲，将整条街都给堵上了。我只得一个人绕远路走来。你也知我这人在此处人生地不熟，我便迷路了，找了许久才找到。”邹智尧笑着说道。
　　他说动吴四海后，丢给了他两块大洋，让他先去镇上的悦来客栈住着。他自己则去镇上的成衣铺子重新买了一身新的长袍。若是他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秦世忠面前，他必定会起疑，惹来不必要的猜忌。
　　“没事就不要胡乱走动了。”秦世忠淡淡地说道。一进入账房，到外人见不到的地方，他对他的态度就又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死人样，“今日来是想与你说，再过三日是大老爷的忌日，你带着少爷去乡下给他扫墓。在墓园旁边一处有个庄子，人手我都安排好了。”
　　邹智尧对此要有准备，他点了点头，“行，我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非做不可。”秦世忠强调道，忽又狐疑地问道，“你以往不都有许多疑问吗？今日怎地如此安静？莫非是早有打算？”
　　邹智尧脸上的笑容一僵，脑子很快反应过来，做出一副喜悦的样子，“你这说得什么话？前几日二老爷见我时，便告诉我就这几日了。我在你们陆家待了这么久，总算是要到头了。我早待腻烦了。”
　　“你从前不还同情少爷来着吗？”秦世忠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你说你这人就是爱多想。我从前是觉得不忍来着，后来我便想通了。他一个少爷，锦衣玉食地养着，失去点自由算什么。我们这种人倒是自由得很，但有了上顿没下顿。就这还倒跑去同情主子了，天王老子来了道理都讲不通。”邹智尧轻松地说道，“我还是同情同情自己吧。对了，记得将剩下的一千五百块大洋用箱子准备好。我一回陆府便要见着。”
　　“这点你大可放心。”秦世忠指着角落里的一口木皮箱说道，“早给你准备好了，就放在那里。你可以去清点清点。”
　　邹智尧走过去，蹲下去用手无限深情地抚摸着皮箱，贪婪的神色展现无疑。
　　“需要开箱给你查验吗？”秦世忠忍住对他的不屑，冷静地说道。
　　“不必了。你我二人做生意，也讲究一个信字。你信我，我便信你。”邹智尧痛快地说道，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对着秦世忠许诺道，“你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邹智尧找到陆景明的时候，她正在书房里练字。她这人本就不爱走动，对其他人也是爱答不理冷若冰霜的性子。虽是过了十六岁生辰，但她也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许多下人甚至都没见过她。她乐得清闲，却也顺了陆元琪秦世忠这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意。
　　“你怎么来了？”陆景明见到他，倒也不稀奇，自然地招呼他过来，“来看看我写的字。”
　　邹智尧走了过去，“安贫乐道”四个大字跃于纸上，力透纸背。
　　你在这里写着安贫乐道，人家是真的要将你送去安贫乐道了。邹智尧心中腹诽道。
　　“写得很好，龙飞凤舞很是生动。不过，老嬷嬷呢？今日怎么不见她。”邹智尧问道。他今日是自己推门进来的。他还觉得有哪些地方怪怪的，进到里头才想起原是少了老嬷嬷的白眼。不知为什么，老嬷嬷对他总有种仇视的态度，似是将他看作叼小鸡的鹰般警惕着。
　　“干娘老家昨日来了信，说是她孙儿病了，让她回家照看一翻。她今日上午便走了。”陆景明将笔搁下，好奇地问道，“你找她有要事？”
　　她走了正好，省得误事。真是当一个人要成事，连老天都要帮他。邹智尧愉悦地想着，摇了摇头，正色道，“当然不是，今日我是来兑现诺言来了。再过三日，是你爹的忌日吧。”
　　“是啊。”陆景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兑现诺言？”
　　“我之前许诺过，要帮你摆脱这个境地，不是吗？再过三日，是你爹的忌日，我们要去乡下给他扫墓。这是你出门的唯一机会，也是你出逃的唯一机会。”
　　“出、出逃？”陆景明吓了一跳，掌心里全是湿漉漉的汗水，“我怎么能离开陆家？”
　　“你不离开陆家，你要怎么破这个局。你要一辈子不男不女地待在这里吗？你要娶妻生子吗？就算没有卢姑娘，也会有孟姑娘，许姑娘，你要如何面对她们。你说女子不易，嫁错人便是一生，你尚且怜惜烟花女，为何要去祸害良家女？”邹智尧厉声说道。
　　“卢、卢大哥……”陆景明被邹智尧给唬住了，怔了好久才说道，“可是离了陆府我该如何过活？”
　　“你总有些积蓄吧。”邹智尧语气软化了下来，循循善诱道，“外头世界大得很，你又念过书，识得字，总是有你的用武之地。你可以先随我去往卢家，大不了……”大不了我娶你便是，邹智尧本想这么说，看到陆景明如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又不忍再吓到她，只得咽了下去。再者说，自己也配不上她，她如同一朵莲花般纯洁善良，自己只是一个可耻的骗子罢了。
　　“娘亲过世前，曾偷偷给我留了一箱的金银字画，想来也是值不少钱的。但是……”陆景明在心里盘算着，犹豫地说道，“要不，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不行。”邹智尧着急地说道。他已经看出陆景明的动摇，就只差他推一把这事便成了，“你只有这次机会了。下次出门又是什么时候？我在你家住了几个月，很快便要走了。错过这次，我便帮不了你了。”
　　邹智尧犹豫了许久，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后才开口说道，“这事也行，反正陆家的富贵我是享不到了。但是，嫂子必须跟我一起走，她将我抚育到大不容易，我要替她养老送终。”
　　“不行。”邹智尧下意识反对道。陆景明是个年轻小姑娘，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心思单纯好控制。但柳意眉可不是什么善茬，一个寡妇在陆家这么多年，吃穿用度一比她夫君在世之时，这可不是陆元琪心善就能解释得了的。
　　“你嫂子是为哥哥守节，陆家也是锦衣玉食地养着她，不曾有半点亏待。只要她好好地待着，陆家总是会为她养老送终的。你此次出去，也不知外面是个什么光景，你将她留在陆家才是真正的尽孝。要不然这传出去变成寡嫂和小叔子跑了，于她的名节有亏。”邹智尧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不料这次陆景明态度异常的坚定，倔脾气上来了怎么都劝不住，“我不管。嫂子在哪，我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