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一通乱写

14、第 14 章

　　虽然每样都馋，每样都好奇，但陆景明良好的家教还是让她保持住了优雅的姿态。
　　每道菜上来，她都只尝了三口。待菜上完后，她便搁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你就吃那点怎么填得饱肚子？”邹智尧觉得自己才吃了三分饱，好奇地问道。
　　“我习惯了，干娘从来不让我多吃。她说这对我不好。”陆景明摇摇头，喝了口茶水，就兴致勃勃地看着楼底下唱小曲的姑娘听曲子。她从前只在逢年过节听过陆元琪请来的班子唱大戏，隔着老远也只能听个响。她听着便跟着清新俏皮的小调旋律摇头晃脑起来。
　　难怪她总是半夜溜出去偷吃，明明自己院子里也有个小厨房，原来是害怕□□娘责骂。邹智尧怜惜地看着她。他也知道有些人家家里为了让女儿维持一个纤细的体态，会不让女儿吃饱。但没有想到，陆景明女扮男装这么多年，仍然是按照一个女儿来养她。
　　陆景明对上邹智尧的眼神，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着说道，“无妨无妨。嫂子总会借着练字读书的借口，让我上她那里去吃些糕点。”
　　“难怪你这么喜欢上她那里去练字，原不是去正经读书，而是去蹭吃蹭喝了。”邹智尧调侃道。
　　“此言差矣。”陆景明摇摇头，正色道，“嫂子仍是书香世家出身，博闻强记，富有才华。能与她求学是我的荣幸。虽只学到嫂子的三成学问，也够我受益终身了。”
　　每次一提到柳意眉，陆景明就开不得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柳意眉是她亲娘呢。邹智尧酸溜溜地想着，面上却只能悻悻地赔笑着说道，“你说得是，是我突兀了。”
　　陆景明又听了会小调，深觉这姑娘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没意思得很，还不如在回府看看话本。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想好接下来要上哪去了。
　　“你吃好了吗？”她极力忍住激动澎湃的心情，故作镇静地问道。
　　邹智尧还以为她是想家了，只能放下筷子，装作吃饱了的样子，“吃好了。那我们回府吧。”
　　“我们先不回府。”陆景明一听他要回府就急了，“我还有地方想去呢。”
　　“你想去哪里？”邹智尧摸不着头脑，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有什么地方好去。
　　陆景明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有杜十娘、秦淮八艳的地方。”
　　邹智尧倒没有显出过于惊讶的样子，他只是扶额叹息道，“你一个……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见邹智尧并没有强烈反对，陆景明胆子也大了起来，她激动地说道，“话本上不老是写这等才子佳人的故事吗？杜十娘、鱼玄机、苏小小、陈圆圆还有柳如是，我早就想亲眼去瞧瞧了。”
　　“你非去不可吗？”邹智尧认真地问她。陆景明能忍得住十六年的寂寞，坚持了十六年的伪装，定是一个倔强的人。与其阻挠她，不如满足她的好奇心，当她见识过了，便会觉得这声色犬马不过如此。
　　“我非去不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邹智尧叫来小二，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三块大洋给他。然后，带着美滋滋的陆景明下了楼。
　　到了怡红楼门口，邹智尧仍然心有余悸。他就是在这里被牛爷打得跟只落水狗一般，然后被秦世忠救起，推进了陆家这个火坑。今天要是碰到了牛爷或者是秒莲，搞不好会有露馅的风险。
　　陆景明看他一脸凝重，靠近他的右侧，用左手轻轻地肘击了他的腹部，调侃地说道，“这么紧张干什么？莫非里面有卢大少爷的老相好？”
　　“胡说八道。”邹智尧笑着说道。
　　下午这个点还没什么人，空空落落的大厅里就只有一桌人在喝酒。
　　这时有两个龟公打扮的男人拖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女人从大厅里过去。女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被拽了过去，她的脸上了无生气，只在嘴里喃喃地念到，“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来来回回就这两句，听了让人瘆得慌。
　　老鸨见有客人来，骂骂咧咧地喊着他们赶紧把人带下去，又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两位爷，喝酒啊。在这里有认识的姑娘吗？要妈妈给你们介绍吗？”
　　这和上次接待他的不是同一个老鸨，邹智尧的心放下了不少。
　　他见陆景明怔怔地看着那个女人被拖走远去的背影，趁机小声地和老鸨说，“随便叫两个，谁都行，不要秒莲。”
　　秒莲上次可是见到了他被牛爷殴打的惨状，万一让陆景明知道，哪怕他能圆过去，面上也多受损啊。
　　“这位爷，您怕是很久没来了吧。秒莲她早就被人给赎去做外室了，哪还能来伺候您啊。”老鸨长期浸淫在风月场所，察言观色可算一绝。见邹智尧不想让陆景明听见，也跟着用只有邹智尧听得见回道。
　　听到老鸨的回答，邹智尧放心了。秦世忠这人办事一向谨慎，像秒莲这种大破绽怎么会还让她留在崇明呢。
　　“那你给我们开个包厢，叫两个姑娘来陪我们饮酒便是了。”
　　“好勒。两位爷，楼上请。”老鸨正要将他们迎上楼，一直沉默的陆景明突然开口了，“刚才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回爷的话，刚才那个女人是被她男人给卖进来。她男人好赌，欠了人家一大笔钱，就把她三十块大洋卖给我们了。她又不肯接客，我们也不能做赔本生意不是？她啊，就是想不通，我们这里的人，谁不是苦出身，被爹卖进来的，被哥哥卖进来的有的是，自己想通了就好了。”老鸨有些感叹地说道，“这位爷长得好，心也好。但这天下苦难的人多了去了，爷想救也救不来。”
　　邹智尧看她越说越起劲，重重地咳了一声。老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语了，忙用一阵嬉笑遮掩过去，将他们带进了包厢。
　　不一会儿，就上来两个轻衫薄纱的曼妙女子，毫不羞涩地就往他二人怀里钻，吓得邹智尧赶紧制止，生怕被她们察觉到不妥。
　　“我这弟弟脸皮薄，姑娘就不要闹他了。给他添点酒就是了。”
　　陆景明生得漂亮，又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未经人事，也不怪妓女见到她就心生欢喜，忍不住要调戏他。
　　“想不到爷还是个雏啊。”红纱女子一边嬉笑着给她倒酒，一边往她身上靠，“不如今晚就留下来，奴家帮你体验下这人间极乐可好？”
　　陆景明一听这话，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意迅速地爬上了她的脸。
　　她板着脸说道，有些委屈地说道，“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