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一通乱写

11、第 11 章

　　秦世忠将邹智尧带回自己的房间，娴熟地给他处理好了伤口，也没有多问原因，就只是简单地让他注意下近日不要碰水。
　　邹智尧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刚进房间，就看到陆景明坐在里面。
　　“你这门没关，我就进来了。”陆景明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说道。
　　“没关系。”邹智尧站在门口，举着受伤的手慢腾腾地走了进去，坐到了陆景明的对面。
　　“你这手还好吧？”陆景明端坐着，挺直了上半身，将桌上一瓶膏药推了过去，“这膏药很好，涂了就不会留疤。”
　　邹智尧见她已经将上午那套水绿色的长袍脱下，换了件深红色的长袍，配上湖蓝色的马褂，整个人显得贵气十足。邹智尧笑着接过她膏药，“既是你给的，我定会好好擦的。你放心。”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陆景明嘟嚷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邹智尧见她现在过来，想来肯定是有事要谈。他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她自己开口。
　　果然，沉默许久之后，陆景明急促又羞恼地说了一句，“那不是葵水。”
　　“什么？”她说得太快了，以至于邹智尧没有听清。
　　“那不是葵水，是嫂子今日作画，秋水为她研磨红色颜料的时候，不小心滴在了上头。你误会了。”陆景明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将前因后果补充完整。
　　“原是这样。”邹智尧苦笑地举起那只受伤的手，“倒是我突兀了。”
　　陆景明抬起头，注视着邹智尧，她的眼神像是两支百步穿杨的箭，直直地射进他的胸怀里。她冷静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开始、开始只是觉得，你长得不像个男人，倒像是个姑娘家。”邹智尧完好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大腿，“那天，我看到你干娘去小厨房给你炖补药，将药房落在那里了。我见上面的药都是女人补血养气的药，就开始起疑了。但我也是到今日才能肯定。”
　　这件事上邹智尧没有说谎。从他知道这件事以后，他就一直在盘算如何让陆景明知晓。但是他如何发现又是一个绕不过的问题，他总不能如实坦白，他偷窥了她。于是他便想从柳意眉或者老嬷嬷身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在他跟踪老嬷嬷的第三天，就被他逮到了一个绝妙的机会。
　　“早和干娘说过了，不要做那些女人家的东西给我。她偏不听。”陆景明无奈地抱着脑袋，“罢了罢了，她也是为我好，这都是命。”
　　邹智尧将她的手拿了下来，陆景明下意识地往回缩，挣脱开他的手。
　　“你放心。这件事只有我知道。”邹智尧安慰她道，并不为她的生疏而气恼。他看着她脸上神色的变化，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你是女儿身，那那个十六岁之前不能见外人的预言是……”
　　“是假的。”陆景明两手摊开，捂住眼睛，痛苦地说道，“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是……我不是……”
　　她似乎是羞于说出那几个字，含糊地略过，继续说道，“只要我不和别人打交道，就没有人能发现这个秘密。”
　　“那除了我，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邹智尧追问道。
　　“只有嫂子和干娘知道。”陆景明将手放下，红通通的眼睛我见犹怜，警惕地说道，“你想做什么你直说？”
　　“你别怕，要是我想害你，我今天何必要受这个苦。”邹智尧摇了摇受伤的手，安抚地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扮作男儿吗？若是你不信我，不说也是可以的。”
　　陆景明擦掉残留的泪痕，细细地看了邹智尧一会，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开口说道，“在我娘小的时候，外祖父便去世了。外祖母因为无子族人赶回了娘家，后来郁郁而终。她从小寄人篱下，直到给我爹做了续弦，这日子才好过一些。她进陆家以后，跟着我爹走南闯北挣下陆府这偌大的家业。本来以为以后的日子都会好，不料天意弄人。”
　　“你爹过世了？”邹智尧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陆景明摇了摇头，“比这更糟糕。当时我娘快要生产了，但是与我爹困在关外的山里。那个时候连下了一个月的鹅毛大雪，谁也走不脱。就在这时，我爹染上恶疾去世了。我娘就在那里将我和弟弟生了出来，结果弟弟也死了。她那时便下定决心，不会重蹈覆辙，被人赶回娘家。所以她将所有仆役遣散，隐瞒下弟弟出生的消息，让我顶了弟弟的名字和身份，带上干娘和我回了陆家。”
　　邹智尧沉默许久，突然伸出手抚摸了她的发梢，温柔地说道，“这些年你真是辛苦了。”
　　陆景明的眼眶一下又红了，她哽咽地说道，“我开始也不知道娘亲给我订了你家的亲事。实在抱歉，是我害了卢姑娘。我想现在去死才能赎我的罪孽。但是我死了又怕她要守望门寡。这一辈子就毁了。卢大哥，我该怎么办啊？”
　　邹智尧看着她布满泪水的眼睛，无助又满是信任地看着自己，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没事的。”邹智尧挤出一个笑脸，“你是好姑娘，克谨也是好姑娘。我会帮你想办法的。现在还不到最后一步，你万万不可有轻生的念头。”
　　“好。”陆景明得到他的保证，便没有刚才那般紧张。
　　“今天这件事，你先不要与任何人说。”邹智尧想了想，叮嘱她道。
　　“嫂子和干娘也不行吗？”陆景明为难地问道。
　　“她们与我接触甚少，想来对我也没有十分信任，怕是到时候要节外生枝。待到我想出一个完全之策，我便亲自去和她们说。”邹智尧见她还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不信我，那便现在就将我赶回家去。”
　　“哪里的话，我不说便是。”陆景明现下除了信任他，也别无他法。她只能点点头，按着他说的去做。
　　“既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那我也礼尚往来告诉你一个。其实我不是做生意出了问题才来陆府的。我欠了一笔赌债，不好和爹娘说，外头人又催的紧，先来陆府避避风头。若是你能许我事成之后一千大洋，那我定然尽心竭力。”邹智尧见她对他还是将信将疑，便特意编造了一个谎言去圆满上一个谎言。天底下有什么能比金钱更有说服力呢？
　　果不其然，陆景明听完之后，眼睛亮了起来，她有些激动地说道，“若是你能助我摆脱这个困境，那我给你一千大洋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