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不要男妈妈》解缘

4、第4章

　　治疗师羽姬认真地用绷带打了个蝴蝶结，末了，还拔了根自己的青色小羽毛，别上去做装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一叶回头，看见阿伽难舍没有表情的脸，一秒扭回来，“先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这并不是一个控制系的咒术。”羽姬高兴地拍手，“虽然虫师擅长寄生与控制，但是他似乎没有时间完成那么复杂的术式，所以你并没有成为宿主。”
　　一叶松了口气，“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这是一个死咒。”羽姬笑得更灿烂了。

　　“阿伽等下！等下！”一叶抱住阿伽难舍的腰，被拖行了几步。他从没有见过阿伽难舍这么生气，这哪是要找虫师算账，这是要连着整个蓬莱一起扬了。
　　阿伽难舍停下来，抿紧嘴唇，掰开一叶的手。就在一叶以为他要发火时，他却弯下腰凑近来，尽可能地与少年平视。最终，也只是轻轻触碰着一叶的脸颊，额头抵着额头，把仅剩的温柔全都留给了他，“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要死。』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一叶怔怔地松开手。阿伽难舍笑了，摸摸他的头。
　　目睹了变脸过程的羽姬一脸便秘：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床底。

　　正当此时，对面诊室也出来个人，正是缝完针的不动和尚。
　　他上衣还没来得及穿，露出半身盘虬的龙纹身；身上两个血窟窿已经被补好了，据说用的是某种非常特别的蛛丝，能够融合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汗青跟在不动身后，絮絮叨叨地数落：“你是猴子请来的克星吗？我们多派几个人，不比你单打独斗强……”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不动烦了。
　　汗青不可思议地看他，仿佛看到有人说，遇到罪犯别找警察叔叔，自己莽上去就完事了。

　　“阿修罗加入了天问的消息满天飞，难道不是你们主动放出去的？”不动反问，“如果你们做好保密工作，还会有今天这事？”
　　“那是为了震慑罪犯，我们不止宣传阿修罗，还宣传了辩才天呢……”汗青的声音弱了下去，然后忽然察觉不对，又强硬起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擅自把人绑了出去！”
　　“如果回答不了我的问题，那就别管我的事。”

　　阿伽难舍轻轻把一叶推开，迎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做了一件事：按住不动的头，狠狠地砸进了墙里！
　　烟尘弥漫，墙壁直接破了个大洞。不动躺在废墟里，血糊了一脸，挣扎着举起枪。
　　“阿伽——”
　　“别打了！”羽姬忽然兴奋，大力拱火，“在医院里打不死人的！快点去外面打！”

　　“『都停下』！”

　　一个抓狂的声音介入他们之间。汗青大步上前，看看残垣断壁，一想到维修费，就心痛得难以自禁，“你们就不能想想维修……想想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的……”
　　不知怎的，两人竟真的停了下来。阿伽难舍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甚至尝试握了握拳。而不动垂下枪，哼了一声，“多管闲事。”

　　“唉，打不起来了。”羽姬叹息，“汗青控制了他们的情绪。”
　　“控制？”一叶没懂。
　　“就像把愤怒变成平静之类的？虽然没有直接的攻击性，但是能像这样制止团队成员的争端，也可以战斗前上个buff。自从他来到这里，乐子少了好多。”
　　“你刚刚说的是‘乐子’……？”一叶不懂，但大为震撼。

　　阿伽难舍意识到纠缠下去毫无用处，转身就走。
　　汗青连忙叫住他，“你去哪？”

　　没有回答，汗青急了，快步跟上，“我知道你很强，比我们都强。可是你知道虫师在哪？蓬莱常住人口有一百万，你要怎么在一百万里找到特定的几个人？”
　　阿伽难舍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找？”
　　只一句话，汗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整个人如坠冰窟。阿伽难舍根本不打算浪费时间去定位虫师。对他而言，那一百万人只是毫无意义的数字，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他会把他们全部杀死。

　　这才是潜藏在平淡日常下的本性，残暴、冷酷、而又疯狂的阿修罗。

　　“阿伽！”一叶挡在他面前，终于停住了他的脚步。
　　“一叶，我会为你做任何事。”阿伽难舍轻声说，“我会遵守人类的规则，听从人类的指令，像人类一样生活。”然后，他推开了一叶，“但唯独这件事不行。任何威胁到你的存在，都必须排除。”

　　汗青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大吼道：“我们有办法！”
　　阿伽难舍迟疑了下，回过头来。但是看他的表情，如果方案不满意，他大概还是更愿意去扬了蓬莱。汗青只感觉一阵胃痛，硬着头皮迎上那恐怖的视线，谨慎地开口。

　　“我们下毒。”他说，“争取一次性全部毒死。”
　　良久，阿伽难舍松口了， “怎么下？”

　　***

　　虫师的虫子之间会互相传递能量，理论上，只要把适当的术式注入其中一只，就能够感染全部的个体。计划的难点在于，下毒的过程不能被虫师发现，不然他可以立刻命令中毒的个体自爆，就来不及感染了。

　　“先把毒下在这小鬼身上。”不动语出惊人。
　　汗青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可快闭嘴吧！”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不动斜睥一眼。
　　汗青心虚地盯着桌面，不敢看对面的阿伽难舍的表情，“置之死地而后生嘛……而且我们又不是没有解药……”

　　不动是真的不怕死，顶着血糊糊的脑袋，还能淡定地说下去，“首先，虫师肯定会来找一叶的，他的目的就是寄生，进而利用你们之间契约来操控阿修罗。那我们逆向思维一下，如果发现一叶中毒了，他还会寄生吗？不会了。所以下毒是为了保护一叶。”

　　“好家伙，您就是逻辑鬼才？”汗青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这就是计划的第一层：让虫师误以为，我们想通过一叶毒死他。他是个聪明的家伙，一定会发现一叶已经中毒了，并且非常得意自己识破了这个计划。”
　　“然后，他会放弃寄生，但是转而用一叶的性命作为要挟，让阿修罗听命于他。”不动看向阿伽难舍，“毕竟主人如果死了，作为眷属，你也会遭到反噬吧？”

　　阿伽难舍皱眉抿了一口茶，稍加思索，扭头问一叶：“茶会不会太苦了？”
　　“是有一点。”一叶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要蜂蜜？”
　　“要！”

　　眼看着阿伽难舍从桌底拎出一个背包，翻出一罐蜂蜜，活像个带孩子春游的男妈妈，不动和尚傻眼了。不是，这就是阿修罗？就这？一旁的汗青拍拍他的肩膀，感动得快要哭出来，总算不是他一个人被闪瞎了。
　　他赶紧捧哏，“然后呢？阿伽难舍服从了虫师，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动咳了一声，回过神来，“虫师非常谨慎，他一定会测试阿修罗是否真的服从于他，为此，他会下这样的命令：把在场的天问成员全部杀光。”

　　杀人诛心。只要阿伽难舍真的杀了天问的人，就再没有机会回头了。

　　“这就是计划的第二层。”不动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看起来更像个反派，“真正的毒下在我们身上。”他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幼稚园画风，差点没绷住，“咳，总之，我们这边也会反抗，尽量把场面弄大点。你要做的，就是恰到好处地让我们的血溅到虫师身上，毒会通过血液感染他。”
　　说到这里，不动冷笑一声，“虫师先是‘识破’了我们的计划，然后又重创我们，想必非常得意了。一个人最得意的时候，就是他最松懈的时候，这就是我们超度他的机会。”

　　听完整个计划的汗青：“你好骚啊。”

　　汗青又接着补充道：“毒术式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从中毒到暴毙，中间有3小时的间隔。然后根据计算，要感染虫师的全部个体，需要大约1小时。”
　　“那就是从感染第一个虫子到全部死亡，要4个小时？”阿伽难舍忽然出声。
　　“是这个意思。”汗青点头。
　　“你是觉得，我能跟你们打上整整4个小时，然后保证打不死任何一个人？”阿伽难舍极为认真地询问。
　　“……”汗青哽住了，“也不一定要打那么久。感染成功后，我们就假装落荒而逃，你记得放水就行了。”

　　阿伽难舍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虫师临死前反扑，发动了一叶身上的死咒，你们怎么解决？”
　　“噢，这是最简单的部分了。”汗青笑了，指了指一叶绷带上别着的那根小羽毛，“羽姬刚刚给了他『青鸾之羽』，它的效果是无条件替死一次。但是它只能替死，却不能解除死咒。所以我们需要找机会把一叶也带离现场，这样虫师只会知道自己‘杀’了一个人，却不知道杀的究竟是谁。”

　　“毕竟，没有人会无聊到对着死人再次发动死咒吧？”

　　***

　　不动和尚出了医疗室半小时，又无可奈何地又回去了。一叶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地跟过去道歉，“对不起，阿伽确实做得不对……但是你也有错！如果你没有绑架我，他不会这么做的，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你是不是对阿修罗有什么误解？”不动诧异地反问。他头上顶着个冰袋止血，治疗师刚刚称赞了他的光头，因为处理伤口不用剃头发。
　　“？”
　　“你知道，为什么阿修罗是仅次于天人的种族，却永远无法达到天人的高度吗？因为他们有着一颗暴虐的心。”不动漫不经心地摸出一根烟，“我不是在抱怨刚才的事。对鲜血与杀戮的渴望，是刻进他们的本能里的。他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这就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说到底，不过是无法控制自己的野兽罢了。”

　　不动并不想在这个话题过多纠缠。烟雾缭绕，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的眼睛，是『天人之眼』？”
　　“你知道？”一叶瞪大了双眼。
　　“刚刚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不动若无其事地说。
　　又被诈了。一叶捂住脸，再次蹲去了角落。

　　“这就很奇怪了。”不动抽了口烟，若有所思，“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怎么会给你这么大的自由？还敢让你以身涉险，万一眼睛落到虫师手里就糟了。你的眼睛，可是远比阿修罗重要的东西。”
　　“差点让我落到虫师手里的人就是你吧？”一叶吐槽。

　　“总之，这种状况绝对不正常。如果我是天问的人，一定会把你安排在辩才天身边，让他教导你成长为真正的十二诸天。而不是现在这样，随随便便野放在外，哪天被杀了都不奇怪。”
　　“有人故意把你暴露在危险中。”不动直接下了结论，“天问这么大的组织，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的。有人想要搅浑这滩水，然后趁机夺走你的眼睛。”
　　“道理我都懂，但如果你又在诓我呢？”一叶真诚地反问。

　　“在你认识的人当中，必有一个叛徒。”不动笃定地说，“明天的行动后，就知道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