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大大大石头

5、复读生的到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直在设法阻止争端的林思言挺身而出，惹得那结结实实的一下，挨在他的身上。
　　他和他的校服又一次遭受无妄之灾，扫把上沾着的灰尘污渍，让他看来像在垃圾桶里打了个滚，极度狼狈。
　　这一击挨打对象变了，笛莉娜和桑柔都有些发蒙。
　　林思言却是神志最清楚的一个。
　　他掸了掸身上灰烬，重整仪容，接下来的话也条理清晰：“笛老师，体罚学生有违教育法，请你自重。”
　　他不漏锋芒，但一击之下，就戳到了笛莉娜的痛脚。
　　笛莉娜胆敢如此猖狂，正是仗着民办高中管理相对宽松，学生鱼龙混杂，家长们和校长都对出格的行径视若无睹。
　　她从未想过，一个没有靠山，只能靠读书谋出路的好学生，会在惩治差生一事上和她产生分歧，还偏心那个坏到发指的烂货女学生。
　　她嘴唇发颤，把扫把往地上一扔。
　　这下颜面尽失，她脑回路阻塞，竟想不出对付这两人的有效法子，最后只留下一句很糊弄人的威吓：“先回去上课，中午到我办公室来，不然就联系你们家长。”
　　在二对一的对战中败下阵来，她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桑柔虽不怕笛莉娜那下击打，但到底受了别人的好，她轻拍林思言肩膀：“谢谢你啦。”
　　林思言一时回不过神，愣了几秒后，才回道：“这没什么。”
　　就在此时，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准时响起，仿佛把先前的混乱全都抹去，将一切拉回到学生的节奏中。
　　“不收拾收拾地上那摊书，第二节课都赶不上了。”见他一脸呆滞，桑柔忍不住提醒。
　　“我马上整理。”林思言像是听到军令的士兵，仓促地将砖块一样重的书，一本本放了回去，而后和一身轻松的桑柔一起，朝教学楼走去。
　　还比穿着恨天高的桑柔还高上半个头的林思言，本该大步流星，飞一般就抵达教室，摆脱两人不自然的交集。
　　但他有意放缓了步速，始终和桑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桑柔作为班上的稀客，一出现就有巨石掀起千层浪的态势，让除了周章启之外的所有人，都极为震惊。
　　何况她还和林思言一前一后进来。
　　但实验班的学生到底做事很有分寸，就算满腔疑问，也不会在当事人面前激烈讨论。
　　只是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学生间，互相传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班主任兼语文人老师的许玲在课间领着另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高三期间，为了插班生，留级生或复读生的成绩考虑，比起在家闷头苦学，和在复读班里承受和当届学生一起备考，十分常见。
　　班里的学生都学习大过天，即使在课余时间，除了打水上厕所外，都一门心思埋在练习册里，所以班主任在此时宣布无关学习的事情，倒也无伤大雅。
　　“抱歉占用大家下课的时间。”许玲先说了开场白，紧接着介绍着详情。
　　“今天我们班会有一名新同学唐英，既然成为了班里第54个成员，我希望大家能够一起走过高考前最后的冲刺时光。”
　　“进来吧。”许玲朝外头还有些踌躇的女生招了招手，而后那位名叫唐英的女生，才缓缓走了进来。
　　“唐英同学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在去年高考中发挥最佳水平，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一起走向光明的前程。”
　　文采盎然的语文老师连介绍一个“插班生”，都可以扯到为高考加油鼓劲上，只是桑柔已经无心在意许玲在说些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叫唐英的女生，涌上不详的预感。
　　只见那女生乌黑的头发盘成了起来，让她整个人看来文静温柔。
　　她身形纤细，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捏着书包肩带的下摆，不知是否在为进入陌生环境而紧张。
　　桑柔忽然大气都喘不出来，仿佛在讲台上站着的那个人，手里紧握着的不仅是书包的包带，而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那女孩的眉眼，简直是唐依依的翻版。
　　相似的纤眉，相似的小巧鼻梁，相似的白皙皮肤，还有相似的轮廓，说是唐依依的孪生姐妹也不为过。
　　桑柔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周章启所在的位置。
　　只见周章启也瞪大双眼，微张着嘴，就差将“难以置信”四个字写在脸上。
　　站在讲台上的唐英，做起了融入一个班级前，最基础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唐英。”
　　她声音犹如含着糖果一样甜。
　　班上的同学礼貌地给予掌声。
　　对他们而言，知道新同学的名字，方便称呼，就已足够。
　　唐英被安排在第一排讲台侧边上的位置上，在敲响的上课铃声中，慢慢整理着自己的书本和学习用品。
　　根据课表，第二节是英语课。
　　高深莫测的外文和复杂难懂的语法都让桑柔这样的后进生犹如在听天书，所以总是克制不住盯着那女孩看。
　　唐英却和班上其他人一样，全神贯注的看着黑板，摘抄笔记。
　　“又一个标准好学生。”桑柔无趣地把玩着头发，暗中想道。
　　和她一样游离在外的，还有另一个人。
　　周章启像落枕了一样，脖子只能固定在一个方位，让他整节课下来都用炽热的，带有探寻的目光，紧盯着唐英
　　无巧不成书。
　　唐英那酷似唐依依的外表，和姓氏上的重合，连桑柔都倍感震惊，何况是曾经和唐依依谈过恋爱的周章启。
　　桑柔觉得自己又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只能看着三年行尸走肉般活着的周章启，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灵动起来。
　　一下就把她的那些努力，全然踩在脚下。
　　结合昨晚和今早发生的种种，联想到后续的可能性，她莫名感觉天旋地转，只想逃离。
　　她也许会失去周章启，真正的失去他。
　　桑柔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这会儿心绪起伏剧烈，更加坐立难安，最后干脆像一条咸鱼般，直接趴在桌上。
　　正自处于茫然之中，她脚边碰着了一样东西，触感并不尖锐，却也足够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还以为是祸事接二连三，惹了什么毛虫爬到腿上，先是抖了抖脚。
　　好在定睛一看，才发现脚边静静躺着的，是个有些被揉得发皱的纸团。
　　她捡起纸团，摊开来看，只见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四个字：“你还好吗？”
　　桑柔三百六十度大转头，在教室内环视一圈，最后才在自己的正右方，发现了本堂课第三个没有好好听讲的学生。
　　因为两人位置相近，林思言似是以为她身体不适，才用传纸条的方式，进行无声询问。
　　他脸上的关切并不虚伪，的确是用心观察她的状况，想在她需要帮助之际，伸出援手。
　　一边是认识多年，永远把她放在后位的周章启，一边是才认识不到两小时的林思言，这鲜明对比让她体会到强烈的落差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但示弱对她而言，是奇耻大辱，所以她趁老师背过身去，在写板书时耸了耸肩，做个了打哈欠的假动作，表示是听课让她犯困罢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还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好打消林思言刨根究底。
　　她手托着腮，看着挂在黑板旁边的钟，心中矛盾不堪，一边盼望时针和分针走得更快些，让她早日度过这磨人的一刻，一边又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此时，不再流逝。
　　只是时间从不会让人得偿所愿。
　　下课时间准时到达，老师很有分寸的没有占用宝贵的课余时间，而是在布置好作业后，就走出教室。
　　当教室里的一群学生重获自由后，桑柔在课上对周章启行为的预测，全都应验。
　　他好似从囚笼中释放，朝认真听讲后，正在伸懒腰的唐英走去。
　　唐英眼见身旁站忽得了个高大的男生，禁不住扬起头来。
　　她初来乍到，认不清班上的同学，被直勾勾盯着，就万般拘谨：“这位同学，你有事吗？
　　“你好，我叫周章启。”周章启被这一问，竟是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利索，只好一边尴尬地挠头，一边续上后文，“能认识一下吗？”
　　“当然可以。”唐英看来还处在状况之外，只是顺口接了一句。
　　周章启却殷勤地道：“我猜，你可能身体不太好，如果你不舒服的话，直接告诉我，我可以陪你去医务室。”
　　唐英听到这友善的问候，笑开了花，温和地回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打算午休时间自己去找呢。”
　　“其实医务室很近的，现在去也来得及回来上课，不然我先带你去认路吧。”周章启用医务室当挡箭牌，给自己赢得了正面印象，他没有放过大好时机，乘胜追击。
　　唐英碰到如此热情的同学，笑眯眯地放下了笔，随他一同前去。
　　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教室，俨然像是一对璧人。
　　桑柔那高傲的自尊让她脚上像绑了两个沉重的铅块，让她目睹这些场景就已撑到极限，根本无法走向前去，质问什么。
　　她自我折磨般咬住下唇，表情狰狞如鬼怪。
　　嫉妒的火苗一旦点燃，根本无需添柴加火，就会朝心口各处蔓延开来，让她连血液的流通都变得阻滞。
　　上午后续的课程中，她就在神经高度紧张之下度过，变得疑神疑鬼。
　　即使除了课间短暂的交谈，周章启和唐英之间没了互动，但她眼光克制不住扫向那两人，总觉得平静无波之后，隐藏的是波涛汹涌。
　　她仿佛被夹在冰与火之间，不能动弹，既想逃离这令她窒息的教室，又不得不像个监视者一样，在这里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又可怜，又变态。
　　又上完两节课后，上午繁重的课程宣告一个段落。
　　整个班的同学总算是拥有了十一点半到一点半之间的午休时间。
　　将近坐了两三个小时，大多数人早就腿酸发麻，三三两两站起身来，准备吃过午饭后，稍事休息一番，就回来埋头苦读。
　　笛莉娜就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在教室的门口。
　　在半数人还没来得及走出教室时，她用破铜锣鼓般难听的声音，嘶喊着：“桑柔，林思言，你们两个不准吃饭，跟我到办公室来。”
　　还在向外迈步的同学们，都被笛莉娜的气势吓到，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看着两个当事人作何反应。
　　这刺耳的叫喊声，自然也落入周章启的耳畔之中。
　　他向前走的步伐，在这一瞬间被好奇的阻力喊了停，惹得他也成了围观的人员之一。
　　但在他心目中，知道桑柔和林思言犯了什么错，和唐英相比不值一提。
　　眼见着没有听到这呵斥声的唐英越走越远，他紧抿嘴角，在是走是留之间犹豫了几秒后，还是选择追随唐英的步伐。
　　桑柔骤然间受到重大打击，已经无力猜想笛莉娜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自己。
　　她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般，和林思言一起，走在通往教导主任办公室的路上。